啼血长歌
字体: 16 + -

第4章 大道于我

    自晨时几位长老与那孩子进了云鼎的正殿之后,殿门便再没有开过。

    担忧之余,唐羽还是按照每天的惯例,带领众弟子练了剑、安排完诸峰的岗事,这才从朝华阁的侧廊入了西山院,自西厢的卧房中取来短笛别在腰间,方才穿过紫竹林去到帐月涯畔。

    涯畔的风阴寒地搅着笛声,回荡在紫竹林中。与现实世界不同,异域的明月没有月缺的时候,反而大如斗伞。

    月光清亮地将唐羽的身影映得妖冶,他坐在涯畔靠着一块巨石,月光下他的肤色当真是出奇的白皙透亮,竟比一般皇亲贵族、妙龄少女都生的粉嫩许多,再配上这一身白色长衫,更显脱俗而雅气风流。

    他的五官并非生的精致,偏偏流露出的气质与洒脱,总是会引来无数花痴少女的追捧。据说,斧仙郡邱府的大小姐很是痴恋他的英俊而为之倾慕,竟还临摹了画轴挂于闺房之中,日夜追念相思。

    唐羽是仙尊的入室弟子,也是人间界公认的那个千年不遇的修行天才,而他手中那把看似庸凡的五尺长剑,更是非比寻常。

    此剑锻造于哪位剑师之手尚且不明,但史书记载,它第一次现世于西周穆王之手,而这周穆王曾以此剑为国刃,言之,剑毁国亡。

    云袅淮阴洞中存有整个人间最为神秘珍贵的道藏,其中便有一本云袅开山祖师白垩的手札,这本手札记录了甘蒙从初降人世,至神魂归天所有事迹,其中便能搜寻出关于白龙神剑的记载。

    篇中写道:

    “经三夏,王穆拥关,驾“八骏”之车,行九万余里达昆仑之丘,摆宴于瑶池,与师众作歌相和,甚欢。临别之日,王穆赠恩师宝器无数,画昆仑为域死不刀剑,不侵半亩,不扰一民,不毁一草寸木,且尊众人之师为师之名。

    师感其诚,命蒙取宝剑白龙相赠,以表谢意。”

    从此,这把神剑便藏于穆王宫,直至周穆王一百零五岁的那年秋天,穆王殁,这把神剑便随周穆王长埋地宫。

    七年前,唐羽随仙尊路过渤海之滨,忽而电闪雷鸣,天降大雨,一道雷电击下,这把白龙剑,便横空出世。

    在师徒二人联手之下,终将这把白龙剑降服,随后这把白龙剑认主唐羽,自此唯他所侍。

    回到云袅之后,虚无查遍史书,终知此剑来历。

    自此以后,唐羽便执此剑行侠人间,斩妖除魔。

    四年前,唐羽随师尊途径九王宫,那九王宫宫主对这白龙神剑的来历,表示惊诧,便命弟子将那神器榜排名第五的紫金玲珑塔请出,与之相较一试白龙威力。不想,这白龙却险胜紫金玲珑塔,自此晋级神器榜第五,紫金玲珑塔也因此尴尬落后。

    仙尊曾对唐羽有言:“此剑来历不清,但属正派神器,其五行属水威力不只在当下,望你日后多多参悟。”

    从此以后,唐羽便执剑问道修仙,修为日渐攀升,并于几个月前成功入得无极之境,成为数千年来,继王牧之之后,最年轻的一位无极之境的强者。

    修行之人一旦到了分灵期,识海便会扩大形成思想一个领域,称为虚境,随着修为的不断提升,和神识的强大,修行者的虚境空间便会越来越大,据说更有能人的虚境里,可容下一座小山。

    此时那把白龙神剑已然被唐羽敛入虚境,而独坐在这崖畔观星赏月、修心问道,已经是唐羽这些年来坚持的一门功课。

    他认为,帐月涯的冷清与空寂,并不全然透着道的清俗,反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真意,就像仙尊说的那样:

    “空则有,虚则实,世间百态不在眼中,在人心,懂得用心去看尽星辰变迁、凡尘之染时,自知何为风雨,何为道。”

    仙尊的这番话让唐羽想了很久,也参悟了很久,以至于他在云袅的这些年,依然潜心参透星辰之力都不曾处身红尘,醉心修道,望有朝一日,能如笛仙人和大长老那般散漫世间,赏着春花秋月,做个自由人。

    能有这般洒脱的想法,与他的道心,和仙尊对他自幼的清心教导离不开关系,这也让他看透了世俗的低迷与人心,决心追求上善之道,脱离人间世俗的局限性,向往更为广袤自由的天地。

    修行一途不只是单调乏味艰难困苦。

    一通则百通,唐羽求的只是心意随性,不枯腐迂闷就好。

    笛音渐消,他的眉头却自始至终紧锁。

    抬头仰视着西北隅的那一片星空,他暗自揣测了许久,也没能放下眉梢。

    “可是在想那妖孽?”

    一句略显轻浮的话语响起,唐羽这才从恍惚中转身看着那位,唇角衔着杂草,环手抱胸的少年。

    这少年同样是身着一席白色长衫,仪表不凡,却唯与他表现出来的那股子浪荡脾性有些不搭调。

    与唐羽一样,他的左手袖口纹有清叶一枚,这是云袅入室弟子仅有的殊荣,代表身份与地位的尊崇,也是云袅清俗弟子奋斗和追求的目标。

    这来人正是司徒,他是大长老吴道子的弟子,在云袅弟子之中入室较早,自幼便开始随师夫潜心修道,修为虽不如唐羽天赋异禀,但悟性却是极佳,神识之广举世罕见。

    司徒平时偏好通读道藏经论,成天潜在淮阴洞与群峰间读书研道,修为上便有所搁置。

    这还不算什么,最令云袅上下头疼的是司徒桀骜不驯、闪烁不定的处事态度与性格,总能做出一些别人无法理解,更为离奇的事情与选择。

    不读道藏闲着的时候,他就会折腾些不着调的事,就像市井里那些不学无术的公子哥一样,散漫的很。

    多年前大长老弃了云袅选择游历山川后,司徒却让很多人难以置信的依旧被云袅上下宠着、惯着。每天除了看书踩青,他便无所事事游手好闲着,就连早晚见习都很少参加。早些时候执法长老偶尔寻他不见,便会大发雷霆去找仙尊说辞,可每每都会让其他两位长老和仙尊给搪塞了过去,这是所有人都不能理解的宠溺。

    好在大长老临行前,与他约法三章。

    不入无极不下山,不破乾坤不入塔,不出青芒不为师。

    这其一说的是他的修行之路。意指他的修行未能入得无极之境,不许他离开云袅往世俗。

    这其二,说的是云袅幽灵塔前的大阵。

    幽灵塔自古便是云袅重地,塔内幽禁着许多人间魔道的妖邪。

    大长老曾经嘱咐过司徒,他的生世之谜,唯有进了这幽灵塔,方能大白天下,但前提必须得由他自己破了塔前的阵法,他才有资格进去,这明显也是在故意刁难,因为塔前的乾坤阵法,自古就无人能破,以他的修道心境,只怕这辈子都没有可能。

    而这最后一点,便是说他送给司徒的那把匕首,何时匕首能在他手中出窍青芒一现,他才有资格收徒授道。

    这些年过去了,司徒似乎已经放弃了师尊对他的期望,他更不屑这些东西,每天只要有书看、有饭吃、有地玩,他就是云袅最自由的那个人。

    当然,众师兄弟之间对他的敬意,除了顾及他让人万般羡煞的宠溺,他也确有许多过人之处。

    司徒是云袅有史以来唯一一个,修为只在分灵期便有资格进入淮阴洞经室的弟子,这是对他才学的认可以及肯定。

    可叹的是,他对道固有独断的理解和远超常人的悟性,却始终没能将这些才华用在修行上。所以,无论是剑道上的造诣或修为上的提升,他依然是内室弟子中最为浅薄的那一个。

    万法归一,无复遗漏,说的是司徒。

    道法三千赋予一身,而无所长者,说的还是他。

    所以唐羽自始都认为,自己这位二师弟是一个让人无话可说的人。

    平时少与他争论,除了因他给人的感觉,和作风过于轻佻之外,更多的是因为他有着常人不敢与之诡辩的能力。

    每当司徒与师兄弟们争论时,最后他都会被迫着以论剑的形势,宣告自己的失败,因为他在剑道上的造诣真的很烂,就连云袅最普通的山门剑剑招,他都未必能一气呵成的舞出来,这是很难让人原谅的失败。

    大长老云游之时,将那把匕首留给司徒,望他能在剑道之上潜下心,成为一位强者。

    据说那把匕首来自漠河战场,拥有神的战痕和强大的器灵,其鞘更是被无涯谷高人赞为举世无双,赐名修罗。故此,这把匕首当之无愧的被列入神器榜,却极少有人见过。

    司徒一直没能将青芒出鞘,这把匕首便一直暗淡的密藏在他的怀中,只作为恩师留下的念想供奉着。

    他也没能从那把匕首中,感受到强大的战迹与器灵,从而悟出剑道的深意。

    降魔除妖这类看似是修行者看家的本事,自然也非他强项。

    不过说来也难怪,这大长老的脾性在云袅上下,除了仙尊与笛仙人,也是无人能够驾驭。

    (本章完)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