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九章·我失掉了玫瑰和她
徐明哲生日的时候特地邀我去了他家。
待吃到一半,徐明哲突然问起仇范。
“你和仇范还有联系么?”
“没有,自上次见过她之后,就再没有联系了。怎么啦?”
“她出事了!”
“什么事?”
“她从自家楼上阳台摔下来,死了!”
“什么?”
这真是噩耗!
“人生来就是面对痛苦的吗?”
“当然,如果不是铁石心肠的话,面对每一场生死离别就是痛苦的。”我和徐明哲四目相对,都流下了泪水。
“事情有蹊跷!”
“嗯,她的丈夫呢?”
“那晚正在家,他亲眼目睹仇范失足掉下阳台。”
“怀孕后,仇范一直很小心孩子,她不会这么不小心的。”
“但是仇范的父母亲除了十分伤心也没有多追究,所以警察也没有展开深入调查。”
“什么时候的事?”
“11月13日。”
“对了,周知道我和你们去警察局的事情吗?”他突然问我。
“我没跟他讲。”
“你为什么不说?你是怕他知道我们之间即将要发生的事情么?”
“她的葬礼是什么时候?”我问他。
“明天。”
飞来南京的时候,天灰蒙蒙的,没有一丝阳光从厚厚的云层透出来。一路大道我们来到仇范嫁入的豪宅。别墅前草地上摆满了鲜花,鲜花中间是她的遗像,照片中的仇范在花丛中央幸福的微笑着。没有多余的艳妆,没有红唇,没有威士忌。死去的人儿啊,仿佛如她生前所说的一样,从始至终都是孤独的,什么都没有得到的。她忘记了我,忘记了那些缠绵的晴天和夜晚,我们的舌吻、**。她没有带走这些,而是将这些都留给了我。
前来吊唁的人很多,但是我认识的没有几个,所有的男人都穿着黑色的衣服裤子,女人着深色的套裙。前一刻还在人群中嬉笑打闹的小孩子被大人招呼过去,他们被拍了拍后脑勺,纷纷跪下去,朝着仇范的遗像磕头;大人们甩了甩了衣袖,满目愁容,将眉毛锁成一条直线,直勾勾的拱起眉骨,低垂了眼睛,深深地鞠躬。徐明哲递给一位佣人一份“白包”带我融进了人群中,淹没在这黑色的沼泽里。
死去是一种何其美妙的事情,如果她还能看得见的话,一定对我们的态度感动。如果她还看得见的话,一定在某处偷偷笑着大家的眼泪。我摇摇头,将这个可怕的想象丢出脑袋,悲伤又慢慢袭来。我侧看向徐明哲,他严肃地审视着周围这些人,仿佛在探索他人的秘密,如果有人此刻打了个机灵,浑身一个冷战,一定会回头注意到这来自地狱般的眼神,甚至一定会怀疑他是个侦探。我们两个就站在一群韩国人和一群中国人的队伍中,满腹心事,打量着他们。究竟是谁,会希望仇范死呢
?是那个瘦弱的正哭哭啼啼的丈夫么?是那个手持托盘东张西望的佣人么?是那个年迈但依旧英气旺盛的管家么?是仇范那冷眼的富贵公婆?还是?我抬起头,仔细的扫描着,突然,我看见一双眼睛正定定的看着我。
我定睛一看,竟是周先生!他竟也在这里。我又看向他的身边,旁边是手挽着他的胳膊的金珠恩。他们两个怎么会都在这里?窘迫,却为何去窘迫呢?她和他也挽着手啊,我挽着徐明哲的手却试图放下来。
徐明哲此时也注意到了他们,他接住我欲放下的胳膊,微笑着鼓励我。周先生并未回应我一个意会的眼神,甚至于自那一须臾的定定相望之外,别无其他。只是一个警告吗?还是我只是受了那眼神的蛊惑,才发现了他,他于是发现了我?吊唁会气氛十分肃静灰暗,不太适合打招呼和问好,所以我和周先生四目相对地望着,我看见他身边一身黑色照样光彩夺人的妻子,自愧不如。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就好像是你钟情的一件东西,你买不起,却看见在买得起的人手中把玩。我为何要作此比喻呢?这让我看起来滑稽可笑不是吗。他们是多么相配的一对啊,男的成熟帅气,女的知性漂亮,他们身上总是释放着强大的气场,给予旁人一种名贵无法攀登无法比拟的压力,如果这种压力是用话表达的话,一定是鄙夷地、咄咄逼人地。散场时,我们正不知怎么去招呼的时候,周先生夫妇被主人邀去了室内。我和徐明哲杵在原地,呆呆地望着仇范的遗像,过了一会儿,我们又一齐看向三楼的阳台,而后将目光投向一楼门前的大理石台阶上。几日前,那上面是白的红的一片,不远处是一群惊慌失措地尖叫声。
徐明哲问我:“怎么样?看见他们实际上还甜蜜着,有心痛的感觉么?”
他的话将我拉回现实,我突然发现现在担忧这些多煞风景,如果仇范已经化为了鬼魂,她能够知晓我们心中的想法的话。此刻她知道我在她的葬礼上思考这些庸俗的关于**的事情,一定会怪我的。呵,我想到这里,不觉得笑出声来。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办。我冷静下来之后,徐明哲的嘲讽已没有多大杀伤力了。
等到天渐渐黑下去,由于夜凉与黑,没有过多久留,我们就离开了那里。
仇范的相框已经被家人收进厅堂,和她的空棺材放在一起。我不知道她的遗体安放在何处,是不是已经化为灰烬。突然就记起她曾经对我说,如果我爱上别人一定要告诉她,不然她会伤心,甚至做鬼也不会放过我。呵,我又一次笑出了声。我回头最后看了一眼那张照片,忍不住上前在她额头亲吻一口,她笑着,说着再见,就像最后那次她的告别。让人说不出的心酸。
这世上总是有那么多腥风血雨么?无论是商海还是生活,都处处布满了危机么?
徐明哲问我:“你知道是谁害了仇范么?”
“不知道。”
“那你知道周氏夫妇为何出
现在仇范的吊唁会么?”
“为什么?”
“金家和仇范嫁入的朴家不仅在上上代是表亲,在商场上更是盟友。他们两家的祖父辈都曾经在20世纪50年代参加美韩联军,一起阻止过金日成统一朝鲜半岛的战争。话虽如此,交情传承到如今,他们就只有商场上的合作关系了。不久前,公司的老董事长过世后,就将自己所持的所有股权都继承给他唯一的女儿金珠恩,现在我们公司的股权除了一大部分在金珠恩手上,其余的最大一部分就是在朴家大公子手上了。”
“可是仇范结婚的时候,我并未见过金珠恩和周先生在现场。”
“那个时候,老董事长尚未离世,该是他去的吧。再说你并未见过他,你也不知道他就是董事长吧。”
“可能吧。”
“如果说周氏夫妇和朴家有利益冲突的话,我能够想到是谁想要害仇范了。”
“是谁?”
“等我查清楚了,我再告诉你吧。现在我不是很确定,我怕你会受到影响。”
“你为什么要查仇范的事情?”
“其实她是我在大学时交过的女朋友,说来可笑,她没有告诉过你么?”
“是么?嗯,听她提起过你这么一个人,但不知道是你。你们应该是谈了不长吧。”原来,我也是仇范的秘密之一,因为徐明哲也未曾从仇范口中知道我。
“是的,她提出来要分手的。”
“为什么?”
“临毕业前,她去韩国留学了,在那里认识了朴家二公子。”
“朴家二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觉得并不是女孩子们会喜欢的那种,他太羸弱了。”
“所以说,他能够亲眼看见有人要害仇范却毫无反抗之力。仇范只是一些阴谋的牺牲品!”
难道只有我们觉得仇范的死是蹊跷么?
午夜十二点,我们搭乘的飞机降落在赤岛流亭国际机场。而后,我们开着车经过了美丽的观光园和雨林谷,我望见远处的海里一面面帆船在海浪里颠覆前进,两岸的灯塔在月光漫漫的夜里更加耀眼的指引着方向。我不知道接下来我的命运会如何变化,但是从徐明哲冷峻的侧脸看来,似乎有不详的预兆。那么不管未来的处境多么难以预料,我们还要继续查下去吗?
是的。
“答应我,不管以后再发生什么事情,第一个告诉我,我一定会保护你的。另外,我希望你还是考虑不要与周先生继续发展下去,他会伤害你的。我真的是为你好,并不是强迫你们分开。你了解了么?”迎面而来的车灯打在徐明哲身上,他眼里似乎泛着红光。
我想,若是一场阴谋在我们这些人里面做出选择的话,死的是仇范毫不意外。她注定是要早逝的,从她倾尽所有毫无保留地去爱一个人就可以看出来。这样的女人常常无法获得幸福和认同,于是她失去了徐明哲,和我,还有周先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