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之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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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和平年代的忧与乱

    没有永远的坚固的屏障,没有一劳永逸的余荫。



    公元2014年。最抢眼的屏幕上,各大电视台争相播报着今年的桂花奇香。不可知之地,“汉界”雄关摇摇欲坠……



    10月23日。



    中国东南部,云城。



    城市已然进入了黑夜,暮色笼罩之下,有高楼林立,静谧无声,也有风吹落叶,犬吠深巷。



    这儿有着一个现代化都市该有的繁华,却也未曾沾染不夜城的喧嚣,白天它如一台精密的仪器般运转起来。



    而现在,它睡着了……



    万家灯火已湮息,书山题海尤列席。



    幽深夜色之中,一点白芒闪耀。



    云城高级中学,云城上线率第一的重点中学,盘踞在城市一隅。教学楼灯火通明,日光灯的冰冷白芒从一扇扇整齐划一的窗户飘向走廊,而后暗淡在更为遥远的夜空之上。



    高中的校园里,所有的学生都还在为成绩排名而埋头苦读,男生苦等着体育课来展现自己的球技,女生每天早上精心挑选着最美的发卡和挂坠,而不是口红和眼影……



    就如同,此时的晚自习的课堂上,刘忻与萧易文这对同桌也没有上演浪漫或热血的青春戏剧,只在作业之余压低了声音说上几句悄悄话便觉得有趣。



    “割腕是极文艺的死法。”



    “你说的是割静脉。割静脉死不了,血还没流多少就会在伤口凝固。”



    刘忻手上的签字笔在书面跃动,圈出了“凝血因子”这个名词。



    “割动脉才会死。”



    “但血会喷出来。”



    “就像坏了的消防栓一样。”



    萧易文埋头翻阅笔记,顺手圈出了“120mm汞柱”的收缩压数值。



    “好,继续。”



    “如你所说,割静脉死亡也是可行的。需要在浴缸里面放上一缸温水,割破的手腕浸泡在温水当中。”



    “促进血液流动,并且创口血液接触不到空气。”



    刘忻点头赞同,翻了几页书本之后,找到了导致血液凝固的关键词“空气”,划上重点标记。



    “还有卧轨自杀,也称得上文艺。”萧易文继续。



    “卧轨……整个人都会炸开,除了恶心我想不到别的形容词。”



    “毫不避讳的视角,直面最为暴力与血腥的画面。这在先锋小说当中……”



    刘忻皱眉,打断了萧易文的发言,一把摊开了他的笔记本。



    生物课的专用笔记本上,有那么几页密密麻麻地记录着现当代文学的流派与风格,还有一些手工描绘出来的、笨拙却认真的线条图。



    刘忻有些不忍,却还是直视着萧易文的眼睛,用严肃且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



    “这个不考。”



    ……



    那年初中,松溪中学的四个学生出尽了风头。



    直至今日,当年的天才们已经在云高筹备高考,四个熟悉的名字却还被初中老师们挂在嘴边,一届又一届的新生群里流传着他们的传说与故事。



    三班刘忻,五班萧易文,六班林静,八班沈洛馨。



    学霸,才子,歌王,舞后。



    成绩排名的榜首被两个男孩霸占了三年,每年的校庆晚会,也几乎成了两个女孩的私人舞台。



    优秀的人总是喜欢与优秀的人交往,顶着耀眼光环的少男少女们,也在学业并不繁重的初中三年,结下来无可取代的深厚友谊。



    他们相约在凌晨四点登上平山,并排站在山顶等待日出,迎着云城的第一缕阳光,约定一同考上云高。



    转眼已是高三,山顶的约定已经兑现,四个年轻人的关系也日益亲密,情窦初开的他们与她们,也逐渐有了一些新的骚动。



    两男两女是个极尴尬的组合。



    谁对谁动了心思,谁对谁生了爱慕?谁也不问,谁也不说,只偷偷在心里惦记着,同行之时多看谁两眼。



    愈加躁动的心思总被青涩与害怕压下,最终演变成了懵懂的不知所措。他们都抱着同一个想法——四个人一起的生活,要更长久一些才好。



    于是,高一文理分班之际,为了与另外三人同班,擅长文科的萧易文不顾老师劝说,也未曾与家长商量,毅然填写了“理科”。



    幸运的是,四人都因为成绩优异被分进了理科重点班。不幸的是,不善理综的萧易文,在学习上逐渐力不从心。只是初尝暗恋滋味的他,脑中实在容不下其他忧虑。



    直到高考临近……



    晚自习下课的铃声响起,打断了少年们尴尬的对视。伴着悠扬的铃声,少年悠然起身。



    “下课了,吃夜宵去吗。”刘忻转开话题。



    萧易文有些失神地盖上了自己的笔记本,把一晚上落下的作业用一本课本盖住。



    他并不是很饿。



    “好啊,我也有点饿了。”萧易文说。



    深秋的夜,冷风从林木间穿过,又在行人的衣领袖子处打个转儿,呼啸着远去。一路上,刘忻不断地讲着并不好笑的笑话,看似侃侃实则心里狼狈的要死,生怕萧易文回想起刚才课上的话题。



    “刘忻,我可能,考不上大学了。”



    萧易文突然开口。



    刘忻的步子乱了一拍,挤满笑容的脸僵在了原地,而后逐渐松弛,撑了许久的眉头终于还是皱了起来。



    “高考还早。”刘忻小声回答,自己都觉得敷衍。



    “你们考什么学校啊?”萧易文又问。



    刘忻抬头看了眼夜空,今年的寒秋来得早了一些,小路上有同学三三两两地经过,却静的仿佛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声音。他紧了紧身上的校服外套,小心翼翼地揣摩着合适的答案。



    不等到刘忻回答,萧易文继续说道:“不过跟我大概是没什么关系了。”



    “萧易文,我们已经是六年朋友了,你见过我跟别人约架,我也见过你在室友鞋子里倒胶水。初中的时候别人总以为像我们这么优秀的人说起话来都应该是之乎者也。”



    “其实我们四个真的没少做龌蹉事。”萧易文接了一句。



    “如果你是在忧虑自己的前程,我真的帮不了你什么。不过你有我们这几个朋友,以后总不至于太难。”



    刘忻愈发觉得,当下的气氛实在凝重了些,于是尝试着开起玩笑:“我爸可有钱了!”



    萧易文没笑。



    这个玩笑也很失败。



    “刘忻,我以前过得太顺了。”



    萧易文迈着小步子,不急不缓,走在这条教学楼回到寝室的小路上。



    “初中时候我想有个好成绩,然后三年十二次统考,我拿了七次第一。”



    “另外五次是我。”刘忻补充道。



    “我想跟我们的舞后还有小歌女交朋友,然后我们四个就成了最亲密的朋友。”



    “你眼里就只有女孩们!”刘忻依旧在一旁嗷嗷叫着,“是我跟你们三个一个一个地搭讪,最后把你们拉到了一起,请你们唱歌请你们吃饭我花了多少钱啊?”



    “你爸可有钱了。”萧易文重复了一遍刘忻的玩笑,接着说道:“我想我们四个人一起考上云高,然后我们就考上了。”



    “我想我们可以在一个班,然后文理分班我们被分在一起。”



    “我还想过很多很多。”



    “我想我们考上一个大学。”



    “我想在大学谈一场青涩的恋爱,想跟女孩子牵手。”



    “我想在大学的校园散步,跟你们一起坐在凉亭下聊天。”



    “我想学有所成!”



    “我想找到一份有价值的事业!”



    “我想受人敬重!”



    “我想看看我和你刘忻,到底谁更优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