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我开着卡车去收尸
字体: 16 + -

第59章 我们是同类人

    狗几把说话前后自相矛盾很多。

    先前他和我们说他父母双亡了,现在又和我们说想回家看他父母,而他最新解释是,看父母是给父母上坟。可我们仔细问他老家地址,他怎么都不肯说详细,家更是从保定跑到了沧州,而且开始狡辩自己不叫宋才了,叫宋书,鬼信他的话。

    我和毛十三一问仔细了,他就开始装伤员。最开始我在后车厢给他铺了一床被子,他就躺着。他说他以前挨过饿,垃圾桶翻过,树皮吃过,草叶子吃过。有段时间营养不良,肚子特别大,像怀孕一样,后来有天喝了一碗牛肉汤,第二天就好,所以他不让我们带他去医院,唯一要求我们给他买碗牛肉汤。

    我打包点吃的,还买了消炎药。说实话,狗几把总说自己没事没事,但是我们看着狗几把的脸有事啊,几次我回头望一眼狗几把会不会突然咽气了,他冲我笑,吓得我真觉得见到鬼了。

    而第二天的时候,我把卡车停下,和毛十三去服务区吃饭,回来见着狗几把站在树丛旁边撒尿,对我喊着,“有没有给我带一份?”

    我现在相信狗几把是有蟑螂的命了,这人命太硬了。

    他昨天怕麻烦我们,硬是一整天没喝水,还在裤裆里撒了泡尿,因为裤裆湿着太难受了,所以今天艰难爬起来了。

    “兄弟,你这生命力也太顽强了。”毛十三叫着。

    “哪里哪里,年轻嘛。”狗几把有一条腿还不敢点地,跳着走像个僵尸。

    “你这么命大的,就应该做我们小何的帮手。”

    我不知道毛十三哪门子调侃,不过想想也挺对的。

    但狗几把看了一眼我,“给人打工的都是贱命,我这辈子不会再打工了。”

    说的一身正气,好像觉得我是个狠心的老板,而他绝不会羊入虎口。

    那天晚上,我把自己真实工作如实告诉了狗几把,他当时是楞了一下,指着毛十三问我和他是一老一少搭伙运尸吗?

    我说毛十三是个道士,蹭我车去北京的。

    狗几把很气人,说怪不得觉得你们奇怪,原来不是正常人。

    而毛十三也呛得他没话说,“怪人才能吸引怪人,狗几把你要不是同类人,怎么会碰上我们,还要求我们给你带回家呢。”

    同类人,毛十三给的定义是,这世上有人在最光亮喧嚣的一面,也要有一部分人在他们的对面,属于最隐秘灰暗的一面,走在社会的边缘,恰好我们成为了这一类。

    “狗几把,我先和你说声,我现在要去苏州,肯定不会立刻把你带回家的,而且路上什么事情,车费就算你免了,但是其他费用你自己出。”

    “我知道,我就吃饭花钱嘛,我身上还有些钱,大不了你们吃剩下我捡着吃,让你在我身上多花一分钱,你就开车轧死我。”

    狗几把我于心不忍,可想想毛十三说,别对人太好,蹬鼻子上脸这是人的天性。

    第二次取棺材,我心里多了个心眼,也害怕再遇到上次的事情了。老何给了我一个电话,我去电话厅先打电话确认了一遍,一个60多岁的老头还活着,也放下心,开车跑到苏州那里。

    老头本身就是做寿木的,店铺里就是各式各样的棺材。他见面问我,“是不是老何的儿子?”

    我点头,“是,大爷。”

    “小伙子一表人才,老何是享福了。”

    一顿把我夸上天,但是我瞎一只眼睛,手还有问题,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来,我几斤几两我自己也知道。

    拿到棺材我就去电话亭给老何打电话,和他说可以给我介绍生意了,没想到老何把我骂来一顿。

    “你小子想要有生意就有生意,不想做了就推掉,我就能给你立刻找上门吗?”

    叶秋住院那段时间,老何给我接了两个生意,但是叶秋为了我躺在这里,人要有良心,我就全推了。

    “那要多久?”

    “等着。”

    我算下,这段时间到今天,我已经九天没有进账一分钱,无论是叶秋的后续治疗费用,还是吃喝、油钱哗哗地上涨。我还经常打肿脸充胖子,怕麻烦的地方就用钱解决。

    “等多久?我饭吃不起了。”

    “这人生老病死遵循命运规律,你急着要挣钱,有没想过逝者的苦,留恋世间,不舍亲人,……”

    果然我又挨了批,我成了个为挣钱不择手段咒人早死的恶人,确认我洗心革面后,电话才结束了。

    而真正解我燃眉之急的是这里医院的保安,我之前来苏州的时候认识他,算不上朋友,我打电话要他介绍生意,他从我这里抽点中介费。

    他告诉我医院有个男人,洗澡的时候,滑到摔破了脑袋,送过来抢救人早死了,医院的人让他的家人过来领尸,这里是城区,他家在城郊,家里面只能出150块钱,没人愿意送。我算了算毛利润,去掉油费只能挣50,但有总比没有好,在那干等着也不是个意思。

    狗几把借着他和尸体一个车厢里害怕的名义,和毛十三挤上了一个副驾驶,感慨还是车里好,不用吹冷风。

    他本来街边流浪的时候就不洗澡了,受伤后更是办法洗,毛十三总说狗几把身上肯定有跳蚤,也不愿意狗几把挨着自己,一个人挤到车门边。

    我闻着狗几把身上挺有味的,给他下通知,如果还想同路做兄弟,伤口赶快好后然后去洗个澡,他嗯嗯唧唧说行,我看他根本不当回事。

    不过狗几把也不是一无是处,他没事走路边捡张报纸都带回车上看,想象力也很丰富,脑子像住了几个说书的,张口就是黄故事。

    我们去了医院,保安老李看到我,哟一声,“怎么混有钱了,现在都招两个帮手了?”

    我笑笑,“不是帮手,是朋友,坐我的车都顺路回家的。”

    “你这车还敢搭,这都是不怕死的人。”

    老李有点看不起我,我们俩第一次见面,他就问我,“好好一小伙子,身强体壮的,做什么不好,偏和这死人打交道。”他站的都离我一米远。我当时以职业不分贵贱来打掩护。

    老李领我们去了太平间,尸体我看了一眼还好,还处于早期腐烂的状态。只是他的手缠着纱布,我们把纱布扯下来,手背手心好像皮肤坏死,表面皮肤已经没了,发出恶臭了,应该是死者生前的病。死者家属离这也近,就没有打防腐针,直接担架给抬走了。

    走在路上,毛十三问着保安老李,“医院是不是经常闹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