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间梅花
字体: 16 + -

第五十四章:我没那么高尚

    fri apr 10 09:51:53 cst 2015

    龚凡梅离开好朋友马惠后,想着她面临的遭遇,看到她刚才无奈伤心的样子,心里很难受,迈着沉重的步伐低着头慢慢悠悠地推着自行车走,还不时的擦着眼泪。

    地区妇女主任胡玉玲,紧张得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就像脱离了虎口,掉了魂似的急急忙忙推着自行车往前走,步伐很乱,想跑又不敢跑,假装镇定还装不像,自行车推得东倒西歪的,就好像不会骑车人推车的样子。

    她左看右看没看到龚凡梅,回头急忙喊:“凡梅,凡梅,快点,快点啊!”

    龚凡梅离她十几米,脑子里还在想着马惠面对墙哭的一幕,听到叫声,好似从梦中惊醒,急忙骑上自行车赶过去。

    回民村的路是青石板铺成的,几十年表面已经磨得光光的,特别是凸出的地方自行车轮滚到上面会滑落到边上。整条路高低不平,高差约十多公分,骑自行车不小心会摔倒。

    龚凡梅经常骑自行车来买牛肉,这种路习惯了骑得很快。

    胡玉玲就不一样了,可能是心不静又想尽快离开,心慌意乱手忙脚乱怎么也骑不上去,好不容易骑上还骑不稳,几次都差点摔倒。

    看到龚凡梅骑到前面很远了,急得叫开了:“凡梅,凡梅,慢点,等等我啊!”

    这种叫声就好像别人要抓她当人质一样惨烈。她真的有些害怕,大小也是地区上的领导,当人质绰绰有余。

    路边上村民看着她表演,没一个想笑的,还是一付冷漠的眼神,说不定其中就有面临严打死亡的人。

    她俩到了村东头公路上,看到村口外确实停放着一辆武警防爆装甲车,车里人看到她俩出来急忙开车随后,有意识的用车身挡住她俩的身体。

    龚凡梅和胡玉玲骑自行车走在公路的东边,防爆装甲车开在路中间挡住西南方向,以防万一,怕的是有人放冷枪造成伤害。

    到了军供站,首长们早早就在会议室等候,胡玉玲显得很兴备,迫不及待滔滔不绝的讲述着。

    龚凡梅照样做着倒开水的服务工作,没有哪位领导关心问候她,也许领导关心的是大事。

    胡玉玲讲到:“在回民村会议室里看到满屋子人一脸的恕气,用冷冰冰的眼神看着自己,吹鼻子瞪眼睛的,推桌子磕凳子的,一个个歪斜着不好好坐,当时心里是有点怕,后来自己想到主席的一句话,美帝国主义,苏修社会帝国主义,都是纸老虎。想想他们也就是个纸老虎,没什么好怕的。”

    龚凡梅听后心里想,别人会做更会讲,当时她脸都吓白了,说话结结巴巴的,还能想到主席的话,讲得比做的好,低着头只想笑:“怕是不怕,就是自行车都骑不上去。”

    李霞走到她跟前小声问:“当时你怕不怕。”

    马惠的事总在龚凡梅脑子里转悠着,心很烦,她不高兴地回了一句:“怕个屁,有什么好怕的嘛。”

    李霞不知道在村里发生了什么事,凡梅说出话来就像刚吃了炸药似的心也不好受:“好心当驴肝肺,白心疼她了。”

    第二天上午七点多钟,回民村两三家一组,从公路往平乡镇方向走来,一看就知道是来投案自首的。

    他们推着手推车,车上放着包裹,包裹里可能是换洗衣物。车上还带着箱子,里面装的是什么不知道了,也许是白粉枪支弹药吧。拖家带口走在路上,有的老人还坐在车上,一路上看去就好像逃难的难民。

    平乡镇大街小巷都有武警人员戒严,不让村民出来看。

    公路十字路口设卡处到公安分局的公路两旁,十多米就有一个武警人员手端着枪站立着,他们就像有重要领导过往一样庄严肃穆。有的站着一动不动,就好像栽在路边上的电线杆。

    投案自首是到公案分局办理的,他们要从军供站门口走过,龚凡梅和李霞以及站里的同事们只能站在大门口处观望。

    龚凡梅问李霞:“你说,他们投案自首,会不会被抓起来。”

    李霞很干脆地说:“哪还要问,好多家都有几公斤白粉几把枪,从宽处理不死也要做牢的。”

    过了一会,先前走过去投案自首的,又推着手推车回来了,往回民村去了,回家了。这到是让看的人看不懂,回来的人一个也没少。

    刚才他们往公安分局走的时候,一个个低着脑袋愁眉苦脸的。回来的时候好像解放了,虽说低着头但能看出轻松了许多。

    可能是往回走的时候,同来的村民说了什么了,接下来看到投案自首的人不带大包小包了,也没有老老少少跟着了。

    往公安分局方向走的人,只看到男人看不到女人,他们四五个结伴而来,把要上交的东西放在一个手推车里,用床单草席之类盖得严严实实的,大摇大摆的从军供站门口走过。

    龚凡梅看着看着笑了:“李霞啊,李霞,你不是说要抓起来吗,怎么没抓呀?”

    李霞被问得哑口无言:“唉,看不懂,可能是这些人太多,还要管吃管住的没法安置吧。”

    龚凡梅哈哈哈的笑了:“走走走,不看了不看了,有什么好看的嘛!”。她是想来看看马惠的,现在知道她不会来了,也不必来了,高兴得笑着回宿舍了。

    投案自首整整进行了一天,是不是都投案自首了,没人知道。

    第二天天还没亮,回民村方向响起了激烈的枪声,时不时的还听到爆炸声。

    龚凡梅和李霞被惊醒,知道对回民村严打了,急忙穿好衣服跑到招待所三楼的过道上想看还看不到,又跑到门口处想出去,武警不让,只得垂头丧气乖乖的回到院子里。

    院子里人很多,大家心里都很紧张,说话的人很少。双方死伤多少人没人知道,只知道枪响就会死人。

    枪声整整响了一上午,停止后,大家都猜想着回民村可能被武警占领了,一栋栋高级小别墅可能会成为他们落脚的地方了,随后又开进了武警的大部队。

    后来听说攻打时组织了二十个小分队进入的,主要是攻打没来投案自首的十多户。

    一个星期过后,平乡镇赶集的人很多,比以前还多,都想知道这次严打的情况,从很远很远的村寨来了,周边村寨的人有事没事也来了,大街小巷议论纷纷,平乡镇又恢复了昔日的喧嚣。

    只有回民村还是封锁着不让外人进去,也不让里面的人出来。封锁的关卡从公路十字路口移到了他们村口,这条通往越南边境的公路又开通了。

    对越自卫反击战时,这条公路不通那是要命的,这是条通往前线的生命线,所以为什么这个地区乱成这个样子,迟迟不对回民村严打是有道理的。

    武警进入回民村后,挨家挨户进行了大排查,听说动用了好多军犬。

    投案自首是一回事,排查必不可少,有的老实白粉枪支全交了,有的就交了少部份,大部份都藏了起来。甚至有的不要了丢了,想减轻自己的罪状。

    侥幸心理人皆有之,但躲不过军犬的嗅觉,挖地三尺也得让藏在地下的毒品枪支弹药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藏是藏不住的,毁是毁不掉的,聪明反被聪明误,有的人没把握住投案自首的机会,一个个被抓的抓,审的审,毙的毙。这种排查共进行了八十多天。

    一个个新闻满天飞,听说有的藏在大便坑里的钱大包大包的掏出来了,藏在菜地里的白粉一包包挖出来了,藏在暗墙里的枪支弹药也找到了。有的说就连丢到河沟里成箱成箱的手榴弹子弹也找到了。两三个月反反复复的排查,不可能找不到,人找不到军犬嗅觉能找到。

    有的议论说,那几个长期在村里掏大粪的,就是政府派进去的卧底,他们已经训练得比农民还要农民才进去的,说话长像穿衣就像土生土长老实巴交的乡巴老。

    他们在回民村生活了五六年,就在罪犯们的眼皮底下能瞒天过海,成天还做着别人不愿做的又脏又臭掏大便的活,确实不易很敬佩他们。

    有的还说,他们的嗅觉不比军犬差,他们的智商记事能力是常人无法比的,谁又能逃过他们像猎鹰一样的眼睛呢?

    后来又开展了强大的政治攻势,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举报有功减轻罪行。

    再团结的民族,自身泥菩萨过河难保时瓦解了。这种举报是不公开的秘密举报,谁也不知道谁举报谁,只知道总是交待不清楚。

    据报道,这次严打是全面的,平乡镇七村一镇都是打击对象,方园三十八公里范围内交通要道全被封锁,出动二千多名武警战士,边防部队一千多人在外围接应,声势之浩大建国以来少有。

    共抓铺了八百多名罪犯,查收出一千多公斤毒品,缴获的枪支弹药能装备一个团。人民币几千万元。

    林副镇长,村支书等几十人被枪毙。正所谓法网恢恢疏而不漏,收网时一个都别想跑掉。

    时间过去几个月后,回民村封锁解除了,龚凡梅见过好朋友马惠一面。是马惠要出远门到军供站看她的。

    龚凡梅知道了他家的情况,排查时在自家自留地里收出了七公斤白粉。老爹哥哥不在了。房子收了。她家是小别墅龚凡梅去过的。马惠说要到很远的亲戚家。

    龚凡梅家也出大事了,嫂嫂卖白粉被枪毙了。

    哥哥龚凡华成天酗酒,有天喝酒醉,深更半夜,黑天摸地,伸手不见五指,从平乡镇往龙山寨走,独自一个人走在公路上,被车撞到路边的水沟里,第二天发现断气了。从现场看是被人拖到沟里去的,到现在还不知道是谁撞的。

    嫂嫂怎么被抓的不知道,总之早都被盯上了。严打后平乡镇内和周边几个村的许多人都被抓走了,是以前留下的案底。

    他们都是回民村毒贩的下家,可能是别人供出来的,有的可能是到周边城里卖白粉,直接卖给公安更衣了,早都盯上了,就差抓了。

    为了表彰严打中的有功之臣,军供站龚凡梅就是其中一个,站里大家都提她,她死活不要,还明说:“我没那么高尚,我是为朋友去的。”

    这次严打,嫂嫂没有了,哥哥也没有了。哥哥是从小最关心自己的,想想心里好难过。

    有一天,站里有个老党员找她交心谈心,想发展她入党,她干脆直截了当:“谢谢你啊,我一个没文化的,又当不了官,入党有什么用。”给回绝了。

    李霞听她讲起入党的事笑了:“呵呵,入党难道就是为了做官吗?即便就是为了做官,这种话也不能明说啊!傻呼呼的,怎么教都教不会。”

    龚凡梅心里有事,就像家里出的这些事,不想让站里人知道,也不想跟李霞说。

    有话不说心里憋得慌,成天闷闷不乐的,这时候她最想冷峰了,有些话好像只能跟他说,别人代替不了的。从小就喜欢跟冷峰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

    听说冷峰春节要回来过年,天天想。但又怕冷峰真回来了,不知道怎么面对,心里好害怕,好痛苦,经常一个人偷偷躲着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