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好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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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乡野小城

    sun may 03 08:53:28 cst 2015

    蜀中自古多鬼才,说起蜀中大多数人脑海里首先想到的多是奇山险峻,少有人留意到蜀中江河其实也不少。或许是和这儿的地势有关,西高东低,山势险要路难行,长江自西向东从中横贯而过,黄河在川西北挂角而去。金沙江,除了当地及两岸延边的人外,能留意到这段江河的人是少之又少,就像人们只知道北京、上海而不知道赤水这样的小城一样。赤水就位于金沙江畔,地处云川交界,是一个很难被外界所熟知的小地方,亦如那翻滚着黄沙的金沙

    江河,奔腾而宁静的坐落于锦屏山脉下。

    一张老式的三角木架上,端正的放着一个现如今很少见的大红脸盆,底部是一个大大的囍字,在很早的那个年代这样的大红脸盆是很流行的,属于居家生活的必需品。此时一个并不是那么很强壮的身影站在大红脸盆前,一张苍白的面孔倒影在盛满水的脸盆里。很突兀的,那张并不张扬的脸孔闭上了双眼弯下腰,把苍白的面孔猛扎子埋进了面前的水里,埋得很深很深...,似乎想把所有的一切都埋进那不大的脸盆里。

    或许是因为埋得太深的缘故,盆里的水从四周益出连接成线溅落到地上,那副并不是很魁梧的身影弯曲得如同一颗老树,仿佛承受了太多本不该属于那副稚嫩双肩该承受的事物,无助抖动的双肩,苦苦的压抑着,就这样抖动了几下那身影愣是没有让自己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好像过了很久又像是只过了一瞬间,苍白的面孔终于脱离了水面,不知是脸盆里的水太多还是因为他最终没能管住自己的眼泪,反正苍白的脸上湿了一大片。

    山区的北风烈,特别是在大冬天里,一阵一阵的吹来刮在人的脸上就像刀子在割一样。风吹到树林里让本来就被寒秋收取得所剩无几的零星几片叶子也随风飘去,掉落到了远处枯黄的草堆里。

    “强子,我想过完这个年就去外面看看,一直呆在这鬼地方感觉也不是个事儿,现在呆在这儿我都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以前张春鱼那群狗崽子些在的时候没事还可以找他们消遣消遣,可年初他们也走了,到现在手痒了都不知道该去找谁晦气去。”习惯性咪了咪那狭长的丹凤眼,李天昊伸手拿下叼在嘴里已经很久的烟,抖了抖上面的烟灰才有重新放回嘴里。

    1958,红塔山1958软包装的,也就八块一包,可李天昊就好这一口,用他的话说就是,抽着这烟够味,比十块一包的硬壳紫云还好抽得多了,心情好的时候抽起来比什么软云、玉溪的还来得舒心。

    坐在李天昊对面的是个二十刚出头的瘦小伙,胸口的衣服有点污秽,像是口水没能吐远所牵出的丝留下的痕迹,双手则有时候在不规律的伸缩,整个身体也随之抽动一下,有时候他会抓起地上的石头或泥土放到嘴前然后又很快的丢出去,留着比光头稍微长一点的头发,头上有一道很醒目的疤痕,眼神有些木然,加上怪异的举止,很难让人把他当做一个正常人来看待。

    不过他也的确不是很正常,妥瑞士综合症加点强迫症,一种少见的病症,得了这病靠外界力量似乎很难有治愈的,大多数都只有听天由命的下场。“强子,努力控制一下,不要随便去抓面前的东西。”吸掉嘴里最后一口烟,李天昊坐起来帮面前的少年抹掉胸前衣服上刚沾染上的泥土顺便唠叨了一句。

    听了李天昊的话后,面前叫强子的少年果然丢掉了手里刚抓起来的石头,只是双手还是时不时的伸出来然后再收回去,看样子控制得很辛苦。

    强子,原名魏强,和李天昊是表兄弟关系,本来是个很出众的少年,很小的时候就表现出了超越同龄人的聪明好学,读书的时候成绩也一直在班里名列前茅,是亲戚家人眼中的优秀学生,到了初中的时候家里条件不错的姨娘家商量了一下,便决定把表弟送到临近的市里去读书,以便有更好的学习环境和质量。

    小城市的学校教学水平和质量果然不能和外面大城市的学校相比,到了外面少年学习就逐渐跟不上了,从小没经历过什么挫折吃过什么苦头的天之骄子突然发现自己比不上别人了,再加上从小就被别人夸奖出来的脆弱虚荣心,使得自己给自己的精神压力过大,最后没能挺过那道坎儿,落得个即在情理之中又在意料在外的结局,也就是现在这个样子。

    刚开始的时候家里也没少忙活,中药、西药特效药凡是听说有用的都用上了,中医、西医、专家也看了不少,最后连刀子都动了,但钱花了不少,效果几乎却可以忽略不计,情况还每况愈下,最后没办法只能放弃听天由命了。

    曾经的天之骄子落得个这样的下场怎一个惨字了得,胡言乱语动作诡异,不要说当初的同学伙伴,就是亲人朋友都嫌弃,没有人愿意与其多说一句话,多呆一分钟。除了爹妈就只有李天昊这个打小看着强子长大的表哥不嫌弃他,有人欺负他了就带着他去打回来,别人骂一句他一句他要帮着骂两句回来,别人敢动他一下他就敢一个人卷起袖子和一群人开干。

    几年下来李天昊别的没学会什么,打架耍心眼倒是练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到后来那些死对头看到这一大一小两人宁愿多走几步路绕开,也不愿意再和这两个一疯一癫玩起来不要命的家伙对着干了。强子跟着这表哥厮混了几年,也许是彻底放开了要破罐子破摔,还是怎么的反正病况没有好转,但起码没有再继续恶化下去,近一年多还有了往好处发展的趋势,也许这就叫做好人命不长祸害遗千年吧。

    “快过年了,这鬼天气也越来越冷了,以后没事你就多去山腰老头儿那儿坐坐,你能有今天这状态我估摸着和那老头儿也有点关系。”伸了个懒腰,李天昊彻底站了起来,还不忘拍了拍屁股上的泥土。

    听了李天昊的话对面的少年还是没有出声,只是轻微的抬起了头注视着李天昊。李天昊也没在意,他知道他听了进去,现在自己说的话可能比姨娘她们对他说的还来得要好使。

    嘴里继续嘟囔着:“不知道上次咱们偷那老头儿母鸡烤来吃的事他发现是咱们干的没有,搞得现在我都不敢去他那地儿看一眼。”说着还不忘心虚的往对面半山腰上山崖下的山洞里瞧上一眼。

    蜀地山多,大多都是一座一座绵延的山包,说是山包其实比外面的那些所谓的“山包”大多了。在这样的地势下有些山包的侧腰就容易生成一些大大小小的真空地带,在解放初期许多没钱没房的村民就喜欢在这些地方竖上一面泥墙,开上一扇门就算是一个家了。

    现如今随着好日子的不断提升,家家户户都修起了砖瓦房,那些个所谓的“山洞”也就逐渐荒废了。李天昊嘴里所说的“老头儿”就是住在这样一个山洞里的怪人,老头叫什么名字小城里没人能说得上来,听城里老人说他是解放后才搬过来的,老头儿就一个人住,也从来没有提起过往事,也就没人知道他姓什么叫什么了。

    怪老头儿没事喜欢进山里去捣鼓些花花草草的出来,晒干之后再捣鼓一下就变成人们所说的药草了。这些年里也帮小城里的一些人治过些病,久而久之人们也就习惯了他的存在。老头儿话不多,特别是对上大人们更是没几句话可讲,只有面对不大的小孩时才有个笑脸。

    也不知道是觉得他一个孤老头儿在这可怜还是实在没什么地儿好去了,李天昊这两表兄弟便成了老头这儿的常客,没事就喜欢跑老头那儿呆上半天,看他捣鼓那些“花花草草”的,有些时候也带上些老白干儿或糕点什么的给老头儿,用李天昊的话说就是,反正也花不了几个钱,没事可做的时候咱们还要经常跑人家地界儿来撒欢叻。

    转身看了眼身后也跟着站了起来的强子,欲言又止的李天昊最后还是说道:“我出去了你一个人就不要随便乱跑了,多听姨她们的话,她们也是为了你好,走到今天这一步,她们不欠你什么,也没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如果我走以后有人欺负你就狠命的给我揍回来,当然,要有个度不要把事情闹得不可收拾,如果对方人多就不要去了,等他们落单的时候再挨个揍。”

    手伸进裤包里摸出个烟盒,本来想再抽一支的李天昊看着干撇的烟盒苦笑着随手丢在了草堆里。“现在带你出去不方便,姨娘他们也不会同意,等你再好上点了我就回来接你,那时候我对外面肯定也熟络点了,到时候什么事儿也都好办点,毕竟外面肯定比不上家里。”

    “嗯,我明白。”张开那枯涩的嘴唇,强子终于回应了一句话。“等我好了再来找你,不会太久的。”说完后强子就又紧闭上了嘴唇不再言语。

    伸出手,李天昊摸了摸强子的头,大声笑道:“嗯,那好,我就在外面等你。”然后就转身大踏步的向着山下走去,途中没有回头,他知道少年会跟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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