凡花蚀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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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_第三十四章 神秘阿景

洛帝一下子来了兴趣,他望着阮祺萱道:“民间有这样的糕点,朕竟从未听说过。”

应珙轻轻一笑,柔声道:“民间的百姓每天为生计而忙,没有时间去琢磨怎么去做些精致美味的糕点,又见杂粮有剩余,索性就用杂粮去做了。因这杂粮糕都是些寻常百姓所吃,陛下是真龙天子,御厨们怎么敢呈献给陛下吃呢。”

洛帝哈哈大笑,“朕对这杂粮糕倒是很有兴趣。祺萱,你会做?你怎么会做的呢?”

“奴婢在进应府以前,曾在民间流浪过,看着大爷大娘做,看得多了,自己也就学会了。”

“哦……”洛帝深深地望着阮祺萱,若有所思地点头。

“陛下,祺萱做的杂粮糕做得很好吃呢!甜而不腻,口感又好。不如就让祺萱去做一些来给陛下吃吧。”应珙没有注意到洛帝看着阮祺萱时候的奇怪的目光,反而兴高采烈地提议着。

洛帝点点头,“好啊,那朕今天就尝尝祺萱的杂粮糕,是否真的像婉贵人说得那么美味吧!”

阮祺萱笑着领旨,便自行退下做糕点去了。这杂粮糕费了一定的时辰才做好,等到阮祺萱完成,亲自拿去寝殿的时候,她看见洛帝与应珙正坐在筝的旁边,应珙一句一句地唱着,洛帝则笑着看着应珙。

此情此景,一对璧人,阮祺萱也不好意思上前打扰这温馨的一幕了。她叫来东海,让对方将杂粮糕呈进去,自己便退下了。

今夜的月光好像比平日里的圣洁许多。阮祺萱心里很畅快,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她很想与阿景分享她的喜悦。

“阿景!”阮祺萱大声地叫唤了阿景一声。

阿景的脸上漾起一个笑容,眼中充满笑意地看着她,“我在呢。你好像很高兴的样子啊!看到我这么开心啊?”

“哈哈,你少来。”阮祺萱发自内心地笑了出来,应珙如今这么幸福,她自然也跟着开心,“这当然不是因为你啦,我有别的原因的——”

她不理他的玩笑,故意卖着关子,阿景望着她的笑脸,问道:“你就别吊我胃口了,快告诉我吧,有什么喜事么?”

她一改平日的镇静平淡,反倒这样活泼灿烂起来,还真是别有一种跳脱的可爱。阿景含着笑,静静地望着她秀气的面庞上多变的表情。

“其实也不算是什么喜事吧,”她这样回答道,“不过是看着主子高兴,我也就高兴了!”

他温柔地望着她,眼里噙满了似水的柔情。不知道为什么,他被她吸引住了。她并非是有多高贵的出身,也没有如何倾国倾城的美貌,个性也不是那么温婉贴心,反倒有些泼辣,但是他却偏偏对她有一种特别的感觉。

“原来是你主子的喜事啊,”阿景笑道,“难怪你高兴成了这个样子,平时你都不曾那样笑过。”那样灵动地笑过。

阮祺萱以为他又想开自己的玩笑,便白了他一眼,故意不接他的话。

“今夜我不能留太久了。郎中令挑选了我出宫去执行一个任务,明日就要启程,我得早些回去,说不定郎中令会过来瞧瞧我。这一走就要十日,这段时间我怕是不会出现在白鹭洲了。”

阿景的声音传进阮祺萱的耳中,语气略带几分抱歉。阮祺萱有些疑惑道:“你是宫中的侍卫,为什么要出宫执行任务呢?”

“也许是什么特别的任务吧!郎中令挑上了我,就是看得起我,我也有信心可以完成好。”阿景坚定地说道,那双晶莹的眸子在月夜下一闪一闪,灿若星辰。

阮祺萱唇边的笑容慢慢淡了下去。一个宫中侍卫出宫执行特别任务,真是闻所未闻,还得去上十天这么久。这会不会是那个郎中令自己私自接下的任务,故意使唤了阿景去做呢?

不知为何,一想到阿景离宫,阮祺萱就有种不自在的感觉。她不禁问道:“是很危险的任务吗?一行有多少人?要到什么地方去啊?”

她的话语不经意间透露出满满的关怀,阿景听了,心中有些暖暖的。这个任务他胸有成竹,怎么会有危险呢?瞒着她并非他所希望的,只是他不想让她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这具体的细节他不能透露太多。他以侍卫的身份接近她,与她熟络,交谈的时间越长,他越是担心她发现自己的身份之后会有抵触的情绪。他怕她因为自己的隐瞒身份而生气,甚至不再与自己来往。

阮祺萱意识到自己的话说得太过了,这样**裸的关心,阿景听了如果误会了怎么办。她一时噤声,沉默了下来。

但阿景似乎并未多想,“并不是什么为难的事情,何况,完成这个任务之后,我说不定就可以立功了。施施,你不替我高兴吗?”

“我当然是替你高兴的,只是……”阮祺萱连忙解释。

“好了,你就放宽心吧!我会顾好我自己的。十日之后,我

们在此处见面,我定会安然无恙地归来。”

阿景讲完以后,抬头看了看月色,又再望了阮祺萱一眼,没有道别,就匆匆离去了。

听到他跃跃欲试的语气,阮祺萱便明白了。男儿志在四方,有这样的机会他当然会雀跃不已,只是她担心的是,他的兴奋会盖过他的理智。一向都是那么敏锐聪慧的一个人,怎么就被立功冲昏了头脑呢?禁宫侍卫被指派宫外的任务,怎么说都是不合理……

奇怪,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在意他啊?不过是个连面都没有见到,萍水相逢的人,她干嘛要对他这样上心。

“你是否平安跟我有什么关系啊……”她小声地嘀咕着,“我就是看在你从前帮过我不少,才好心叫你留个心眼而已。又没有什么其他的情绪,干嘛突然对我保证这个保证那个的……”

她说完,周围安静了下来,原以为阿景会说些什么来打趣,只是过了好久,她听见的只有窸窸窣窣的树叶摩擦,还有湖面偶尔荡起的水滴声。

阮祺萱疑惑不已地看着阿景的方向,那个位置就如同平日那样,漆黑无比,简直看不见任何一片树叶。以前阮祺萱曾经留心过,那里偶尔有月光折射过去,但是都看不见有树叶被照亮,一片都没有。

“阿景你走了吗?”阮祺萱慢慢地站起来,拍了拍裙裾上的泥土,高声问道。

她定定地望着那个方向好久,面上不带任何神情,只是有点呆呆地望着。突然她转过身来,看向旁边密密麻麻的树丛,开始寻找着到那个方向去的路。

阿景并不是沿着白鹭洲到那边去的,他是从七霞湖附近一条隐秘的小路跨过去。但是阮祺萱并不知道那小路的位置,只好自己沿着湖边寻过去。树丛太密集,其中枯枝败叶就有许多,阮祺萱每走一步,脚下的枯叶都被踩得“咔咔”作响,更给这鲜有人知的白鹭洲增添了一份诡异。

她一路拨动着枯死的树枝,一边小心翼翼地向前踏着。她穿的是轻纱,一不小心就会被树枝勾破,所以她越发地谨慎,留心着那像魔爪一样伸出来的枝条。

也不知道走了有多久,阮祺萱都开始厌烦这些无人打理的枯树了。然而就在这时,她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在湖边处有着一个空阔的地方,那里的枯树被人连根拔起,地面上只剩下一串串脚印。而在靠近湖边的两个树之间,上层透射着月光,中下层却一点光线都没有。

阮祺萱好奇地走上前,仔细一看,竟发现两树之间,竟缠着一块黑色的宽大布条,很薄却透不进任何光线,恰恰是挡住了中下层的光亮!

看着着奇怪的布条,阮祺萱有些迟疑,却还是走前一步,蹲了下去,隔着那黑色布条向湖面张望着。等到看到了这景观时,阮祺萱身体一震,难以置信地张大了嘴巴。

这个地方,便是阿景平时所处的位置无疑了。而放眼望去阮祺萱自己的方向,那里在明月的照耀下,光线充足,就连树影都清晰可见。

他明明可以将自己的样貌和动作看得清清楚楚,却还让自己遮掩在这黑布条之后!

他们已经算是认识将近一个月了,一个月以来,阮祺萱从来没有看到过阿景的任何明显动作,除了一个高大的身影。他在看得见自己所有神态和行为的情况下,隐藏着自己的一切,这,这到底是为什么?!

她的额上有印记,这样容易辨认的相貌,他多得是法子去查究自己到底是谁,也许他早已经知道了她,所谓的施施其实是婉贵人身边的婢女阮祺萱。可是他从来都只字不提,更是刻意隐藏自己的外形,这是何原因?

阮祺萱静静地在脑海中分析着各种可能性。一是他跟自己一样,容貌有损,出于自卑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但是从他的言谈就可以知道,他根本不是一个自卑自怜的人。二是他本身就是一个有着秘密身份的人,只不过,他几乎每天夜里都会来到这里,这样悠闲,又怎么像是……

说到底,经过与阿景一个月的相处,阮祺萱已经对他有了信任,这导致着她不愿意提出第三种可能。第三种可能便是,阿景是在监视着她。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是谁,却偏偏隐藏着他的身份,这若不是心虚,就是不怀好意!

阮祺萱一言不发,眼底的喜悦渐渐沉淀下来,最终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冰冷的寒锐。

要想知道答案,必定要自己去暗中查明了。若阿景不是出于恶意,她或许还会原谅他,但是日后她都不愿意跟一个不坦白的人交往了。若是阿景从她多次的倾诉中,利用了某一些事情来威胁自己,她必定不择手段,来惩罚这个欺瞒自己的人!

阮祺萱阴晴不定的脸上慢慢泛起了一层狠戾,那是她从未有过的神情,起码与她最亲近的应珙也是从来没有见过,其可怖程度比起她所处的幽深诡谲的白鹭洲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份狠戾,掩藏了这样久,最终还是被阿景的隐瞒而唤醒了。

时间慢慢地过去了,转眼间,明日就是靖安太后的寿宴。托了寿宴的福,皇宫上下忙碌了起来,后宫难得有了清净的时候。就连平日里最喜欢看戏的丹嫔也都忽然安静了下来,四处地奔走着,检查着自己将要送给太后的寿礼有没有不妥当的地方。

两日前的一个夜晚,洛帝在穗禾斋里跟应珙说着话,东海突然拿着一封信函进来了。洛帝一看,一张英俊的脸庞顿时扬起自豪的笑容。原来是被洛帝派去秦平郡的景锐候仅用了五日时间就处理好了贪官张泉一案。结果洛帝一高兴,就将一枚珍贵的玉如意赏给了应珙。

只可惜,这玉如意给应珙带来的喜悦并没有很长久。第二日,洛帝只在穗禾斋用过晚膳以后,便提起了舒贵人,说她比以前懂事乖巧了不少。应珙一下子就看穿了洛帝的心思,于是劝说着洛帝到春羽殿去。临走时洛帝还夸赞了应珙识得大体,应珙只是微微一笑,便送走了他。

这一日,红曼从红荼居一路走出来,见到花窗那儿的熟悉身影,快步走了上去。

“红曼姐!”紫莲一看到红曼,就着急地朝她招手。等红曼走近,她伸出手指着花窗另一边,有一定距离的花间小道上的一个妙龄女子道:“红曼姐,就是她!就是她一直在打听阿景。”

红曼通过花窗的间隙望过去,一双眼睛透露出精明和敏锐,此刻更是带有浓浓的警戒。她细细打量着那个妙龄女子,只见她肌肤白皙,额头饱满,眼眸深邃,五官拼凑出姣好的面容,而她眼睛里的坚毅与淡然则很好地弥补了她左额上红色印记的遗憾。

“她到底是什么人?”

紫莲望了望那人,又将目光转回到红曼的身上。“她呀,应该算是大红人了。新宠婉贵人的随嫁婢女,陛下第一次去穗禾斋,就赏赐了她二十两白银呢!说是因为什么……侍奉得力。”

红曼一动不动地观察着阮祺萱,探究的眼神穿过花窗朝着阮祺萱径直而去。

紫莲也在打量着阮祺萱,想看看这个婢女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能够让陛下亲自赏赐。“红曼姐,你说,这个人打听阿景究竟是因为什么呢?”

“我也很想知道。”红曼默默地回道。

阮祺萱感觉到什么异样,下意识地看向四周。昨天她好不容易问到了一个名叫紫莲的婢女说知道阿景是谁,紫莲就叫她今日到此地来等候。可是约定的时辰早已过去了,紫莲还是没有出现。

“红曼姐,需不需要我出去探一下她的口风?”紫莲意欲满满地问道。

但是红曼却做出了一个阻止的手势,“不用,我去便好。”

她说完,还没等紫莲说话就已经走了过去。

“什么人要找阿景?”

阮祺萱闻言转身,眼前的来人看起来大约双十年华,身穿高级女官的服饰,狭长澄净的眼眸正带着警惕望着自己。她的五官都很小巧,眼里透射出一种精明干练的神采,想必是什么受人尊重的宫女管事吧。

她心中微讶,红曼看起来年纪不大,却已经是高级女官,神色又是那么的警醒专注,看到自己这个陌生人,却露出这样严肃的表情,与其他的宫女见到她满脸善意的模样好不相同。

“我是阿景的朋友,”阮祺萱思索着应该用个什么样的理由去打探,“我想见一见他。”

“你说你是阿景的朋友,那为何连他在哪里都不清楚,要大海捞针一样在宫中四处打听?”昨夜紫莲来告诉她有一个婢女在宫中四处打听一个叫阿景的人,红曼便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了。

据她所知,这宫中叫阿景的只有一个人了。可是这婢女是怎么知道阿景的呢?

“姐姐别误会……阿景当然有告诉过我,”阮祺萱连忙说道,神情却很淡定,“只不过我记性不太好,已经记不清他所说的位置了。没有办法,只好出此下策。”

红曼想了想,随后冷漠地抬眸,“不管你出于什么原因,阿景才是你的朋友,我不是。阿景他现在不在这里,你还是回去吧!有什么事情,等阿景出现了,我会告诉他的。”

红曼转身就走,阮祺萱却愣在原地。这位姐姐,对阿景这个人好像讳莫如深的样子,甚至自己来问起,连自己的身份都没有问就将人赶走。

但至少,阮祺萱确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眼前的姐姐不但认识阿景,还很熟悉阿景。若非如此,她怎会对自己如此警惕,而且那并不是带有妒意的,而是一种像是保护般的目光。红曼不想与自己多谈,是因为不希望自己靠近阿景,这么说来,红曼与阿景的关系肯定不简单。

红曼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丛中,只剩下阮祺萱还若有所思地停留在原地。

阿景,你究竟是谁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