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城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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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_第二章 赌书消得泼茶香

杭州,位于江浙地区,是个温和宜养生的福地。还有那名冠古今的苏小小,风流倜傥的白居易,烟雨平生的苏东坡,他们都是儒雅的人,愿意在这个温柔的地方静静和衣睡去。

洛文河不太记得离开的时候它是什么样子,明明只是短短的一年,可是却觉得过来十几年,仿佛在他跨出那门槛的一瞬时光跳过了悠悠远远的十几年。突然的就从小小少年长成了一个轮廓分明的男人。远处还有悠远的小曲儿传来,唱的是《玉树**》,细细软软的戏腔像是从远远的南唐缥缈而来。

洛文河抹平了长衫上因为长时间坐车而形成的皱褶,提起脚边的皮箱就往事先得知的联络点去。杭州到底是比不上上海那样的繁华,他在路边等了好久才等到一辆黄包车,坐上去摇摇晃晃的到了一个巷子口。

下车之后走进去向左拐直走第24号门牌。抬手敲门,三长两短,然后等在门口。

叽呀一声有人从里面打开一条小缝,只露出一半的脸,警惕的看着他。

“外面风大”他说。

“屋里暖和”那人回他。

然后露出笑脸为他拉开门。

“你是从老家来的吗?老家的人还好吗?”那人一进门就一直在问他。

洛文河回头看了那人一眼,大概还不到十八岁,脸颊还是稚嫩的样子,眼神干净得不像话。看着那人的眼睛他一时间有些头痛,不知道是为什么。

“还好,都挺好的。”他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柔和,声音也软软的,是正宗的杭州话,一腔的吴侬软语。

“小六子,谁啊?”有人从房里大声的问那个叫小六子的人。

“表哥!”小六子扬声回答。然后回头有些害羞的看着洛文河。

“我带你去见李哥,他是我老大”小六子把自己的胸脯拍的啪啪的响,脸上是得意的笑。

洛文河也笑,是被小六子的动作逗笑的,他那个样子简直就像一个讨夸奖的孩子。

小六子一把撩开挡在门外的布帘子示意他进去。 他也不客气抬脚就往里走。

洛文河从来没有接触过这样

的工作,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来。房间里没有电台,也没有成堆的文件,它和普通的屋子没有任何区别,要是非要说出一点不同,那就是坐在桌子边那个穿军装笑眯眯的男人了。

那人穿的是guo-min-dang的军装,洛文河有些回不过神,但是却下意识的去摸放在长衫下的枪。

那人依旧笑嘻嘻的看着他,时不时的就往嘴里丢一颗花生米。洛文河想问他是什么人,可是转念一想又没问出口,既然知道接头暗号就说明他是自己人,想明白以后他摸枪的手也放了下来,卸下一身的戒备打招呼。

“你好,我叫洛文河,从老家来。”

那人也站了起来,上下看了他一眼,说到:“我知道你。”

洛文河吃惊的抬头看着他,他自知不认识这个人,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交情。

“我听戴岩生提起过你,杭州洛文汌的弟弟洛文河。”

意料之外的事,虽然吃惊,但是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只不过是一些陈年旧事,不想不提也罢。

“原来如此。”他回答。

似乎是惊诧于他的平静,那人看了他好一会,才笑眯眯的自我介绍。

“我叫李牧之,洛师座手下37团团长,幸会。”

“洛师座?哪个洛师座?”

“这杭州城还有别的师座?当然是你那个大哥了。”他说得风轻云淡。

洛文河也是意外的平静,而是他知道李牧之不会对洛文汌有任何动作,他需要洛文汌的保护,而他也需要李牧之在洛文汌身边为自己时不时带出来一些关于家人的消息。所以无论对谁而言暂时都是好事,如果非到万不得已那就随机应变吧,谁都不能知道未来的事。

大概是他的平静让李牧之有些意外,他直直的看着洛文河。

“你不担心?”他问。

“如今的我还能资格去担心别人?”他笑答。

如今他的已经不是那个小少爷了,没有了洛文汌的保护,没有了戴岩生处处的指点,他只是一个时时刻刻担心会不会被暗杀的地下工作者,他确实没有资格去为别人

担心。

“嘿嘿,洛同志有觉悟。行了,以后你住这吧,小六子留给你,有事到半山明找我。”李牧之拿起桌上的帽子用了一个及其花哨的方式戴了起来,吹着口哨就往外走。

到了要出门的时候突然回头对洛文河说了一句话。

“洛少爷穿长衫果然好看。”然后便笑着大步离开。

洛文河把所有的琐碎处理停当后已经是太阳偏西。他来的时候就打算好了,无论如何要先去看看戴岩生,人,自然是见不到了,只能去看看他最后死去的地方了。叹了一口气,提步就走。

他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来再次回忆,只是肯定不是自己预想的那样平静。他定定的看着,烟雾迷蒙,透过烟雾看过去,一片白茫茫的,一点都不明朗,突然他就有了一种隔世的感觉。

眼前是戴岩生满身是血的样子,连他平时好看的眼睛也都失去了神采,只剩下一片空洞,还有他平时干燥的手也被血染红,握着自己的手逃跑时都是湿润和滑腻。

跑了最后他就放开了自己,满眼平静的告诉自己他走不了了,只叫他快点跑,跑过去就过去了,不要回头,也不要回来看他。不知道怎么的他当时就真的跑开了,真的没回头,但是还是再最后回来找他了,但是却找不到了。

洛文河站在那里,陷在那段不为人知的往事里,心里的路上热快要将他淹没,烟草也不能麻痹他的神经,只会让他更清楚的想起那天的事,和戴岩生的脸。这是这种折磨,但是却没人懂,他洛文河愿意这样,痛,并快乐着。像是吸了鸦片的人。不得解法,只能不断的摄入,才能好受一些。

一支烟毕,他也慢慢的离开,耳边的小曲儿还在唱着,这次却不是唱的《玉树**》,而是纳兰的词。

悠悠荡荡的戏腔传来,从他背后飘荡过来,花鼓声点点敲打,他的心也不知道悬在什么地方,只是摇摇晃晃的,差点就要沉了下去。

走远之后已经听不见歌声,但是那词却一直在。

唱的是纳兰小词。

赌书消得泼茶香,

当时只道起寻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