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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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吕贞子返校

    tue feb 17 08:18:49 cst 2015

    一学期结束了,秦兆阳和黄玲香终究没有等到沈幽兰满意的回话。

    就在又一个新学期开学的时候,即将“师大”毕业的吕贞子回校实习了。

    “师大”毕业生实习,历来是在定点基地的,而这些基地大多在城市的完全中学。当辅导员问到吕贞子为什么要单独回孤峰这个大山区的中学实习时,机灵的吕贞子诡秘地灿然一笑,说:“因为那是我的家乡,家乡中学缺教师,我想为家乡教育尽一份微小的力量!”辅导员早已听说吕贞子在孤峰中学有一段不平凡的恋情,笑了笑,就破天荒地批准了。

    吕贞子回孤峰中学实习,大家当然高兴。肖霆老师那种整天心里美滋滋的味儿自然不必多说,虽然他要等到吕贞子正式毕业才能登记结婚,但这些天已是白日同餐,夜晚同单了。老师们也不觉得奇怪,都是老大不小的人了,要是再不同房,岂不是一个鱼吊臭了,一个是猫叫瘦了——让双方熬罪受,何必呢!这些年供销社生意日渐不景气,吕母见在供销社的大女儿蝉娥随时就有失业的危险,小女儿能跟一个教师,虽然不能发财,看来饭碗还是稳当的,就不再如当初那样拚死拼活地反对了,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儿女自便。

    吕贞子生性活泼、爽快,孤峰中学又是她的母校,在位的大多是她读中学时的老师,这次回来实习,更不敢以大学生自居。“于老师,我想把基础打扎实些,实习就从初中开始吧,”那天,她拿着师大实习的介绍信找到于頫校长,这样说。于校长觉得吕贞子的考虑是对的,也就同意,并跟教务处周主任打了招呼。

    正好初一甲班语文老师生病请假,周主任满心欢喜,就说:“嗨呀,你真是及时雨!来的正是时候!”就让吕贞子接过这个班的语文课,并对同年级的语文教师闻章琦说:“闻老师,给你分个徒弟来了。往后小吕、吕老师就跟你后面实习,你这个师傅可不能保守噢!”周主任尽说些客气的话。

    自从学校施行“强强结合”,闻章琦老师险些没被聘用上,幸好初一乙班缺语文老师,班主任才勉强将他聘了。闻章琦尽管心中有些不平,但“知恩必报”,教学再也不敢像往日那样随便,但终究是平时松懈惯了,工作突然紧张起来,确实难以承受,现在听说给他分个“徒弟”,当然是求之不得,觉得自己可以名正言顺堂而皇之找些借口让“徒弟”多锻炼锻炼,让自己休息休息喘喘气,于是就昂起圆圆的脑袋,僵扭着短短的脖颈,说:“好哇,新生力量吗!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排到沙滩上啊!”其实从年龄上讲,他比吕贞子也大不了多少!

    当肖霆老师把办公桌搬进初中办公室时,吕贞子早就选好了摆放的地方。沈幽兰玲珑,马上从自己“办公桌”边站起,说:“贞子,哦,吕老师,你的办公桌就放到我这里吧。”

    吕贞子连连点头,半是调皮地说:“师娘,你怎么知道我想把办公桌放你这里?”

    沈幽兰说:“我是瞎猜的。”

    吕贞子又调皮地放鼻孔里“哼”了一声,说:“我知道,师娘考虑事情都是瞎猜的!”

    沈幽兰就开始将自己那张“办公桌”往外拖移,准备换到办公室右边放报架那个墙角落去。吕贞子不解,问 “师娘,你搬它干什么?”

    沈幽兰边搬边说:“这窗口亮堂,给你改作业好,我也不写什么,坐哪里都行。”

    吕贞子就急得脸颊绯红,说:“师娘,你把我的意思弄错了,我是把办公桌和你的放一块儿哩!这样,一方面是同闻老师的办公桌靠得近—些,教学上不懂的地方便于请教,二是能和师娘坐一起,我心里踏实!师娘,你瞧,这么大个办公室,不就是你我两个女性吗?”就拉着沈幽兰的手,怎么也不让搬走。肖霆、周主任也过来一再劝说,沈幽兰这才答应不再搬动。

    接下来,在办公桌的摆放上又有了一段推让,最后达成协议:两张办公桌并列竖摆在窗口,都不存在光线明暗问题。只是沈幽兰见自己的“办公桌”比对方的短了半截,嘴上又念过几遍:“这多难看,这多难看呀!”

    开始几天,吕贞子不论是上午还是下午上班,总见自己办公桌上书本资料摆放得有棱有角,齐齐整整,还能清清楚楚看到桌上椅上刚被人揩抹过的潮滑湿润的印子。她知道这些事是谁做的;再上班也就尽量提前,可是,还总是落在师娘后面,就发现师娘每次上班不仅是整理她的办公桌,而整个办公室的卫生都是师娘整理、打扫的。

    “师娘,你这样做,不把老师们都养懒啦?”一天早上上班,吕贞子笑着问,就不经觉地也拿起一块抹布跟着师娘在办公室里揩抹整理起来。

    “我是管这事的,揩揩抹抹,好让老师们坐着舒服。唉,吕、吕老师,这点事,哪要你干,你忙备课去吧。”

    吕贞子不再说话,只是心里有一种沉甸甸的滋味,那只在办公桌上揩抹的手也渐渐缓慢下来。

    一天下午,吕贞子同他的指导老师闻章琦发生了一点小小的争执。原因是沈幽兰下午刚上班就被书店叫去领学生辅导资料而忘了烧开水。

    “唉,怎么没有水喝啊?”刚下课回到办公室的闻老师往椅上一坐,伸手揭开桌上的搪瓷茶杯,见里面空空荡荡,就大声叫嚷起来。

    坐在前面的吕贞子听到叫喊,见师娘去街上没回来,就急忙停下批改作业,去墙角边拿水瓶,水瓶是空的,就说:“闻老师,你等一下,炉子里的水马上就要开了。”就去门外煤炉旁。煤炉也是封的,她不敢张声,趁机偷偷拉开风门,炉子里立即冒出一股煤烟。

    “叨!这搞什么东西?下课回来没水喝!烧水的到哪里去啦?这算不算旷工啊?啊?”闻章琦将手中茶杯轻轻在桌上掼了一下,又是双手卡腰僵着短颈偏着脑袋气呼呼地站座位前发火。

    吕贞子听闻老师把师娘叫做“烧水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后又见他在桌上掼茶杯,胸中就有一股火辣辣的东西在翻涌,想了想,还是忍住,只说:“闻老师,沈师娘是书店叫去领资料了,一会儿就要回来的,这水已快开了,你就耐住性子等一下吧。”

    “人走,那炉子怎么也不拉开?她难道不知道我们讲课讲得口干舌燥下课回来要喝水吗?”闻章琦媪怒着。

    “师娘走急了,忘了拉炉门。不就是这一次吗?”吕贞子还是忍不住补了句。

    “哟哟?现在不是讲‘岗位责任制’吗?要是老师上课忘了带教本,算不算工作失职?你到学校来才几天,就晓得捧粗腿了?”

    这话激怒了吕贞子,就红着脸,回到自己办公桌旁,说:“闻老师,你是我的指导老师,我应该尊重你,但你这话说得就没水平了。我怎么是捧粗腿呢?师娘偶尔一次忘了烧水,你就又是掼茶杯又是喊人家‘烧水的’,就不觉得你是在侮辱人格吗?”

    闻章琦的脸也红胀起来,脑袋偏的更加厉害,冲着吕贞子说:“她本来就是烧水的,我喊她‘烧水的’怎么啦?她拿我们的钱就得要为我们搞好服务!搞得不好,我还不能说呀?”

    吕贞子知道闻老师说的是沈师娘每月在学校拿的那四十块钱工资,就说:“沈师娘的工资是在学校拿的,但你们想过没有,她每天为你们做的事还少吗?扫地,揩抹,连喝水都是她一杯杯为你们倒……人说话总得凭点良心吧?!”

    老师们都过来劝,吕贞子仍是愤愤难平。

    正在这时,沈幽兰拎着一捆沉沉的辅导资料满脸胀红地赶来,嘴上连连叫道:“坏了,坏了,走时忘了拉炉子,大家一准没水喝了!我来,我来……”就匆匆跑向煤炉,见煤炉风门已经拉开,听着炉里的水已“咕咕”作响,就满脸陪笑地对老师们说 “忍耐等一下,忍耐等一下,我回去讨点好茶叶给你们泡茶喝!噢!”说着,就匆匆回家将陈妈那天送给的茶叶拎来,这时才发现办公室里的气氛有点异常,再见僵立在那里的闻章琦和泪水汪汪一脸愠怒的吕贞子,似乎就明白刚才发生的事情,仍装着不知,就拆开那包箬叶和大表纸包着的茶叶,说:“这是我们孤峰做茶最出名的陈妈送的,大家都把杯子揭开,开水泡细茶,绝对清香可口!”

    “师娘,这多窝囊呀,每天起早摸晚,把他们服侍得周周到到,稍有疏忽,就受他们的气,这些老师也真是太没人情味了!”上课铃响后,老师们大多去教室上课了,吕贞子呆呆坐在位子上说,就连翻开着摆在面前的作业本一本也没改。

    沈幽兰又在为上课老师的茶杯里添加开水,听着吕贞子的牢骚,就说:“贞子,老师们发脾气,也不一定就是冲我来的呢。”

    “还不是冲你的?都是指名道姓了!你的涵养性也太好了!师娘,你知道吗。涵养好过份就是一种软弱!软弱是最容易被人欺负的!”

    沈幽兰仍不动声色,一边为老师们添加着开水,一边极其平静地说:“贞子,你不在乡下学校生活,不能知道老师们的心情。这些年,企业老板挣了大钱,当干部的‘灰收入’开始增多,老师们辛辛苦苦地搞教学,可到手的就是那几个死工资,他们的心里难平衡,不平衡就常发点牢骚,这是正常的。这些年,我在中学听得多了,能理解他们。”

    “发牢骚也不能拿你做出气筒呀。”吕贞子对这种忍让感到无奈,独坐了一会儿,见师娘仍在那泡茶,也只得过去帮忙。

    看着吕贞子满脸的委曲和不平,沈幽兰很是感动;为了不让自己的痛苦去感染年青人,她突然想起一件开心的事,就对贞子说:“贞子,我们这个星期天上山采野茶去好吗?”

    这话并没有引起吕贞子的兴趣,只随口问一句:“采野茶干吗?”

    沈幽兰笑着说:“你这个傻姑娘,采野茶当然是泡给老师们喝啊!”

    吕贞子仍无兴趣,说:“老师们不是都不欢喜喝茶吗?”

    沈幽兰笑了,说:“不欢喜喝茶?谁说不喜欢喝茶?”就摇着手中那只只剩茶叶不见茶汁的茶杯说:“你瞧,这泡上的茶就差没把茶叶全喝进肚里去了!”

    “那他们平时为什么不买茶?”吕贞子闪动着那双大眼睛问。

    “呆子,老师手头钱少,能舍得买茶叶喝?我们去采吧。茶是凉性的,你想,这大热天,老师一节课上下来,要是有杯凉茶喝着,那该是多舒服啊!”

    听着师娘这么一说,吕贞子已不再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