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高处坠落
傅云仰面躺在地上。
他全身上下都不怎么能动，只能勉强扭了扭脖子，报以自嘲的一笑。侧过头，傅云的视线从蓝天白云落到了不近不远处的人山人海，只听山呼海啸的声音喊道：“起——来！起——来！起——来！……”
蓝天白云有些模糊，人群的叫喊声也有些模糊。
唯有滔天塔上那五支冰凌非常清晰、非常刺眼，在阳光下开始一滴一滴地融化了起来。
傅云从滔天塔上摔下来的时候，用尽全力将凝霜剑刺出数下。凝霜剑以水汽凝成剑身，刺入滔天塔的飞檐中便是一支冰凌。但那冰凌做的剑用来杀人尚可，却远不足以支撑一个人的重量。所以傅云最终还是重重地摔了下来。
这是旁观者目击到的一切，也是镜头捕捉到的一切。
此刻所有人都为傅云感到羞耻，摇头扼腕者有之，捶胸顿足者有之。本来耀武扬威的一刻，怎么竟然有人这样丢脸！
反而没有人仔细去追究，傅云这样一个深蓝山庄的金枪境高手，究竟遇到了什么，才会在这样庄重的场合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
这不是比武，不是。
这是围捕。
整个大空洞地区出动了三千精英，只为围捕一个人。
无论那人再强大，以三千对一，结果也是毫无悬念的。围捕进行得很顺利，事实上就在傅云摔下来之前一刻钟，大家已经合力把那人逼入了天牢。
所谓天牢，就是滔天塔的第七层。这可能是史上第一个真正高耸入云的天牢。
滔天塔是专门为了拘押那人而设计的。他的身份特殊，不能让他像随便一个龙套那样死掉。但又不能让他得到任何可能与外界联系的机会——无论是基本的移动终端通信，老古董的飞鸟通信、旗语通信，还是脑洞大开的纸鸢通信、磁场通信等等。
而滔天塔天牢，最核心的特点就是全方位地屏蔽了这一切信息的出入。
看似木质的门窗，敲一敲，里面却是金属。
看似自由的天空，却被隔在一层无形的电磁结界外。
看似干净的山野，其实又被一团薄雾隐隐遮挡，只要任何一点异动牵动了这薄雾，立刻就会触发整座山庄的无数隐藏机关。
……
如此千重万重防护措施，看似万无一失。
这正是傅云的手笔。包括“高耸入云”这个特点，也是傅云的要求，因为他不希望那人被阴暗的地下环境逼疯。世界上多一个疯子，对谁都不是好事。
当领头的十余精英将那人逼上滔天塔的第七层，铅门啪地落下，大家都相信事情结束了，纷纷转身下塔。
只有傅云不知怎么，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
他从小窗里看见那人的表情，心中生出一种说不清楚的感觉。他突然觉得事情还没有结束。
傅云觉得自己一定漏了什么。
傅云思考着，却见那人右手轻抬，腰间便有一只黑眼珠的白色小鱼佩件顺势飘出。那人把小鱼轻轻托在空中，手指轻弹，小鱼就开始时而顺时针、时而逆时针地游动……
傅云知道那只小鱼不可能游出来。
那这是在干什么呢？
他突然想到一种可能。
就在那一刻，头顶上的一处隐藏机关盖板突然掀开……
…………
在那片喧嚣的“起来”声浪中，傅云看见深蓝山庄的赵师走了过来。
赵师只到秋刀境中等水平，实力远不如傅云。但他主管人事，因此在深蓝山庄的某些事情上还算有些发言权。傅云看见他此刻的脸色，马上也换上一副庄重的表情。
“傅云，你呀，哎呀！也太不小心了。”
“赵师……嗯，对不起。”
“你给深蓝山庄丢脸了。”
“没想到还是百密一疏。”
“呵，你可知道这次围捕有多重要？不只是大空洞，龟背大陆也能收到直播，这不仅仅是一次围捕，更是一次示威！而你？”
“对不起，但是……”
“哪来的但是？”
“我只是想提个醒。”
“你不配。”
“……”
赵师最后那句话让傅云像吃了苍蝇一般。傅云盯着赵师，像在看一个外星人。
他原本期待赵师能上前问他摔得重不重，影不影响日后的修习，再说几句安慰的话。
然而，并没有。
“傅云，你走吧。”
“啊？什么？”
说出“你走吧”可能有很多种情绪，比如恨铁不成钢，比如决绝，比如肝肠寸断。但在赵师脸上，傅云没有看到任何情绪，仿佛只是叫傅云回去吃饭一般平常。
也许对很多人来说，离开深蓝山庄，不过是换一片天地继续发展。大空洞的每个派系都有不同的等级体系，但有实力的人无论去哪，总会受到欢迎。
可是傅云不一样。
傅云从小就生长在深蓝山庄。他享受深蓝山庄独有的资源，研究深蓝山庄独特的体系。作为一名高等级的哲学顾问，他的长处在于帮助深蓝山庄发挥出最佳状态，而不在于自己横扫千军万马。
如果失去了深蓝山庄的支持，那他的能力还有什么意义？
只因为这样一次失足就要离开深蓝山庄，这个惩罚对傅云会不会太沉重了些？
“如果要我走，我想听孙爷爷亲口说出这个决定。”
“他昨晚走了。”
同一个“走”字，却是不同的含义。
赵师死死凝视着傅云，仿佛稍稍放松对方就会失控。而傅云也在凝视着赵师，他仿佛看见了深渊。
在这命运的凝视之后，“起来”的声浪已经散去，山庄恢复了日常的状态。傅云被逐出深蓝山庄，并剥夺一切资源，而境界，大约是暴跌到底了吧？
…………
一名无国界医生来到傅云身前。她查看了傅云的伤势，擦药、包扎、打针，一气呵成。
整个过程中，傅云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喊疼。
医生也没有说话，最多只是看了他一眼而已。
伤者呼吸平缓，行为冷静，只是似有心结。
夜幕缓缓降临。
…………
医生走了，居然没有把傅云带走，而是把他晾在了这儿。
借着沉沉夜幕，傅云看见墙角有一束光默默地亮在那里，随后才注意到那似乎是一名记者。他坐在那儿拿着一个小本本写写画画，左臂上绑着一个光源为自己照明。
他应该是坐了一下午。见傅云注意到了他，他便走了过来。
他向傅云点了点头，但没有说话，而是跪坐下来，轻轻伏在傅云左胸前，听他的心跳。
数秒后他起身，说：“没事了，睡吧。”
他再次点头示意，往下山的方向走去。
而傅云竟真的渐渐睡着了。
…………
醒来时又是全新的一天，傅云感觉自己已经能动了。
全身上下没有缺少什么零件。只是身边那把凝霜剑剑柄，不知何时被人收走了。
衣服上别着一枚徽章。徽章是一只桃花水母的形状，很陌生，别徽章的手法同样陌生。
他听见那枚徽章说话。
那是常见的人工智能系统通用的温柔女声：“离开深蓝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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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他全身上下都不怎么能动，只能勉强扭了扭脖子，报以自嘲的一笑。侧过头，傅云的视线从蓝天白云落到了不近不远处的人山人海，只听山呼海啸的声音喊道：“起——来！起——来！起——来！……”
蓝天白云有些模糊，人群的叫喊声也有些模糊。
唯有滔天塔上那五支冰凌非常清晰、非常刺眼，在阳光下开始一滴一滴地融化了起来。
傅云从滔天塔上摔下来的时候，用尽全力将凝霜剑刺出数下。凝霜剑以水汽凝成剑身，刺入滔天塔的飞檐中便是一支冰凌。但那冰凌做的剑用来杀人尚可，却远不足以支撑一个人的重量。所以傅云最终还是重重地摔了下来。
这是旁观者目击到的一切，也是镜头捕捉到的一切。
此刻所有人都为傅云感到羞耻，摇头扼腕者有之，捶胸顿足者有之。本来耀武扬威的一刻，怎么竟然有人这样丢脸！
反而没有人仔细去追究，傅云这样一个深蓝山庄的金枪境高手，究竟遇到了什么，才会在这样庄重的场合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
这不是比武，不是。
这是围捕。
整个大空洞地区出动了三千精英，只为围捕一个人。
无论那人再强大，以三千对一，结果也是毫无悬念的。围捕进行得很顺利，事实上就在傅云摔下来之前一刻钟，大家已经合力把那人逼入了天牢。
所谓天牢，就是滔天塔的第七层。这可能是史上第一个真正高耸入云的天牢。
滔天塔是专门为了拘押那人而设计的。他的身份特殊，不能让他像随便一个龙套那样死掉。但又不能让他得到任何可能与外界联系的机会——无论是基本的移动终端通信，老古董的飞鸟通信、旗语通信，还是脑洞大开的纸鸢通信、磁场通信等等。
而滔天塔天牢，最核心的特点就是全方位地屏蔽了这一切信息的出入。
看似木质的门窗，敲一敲，里面却是金属。
看似自由的天空，却被隔在一层无形的电磁结界外。
看似干净的山野，其实又被一团薄雾隐隐遮挡，只要任何一点异动牵动了这薄雾，立刻就会触发整座山庄的无数隐藏机关。
……
如此千重万重防护措施，看似万无一失。
这正是傅云的手笔。包括“高耸入云”这个特点，也是傅云的要求，因为他不希望那人被阴暗的地下环境逼疯。世界上多一个疯子，对谁都不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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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傅云不知怎么，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
他从小窗里看见那人的表情，心中生出一种说不清楚的感觉。他突然觉得事情还没有结束。
傅云觉得自己一定漏了什么。
傅云思考着，却见那人右手轻抬，腰间便有一只黑眼珠的白色小鱼佩件顺势飘出。那人把小鱼轻轻托在空中，手指轻弹，小鱼就开始时而顺时针、时而逆时针地游动……
傅云知道那只小鱼不可能游出来。
那这是在干什么呢？
他突然想到一种可能。
就在那一刻，头顶上的一处隐藏机关盖板突然掀开……
…………
在那片喧嚣的“起来”声浪中，傅云看见深蓝山庄的赵师走了过来。
赵师只到秋刀境中等水平，实力远不如傅云。但他主管人事，因此在深蓝山庄的某些事情上还算有些发言权。傅云看见他此刻的脸色，马上也换上一副庄重的表情。
“傅云，你呀，哎呀！也太不小心了。”
“赵师……嗯，对不起。”
“你给深蓝山庄丢脸了。”
“没想到还是百密一疏。”
“呵，你可知道这次围捕有多重要？不只是大空洞，龟背大陆也能收到直播，这不仅仅是一次围捕，更是一次示威！而你？”
“对不起，但是……”
“哪来的但是？”
“我只是想提个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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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师最后那句话让傅云像吃了苍蝇一般。傅云盯着赵师，像在看一个外星人。
他原本期待赵师能上前问他摔得重不重，影不影响日后的修习，再说几句安慰的话。
然而，并没有。
“傅云，你走吧。”
“啊？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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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昨晚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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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师死死凝视着傅云，仿佛稍稍放松对方就会失控。而傅云也在凝视着赵师，他仿佛看见了深渊。
在这命运的凝视之后，“起来”的声浪已经散去，山庄恢复了日常的状态。傅云被逐出深蓝山庄，并剥夺一切资源，而境界，大约是暴跌到底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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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无国界医生来到傅云身前。她查看了傅云的伤势，擦药、包扎、打针，一气呵成。
整个过程中，傅云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喊疼。
医生也没有说话，最多只是看了他一眼而已。
伤者呼吸平缓，行为冷静，只是似有心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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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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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着沉沉夜幕，傅云看见墙角有一束光默默地亮在那里，随后才注意到那似乎是一名记者。他坐在那儿拿着一个小本本写写画画，左臂上绑着一个光源为自己照明。
他应该是坐了一下午。见傅云注意到了他，他便走了过来。
他向傅云点了点头，但没有说话，而是跪坐下来，轻轻伏在傅云左胸前，听他的心跳。
数秒后他起身，说：“没事了，睡吧。”
他再次点头示意，往下山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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