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五十章·让人景仰的爱情啊
周先生和我搭乘飞机在流亭机场停下,沿途的观光雨淋同很久以前一样繁茂壮丽。我们对望着,给彼此一个归属感的笑容。本来心里的负担很重,一旦放下包袱,便感觉浑身放松。我们乘着他保养极好的旧车,在夜色渐晚的路上痛痛快快地飞奔,把我一身的绝望和泄气都抛诸脑后。
我以前很爱看书,一遍遍阅读小说中的每一个字,对人物的每一个表情描写用的词语字斟句酌,跟着主人翁一起哭一起笑。有时候,我扔下书,对着空气默默发呆;有时候看见**部分,也会不自觉地朗诵吟唱。后来,我看见周先生深爱聂鲁达的诗集,我便也深深爱上了他。爱书之人,往往从他看的书就可以知道他的品信。周先生会有随身携带的书,其中就有一本放在头顶遮光板下,那是一本小小的只有手掌那么大的金黄色书皮的诗集。
雨雾升起来,弥漫在半空中,公路上车辆稀少。
我想起聂鲁达的《雨》:
“别害怕,
我们正在等待雨的降临,
**着,雨,
正同样地降临在马努塔拉山上。
就像习惯了敲击石子,
雨降在我们身上,
温柔地把我们冲洗 。
到拉努拉拉库山洞下的,暗淡中。
就这样吧,别让渔夫或卖酒的摊贩看到你。
把你燃烧着的**埋入我的口中吧,
让你的头发成为我的小小的黑夜,
潮湿而芬芳的黑色封住了我。”
能将头发比作自己小小黑夜的人,大概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满心只有温情和善良,这样的人也只有聂鲁达这位大师能做而且不顾一切地说出来了。
有时候,我翻开周先生的手抄,抚摸他留下的黑色或靛蓝色的字迹。一种忧愁怅惘的情怀喷薄而出。我想要他快乐,每天每夜都快乐。所以,我又不想他看这些书。虽然悲观让人充满力量,但是没有自制力的人只会陷入那些灰暗的字眼,诸如骷髅、血污、白色月光、石头与红色海藻和地上没有根的树,而学不会如何跳舞地生活。
我总是这样担心,担心他伤心,担心他会离开我。所以渐渐地我也能看见那些拥有黑色力量的事物。例如他冷漠的眼神、自私的背影、背叛者、坏人。我又怀念失去的东西,渐渐能看见本来不存在的东西。例如那些已经死去的人,离开我的人。
我是一个矛盾综合体,又深知这一点,却无法自控、改变现状的人。每当我身边有周先生在,我就想把心事都掏空,然后静静地睡躺在他怀里。世上没有任何一件事能超越这种美妙,这种身和心都得到巨大满足的情感的种植,像埋下一颗等待复苏的枯木,给她阳光和水,还有空气。
周先生安静地开着车,把我们带到我们的港湾。那里
是一个被叫做家的地方。
抛开作为夫妻或者情侣这种关系每日会遇到的琐事,将这些琐事的事务性抛诸脑后。让我们一起进入主题,进入情感宣泄的**,一块人人渴望到达的圣地。
我们互相抚摸彼此的身体,在对方每一寸肌肤形成的跑道上做一场只有一个人的马拉松式的长跑,我们流着汗,流着体液,一步步接近终点,然后在胜利之后互相拥抱亲吻,彼此贺喜祝福。这真是一个无与伦比的晚上!
“你的全身象张开的手,
象一丛白色的月光,
以及狂欢,
当雷霆击杀我们,
当利刃砍伤根脉,
光线击向发茨,
当我们,
逐渐逐渐地复苏,
好象浮自海洋,
从沉船负伤回到,
石头与红色海藻之间。”
我在半睡半醒中度过了大半夜,一直不敢睡着。我害怕因为睡着,时间就从我闭眼的那段时间溜走了,这是一种浪费。都是他,让我贪图渴望过去的甜蜜,是他,挥霍着他的任性,让我觉得原谅和自欺欺人也是一种正义。我用脚趾夹住窗帘的一角,轻轻地拉开一点,光线透进来,外界的清寒也渗进来。周先生早已酣睡。他侧着身子对着我,轻柔的吸吹过我的脸。他睡得很安详,睫毛煽动着。我将手臂从他肩上略过去,让自己的胸口贴在他的胸口。他迷糊中也揽住了我的腰。我又在他怀里睡着了。
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周先生先起了床,他将早餐端到床前,将我吻醒。
“早安。”他说,将温牛奶递给我。
我吻了他。
我从不知道周先生给我的这些爱是虚伪的,当我沉浸其中的时候,我觉得他是在付出真心的。没有谁可以将一场戏从头到尾,假戏真做,演得如此投入,如此生动。
吃过早饭,我们在盥洗室里打打闹闹就出了门。周先生抓着我的手,从路西走到路东。他看人心疼的眼神,像照顾一件宝贝。这和之前的态度大相径庭。人都是在失去的时候才会担心吧,都是这样的。我想着,心里的委屈像哽咽在喉咙的坚果。
“你去上班吧。”我催他走。
“恩,那我走啦!”
“小心开车。”
“好。你要乖。”
“恩。”
他依依不舍地钻进他的车,车开动了,慢悠悠的开出我的视野。我笑着笑着就哭了,发现这样流泪,心最痛。我要去见金珠恩,甚至要伤害她了。可是我知道周先生深爱着她,他知道了一定会很伤心的,还有朴基东那个傻瓜,他们都爱着她。我喜欢她照片里眺望的眼光,却不会喜欢如今的她了。我好矛盾,好心塞。
有些情绪该说给懂得人听,可是仇范和徐明哲都不在了,
我该说给谁听呢?这个决定究竟是对还是错呢?
周先生会怪我的,他甚至会因此回到她的身边,离开我。
还是先见见黄探员吧。我想。
再见到他的时候,已经是一周之后。天气已经开始回暖了。春天突如其来,路边的草地和树叶都见绿了。迎面吹来的风是和煦温暖的。
黄探员已脱下他暖黄色的长风衣,摘下他讳莫如深的眼睛,还有那标志性的鸭舌帽。唯一能让人认出的线索是他的小胡子。他坐在我们常去的那件咖啡馆的那个位置上,喝着咖啡看着报纸。
“嗨,好久不见。黄先生。”我说着,脱下外套,放下手包,在他对面坐下。
他放下报纸,咖啡杯。回给我一个会意的笑容。“嗨,离歌小姐,别来无恙。”
“我有东西交给你,你帮我查查。”我从包里拿出那块残缺的毛毯,递给他。
他接过去,锁着眉毛,仔细观察着。片刻之后,他问:“这是?”
“是粘有仇范血迹的地毯上的一块。”我激动地告诉他,“这可以作为她身前受到家暴的证据吗?”
“你是说,这是朴家家里地毯上的一块吗?”
“是的。”我坦诚地说,“我把它割下来的。”
“没有被发现吗?”
“我不知道。不过那块被遮住了,不那么容易发现。”
“这又很大的风险你知道吗?如果他们知道你割走了地毯的一块,早会把整块地毯都销毁掉。到时候我们拿着证据去比对,为时已晚矣。”
“是的,你说的有道理。我当时只是被恨意冲昏了头脑,现在我想清了。这件事确实是欠考虑的。”我说道。
“离歌小姐,你如果要独自去做这种事情,我是不允许的。这很危险你知道的。”
“抱歉。”我很惭愧,“我确实当时深陷险境,后来侥幸逃走了。今天我正好有一件事需要你的建议。”
“是什么?”
“我这次朴家一日游,知道了从前不知道的事情。原来我曾经去过朴家不下三次。仇范死的当天,我是在场的;后来还去过一次,我和他生前有过交流的。但我一点印象都想不起来了。朴家甚至咬口说是我和他们之间做过交易。这让我更加疑惑了。”
“你该检查一下你的包。”
我打开包,从内衬一直翻到最外面。我找到了很多飞机票,来回赤岛和南京,还有北京的。这些从没有仔细地看过的票是我特意收藏的,因为我是念旧不愿扔下旧东西,特别是车票机票。看着这些票,我一下子惊呆了,黄探员满足地看着我,对我说:“你该好好捋一捋了,下次再见你的时候,希望你能都想起来。”
他说完,站起身,穿上外套,走到对面我的身旁,拍拍我的肩膀,然后走掉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