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宸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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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同床共枕

斋宫失火,但,仅是那一间茶室。据说火势极旺,熊熊燃烧,整间厅室不多时就付之一炬,来不及挽救。

路映夕听着晴沁的汇报,抿唇淡淡而笑。那位姚贤妃,看似超然出世,实则性情十分刚烈。

“娘娘,是否要摆驾去斋宫看看?”晴沁恭声询问。

“不了,你下去吧。”路映夕眸光清明,宛如初雪。她伫立在窗畔,眺望着远处半空中残余飘散的几缕黑烟。是否只因为她踏入过那间茶室,观赏过壁上诗画,姚贤妃便要彻底毁之?

路映夕轻轻地摇头,关上窗户。有一种人,对于洁净有严苛要求,被别人碰过自己的物品,便就不再用。姚贤妃,也许正是这种人,而且心理症状偏于极端。若真是如此,恐怕连无边佛法都很难平静她的心。

夜幕逐渐低垂,凤栖宫静谧如常。路映夕沐浴过后,便就早早就寝,不理琐事。

她睡得颇稳,酣梦中,隐约感觉身边有轻微异响。她没有睁眼,继续假寐。

黑暗凝寂中,有人翻身上床,躺在一侧,呼吸沉缓,并未惊扰她。

那人身上有一股浅淡的龙涎香,在这静夜中显得特别清晰。路映夕心中想,其实他比她更了解姚贤妃的个性吧?之前他瞪她的那一眼,是怪她破坏了姚贤妃修身养性?可是,如果一个人自己控制不了心魔,如何能归咎于旁人?

大抵过了很久,皇帝低低的嗓音响起,难辨情绪:““有什么想说?”

路映夕在漆黑中睁开眼眸,无声地弯了弯唇,轻轻开口道:“臣妾在想,皇上在想什么。”

“皇后冰雪聪明,又怎会不知朕在想什么。”他的语气极淡,像在闲谈今晚的月色一般。

她没有接他的话,柔缓道:“姚贤妃容貌出众,只可惜那一道伤疤……”

皇帝轻嘲地笑起来,声音越发低沉:“皇后七窍玲珑心,该不会以为那是朕下的手?”

路映夕安静了片刻,才温和清淡道:“臣妾从未如此想过。”

“说说你是如何想的。”皇帝今夜似很有倾谈的兴致,口吻闲散而悠长。

“每道伤口的背后,都有一个故事。”路映夕平淡地回道,不欲剖析。伤口若已结痂,又何必再残忍地撕开。她对于别人的感情事,并没有浓重的好奇心。

但是皇帝却仿佛存心要揭开旧伤疤,只不知那是他自己的伤,还是那个“她”的伤。

他的语速非常缓慢,似乎不带一丝温度,娓娓道:“为了报复,她亲手割损自己的脸。当她满面猩血来到朕面前,朕才发觉,什么叫做说不出话来。那口子划得很深,皮肉外翻,鲜血滴淌,令人惊悚骇然。她却笑得灿烂惬意,好像因此得到了什么。可是朕看着,只觉得她在哭。那眼泪是红色的。”

路映夕默默听着,心里有些发凉。他描述得太细腻,她的眼前仿若幽幽浮现出那样一张脸,面色异常苍白,鲜血异常猩红,犹如怨厉鬼魅。大多女子最珍惜的,便是自己的容颜,可姚贤妃竟能狠心对自己这般残忍。这算是对谁的报复?值得吗?

“朕不喜欢去斋宫,也许是不习惯那里弥漫的檀香味,又或许,是觉得再浓的檀香也覆盖不了记忆里的血腥味。”皇帝似有若无地笑了笑,自嘲道,“朕的记性太好,是否一件好事?”

“有时候,记忆会骗人。美好的变得更加美好,不好的变得更加不好。”她平和接言,什么也不问。

故事刚刚讲述了开头,皇帝没有再把它说下去。路映夕心忖,这桩多年前的深宫秘事,内情会是如何的错综复杂?除了血腥伤害之外,可也参杂了刻骨铭心的缠绵悱恻?

两人皆无言,气氛静默。忽地,路映夕觉得锦被一紧,皇帝拉住被角,微微用力,连带将她扯近。

“皇上?”她有点诧异。他们一贯隔着距离共眠,他现在想做什么?

皇帝没有出声,缓缓拥住了她,手势轻柔,不含侵略的之意。

她没有挣扎,任他抱着。他的手心贴着她的腰,凉寒失温。锦被甚厚,可他的身躯却僵冷如冰。

她维持着原本的姿势未动,良久,低声启口道:“皇上,夜凉,不如臣妾让人再拿一褥被来?”

他轻咳了一声,却道:“就这样。很好。”手掌稍使了点力,将她整个人完全揽进了怀里。

男子独有的气息窜入鼻端,路映夕感到有些不自在,本能地挪了挪身子,他即刻再搂得用力一分。

他的下巴轻抵着她的肩颈,她觉得痒,终于忍不住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但他仍没有松开手,从后面环抱着她,低低叹息:“映夕,你的身子很暖。”

她心尖一颤,心跳隐隐急促起来。明知他可能是在使攻心术,可她还是不可以抗拒。如果她现在一脚踹他下床,会有什么后果?她暗自苦笑。这人太坏,刻意流露一丝脆弱给她看。演得那么真切,让人即便怀疑,也不忍戳破。

他就这么抱着她,不说话,贴牢她的后背,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

她僵直着背脊,感觉他的呼吸近在耳边,轻微掠动她的发丝。

“睡吧。”他近乎呢喃地吐出一句话,就再无声响。

她亦不作声,许久之后,他的身体渐渐温热,扣在她腰间的手也略松了,应已入眠。她这才长长吁出一口气,觉得这种情况犹如守城御敌,心身皆不敢松懈分毫。

这一夜,他睡得很浅,时不时下意识地将她抱紧。害她彻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