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夷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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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古村

    两轮落日斜斜地挂在天边,金黄色的余晖染黄了山林,翼展长达数米的归鸟划过长空,披着一身耀眼的光芒投入到密林中,惊起不知名的野兽在林中嚎叫穿梭。



    在这一望无垠的密林深处,古村占据了一片地势略有起伏的坡地,缎带般的溪流从后山蜿蜒绕向村前。在落日余晖中,古村人点燃了篝火,袅袅炊烟散发着食物的香气,透出一股平静祥和的气氛。



    然而,一阵“凄厉”的呼声打破了黄昏的平静,“小星儿,你个小兔崽子!老娘我辛辛苦苦酿的百花酿藏在茅房后面桃树根下都被你翻出来了,你是鬣狗变的么?这样也能找到!”



    “小星儿,你给我出来,我不打折你的小短腿!”



    穿透力惊人的声音令得冉冉升起的炊烟似乎都有了短暂的停顿,支起耳朵听清事情原委的古村人又蹲下身子,继续着一天中最重要的事情——做晚餐。



    在古村后方最高点,一块巨石矗立,除了延伸出去的平台,巨石尾部还形成了一个天然的洞穴,平台下方就是溪流的源泉,一个清澈不可见底的深潭。



    此刻,四个身影四仰八叉占据了整块巨石平台。三个男孩外加一只皮毛黑白相间的奇异熊兽。



    小星儿慵懒地斜靠在软绵绵、胖嘟嘟的熊兽身上,脸上红通通的不知是霞光印染的还是酒劲上脸,一道从颧骨到嘴角的疤痕不仅未破坏他的帅气面容,反而令他有一种独特的气质,微微上扬的嘴角透露出一丝狡黠的意味。听到下方传来的声音,小星儿叹了一口气。



    “明明每次都是猴子动的手,怎么偏偏就着落在我身上呢?杜大娘,你可真是冤枉小星儿啦。”



    旁边趟着的一个瘦黑宛若泥鳅的小男孩闻身动了动,嘴里不清地嘟囔着,“老....老大,你就认了吧,除...除了你,谁还能找到杜大娘藏到茅房的百花酿,别说藏到茅房,上次,上次那啥,那小铃铛偷拿的碧鳞巨蟒的妖丹,用三层兽皮包裹了,再掘地三尺埋藏到村东头的饮水槽下面,不都让你给找出来了么?俺一想到小铃铛那傻乎乎的样,嘿嘿,就觉得老大你太,太牛了。”



    另一个壮实的男孩呼一下坐了起来,闻了一下手中陶罐的味道,“茅房后面?难怪俺觉得有股怪怪的味道呢?”啪一下将未喝完的百花酿罐扔向水潭,不过却未听见水声。



    小星儿一招手,那个陶罐就颤颤巍巍、歪歪扭扭从平台下方飘过来,“佰吹,告诉你多少次了,不能往潭里乱扔东西,那可是大家伙要喝进肚子里的。”



    伯吹眨巴着眼睛,“老大,那你为啥要在里面洗澡?”



    小星儿努力操控着陶罐敲了一下伯吹的脑袋,“笨蛋,我干净还是陶罐干净?”



    伯吹上下打量了一下小星儿,再瞅了一眼陶罐,老实地说了句,“俺觉得陶罐好像要干净点。”



    瘦男孩嘿嘿笑了一声,连躺在小星儿身下的熊兽也嘎嘎嘎发出了奇怪的声音。



    小星儿气恼地拍了一下熊兽,“你说你,又不是鸭子,干嘛嘎嘎嘎叫,莫非你是鸭子养大的?”



    熊兽抬起头睁着一双有着大大黑眼圈的眼睛望着他,眼睛里充满了惊奇的意味,那表情的意思是“你怎么知道?”



    小星儿一下跳起来,“你真是鸭子养大的!?那么小的鸭子,还不够你一口填的,要怎么才能养大你这只喂不饱的熊啊?”



    熊兽的来历颇为神秘,在一个清晨突然出现在古村,黑白相间的皮毛、圆滚滚的身体,顶着一对大大的黑眼圈,憨态可掬,出现在古村人面前时,立即引来一群小孩的追逐,更被古村人饲养的宽背厚鼻龙视作可口的点心追得满村跑,最后还是小星儿出手抢救了下来。不过古村人后来发现,即便不出手相救,宽背厚鼻龙也拿熊兽无可奈何的,且不说熊兽皮糙肉厚,抗击打能力极强,当它蜷成一个肉球滚动时,古村跑得最快的猎手也只能在后面吃灰。



    自那以后,熊兽就天天黏在小星儿身边,让古村的其他小孩羡慕不已,尤其每当小星儿趴坐在熊兽身上在村子里招摇而过,拥有一只像熊兽这样的宠物就成了其他小孩的一个心病。



    “滚滚,什么时候带我们去你家呗,我对于养大你的那只伟大鸭子真是充满了好奇和崇拜。”



    熊兽不理他,两个胖爪子抱住头大睡。



    小星儿突然站起来,望向下方星星点点闪耀着灯火的村子,”狩猎队阿叔们回来了,唔,收获不多,还有阿叔受伤了。猴子,你赶紧起来,你阿爹也受伤了。”



    虽然隔着数里远的距离,小星儿异于常人的强大感知能力却已经提前发现了狩猎队的情况。



    “阿爹受伤了?”瘦黑男孩一骨碌爬起来,向村子里跑去。



    这是一支数十人组成的狩猎队,大部分人因长途跋涉显露疲态,一日两夜的狩猎所获不多,仅猎杀了数只剑猪、森林银狼,最大的收获则是一只长达5米的狸兽,其外形似猪,却有着尖利的锯齿爪子,且四肢力大无穷,狩猎者向来避之不及,此次能成功猎杀想必付出的代价不小。



    村里老人妇孺兴高采烈的迎了上去,无论狩猎队收获多少,他们能完整的归来就是最大的幸运!蛮夷之地巨兽出没,凶险异常,立足于此的人族要想生存下去实属不易。古村人何时迁来此地的历史已不可考,村里最年长的老人依稀记得,年少时曾听老祖宗言传,最初古村十大姓氏,繁衍至今,已经仅剩七大姓氏,其他三姓人士皆消失在生老病死和恶劣的环境中,由此可见蛮夷之地的艰险。



    满头银发的老村长云天齐先是安排人安顿受伤的狩猎队员,而后将猎物堆放在一起,根据不同猎物的用途作出不同的处理。普通的野兽作为食物分发给村民,若有盈余则制作成肉干储存起来。不过此次狩猎所获有限,难以平均分配,在给狩猎者分发一部分后,余者均用来制作公仓肉干。对于狸兽这类较为特别的怪兽则考虑用作炼体材料,兽血和肉是其中最重要的部分。



    蛮夷之地生存环境恶劣,居于此间的人族首重炼体,只有拥有强健的体魄和出色的武技才能在这里生存下去。狩猎队可谓是每个村寨最重要的组成部分,除了通过狩猎获取食物,获得足够的炼体材料也是一个村寨能否强盛甚至生存的决定性因素。而炼体讲究年龄、身体素质等基础条件,越早炼体、越好材料就越有可能造就一个强者。



    云天齐面有忧色,古村的又一批小孩长大了,急需沐浴强大怪兽的血液以炼体,但最近几次狩猎都收获欠佳,甭说高等阶的怪兽,就连猎获狸兽这样的初阶怪兽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而这样的怪兽血液并非理想的炼体材料。时间拖得越长,随着年龄成长,炼体效果就越差。



    小星儿、猴子年仅10岁,正是古村重点栽培的炼体苗子,因而两人都获得狸兽血肉炼体资格,伯吹是蛮族之人,自然不在分配之列。本来古村和蛮族极少交集,伯吹能够长久滞留此地实乃意外。10年前,小星儿从天际化作流星坠落在蛮族,伯吹家人从一层裂开的非金非石奇特物质包裹中将其抱出时,视为上天之子,遂将小星儿送至古村,自那以后,古村和蛮族渐渐有了往来,而伯吹也因此常留古村。



    小星儿自小显现出非凡的天赋,神魂异常强大,对于未知的威胁有着敏锐的感知,偶尔还能隔空摄物。无人知晓这是一项多么逆天的禀赋,古村人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小星儿更是懵懂无知,只将这项本领用来占占小便宜、搞点恶作剧。少年心性令他对此乐此不疲,反而无意之中锻炼了他对外物的操控能力,正所谓歪打正着。



    猴子搀扶着受伤的阿爹回了家,小星儿和伯吹勾肩搭背也往村东头的家走去,滚滚则不知道跑去哪里打秋风了。



    别人家早就油烟满屋、晚餐的香味扑鼻,小星儿的家却冷锅冷灶、漆黑一片。



    还没进屋,一个年约六旬的老者盘坐在门前,两只眼睛贼亮的盯着小星儿,笑嘻嘻的伸出双手:“小星儿,拿来。”



    小星儿吓一跳,“老头儿,拿什么东西?”



    “百花酿!”老者得意洋洋地说,“亏得杜大娘的大嗓门儿,不然怎知你这小子拿了这好东西!”



    “茅房后面掏出来的酒你也喝?”小星儿没好气的将手中还剩半罐的百花酿扔了过去,看了一眼家里的冷锅冷灶,又问了句,“今天该你做饭了,怎地还没生火?”



    老者大喜接过陶罐,仰头就是一阵猛灌,随后放下陶罐,长舒一口气,咂摸着嘴品味,“可惜年份还不够,味道也太淡了点,你真是从茅房后掏出来的?真是埋汰了好东西,不过也怪你小子,要不是你这鬣狗一样的寻摸物事本领,哪能吓得杜大娘藏到茅房。至于做饭嘛。”老者一双贼亮的眼睛一转,看向小星儿圆鼓鼓的小肚子,“我早料到你小子得了这百花酿肯定是去吃好的了,还用吃晚饭么?”



    “嘿,老头儿,你这是不负责,你在残害古村的未来花朵,你知道么?”小星儿凑在伯吹的耳边,“你下次回蛮族帮我留意一下单身女性,这老头儿不靠谱,没尽到抚养的义务,我们给他安排一个操持家务的大娘,丧偶寡居的最好。”



    伯吹瞪大了眼睛看着小星儿,一脸认真地说,“俺们族里可没有单身的大娘,丧偶寡居的老婆婆倒是有。”



    老者狠狠地剜了小星儿一眼,和颜悦色地对伯吹说,“蛮小子,你给我留意会走路的小姑娘,小星儿需要找个童养媳。”



    小星儿一个趔趄,浑身打了一个冷战,童养媳?这老小子真是啥话都敢想敢说。“今天算你旷工,要罚你连做两天饭。”



    不再理会老者,小星儿跟伯吹径自摸黑走进里屋。这里的人们没有晚上点灯的习惯,一到夜晚就早早上床躺下,几乎一半的时间都耗在床上,床可谓是除了食物外最重要的物件,因而木床打造得又宽大又结实,小星儿跟伯吹各据一端,仍有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