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运先驱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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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屈的忠魂——潘心元

不屈的忠魂——潘心元

我的头是钢铸铁浇的,对革命是至死不移的。

——潘心元

潘心元(1903~1931),曾化名彭清泉,湖南浏阳人。1923年6月加入中国共产党。1927年参加指挥“秋收起义”。历任中央巡视员,红四、五、六军总前委常委,红三军代理政委、红一方面军总前委委员等职。1930年12月,因叛徒出卖,在浙江省玉环县被捕,英勇不屈,壮烈牺牲,年仅27岁。

叛逆精神

1903年1月24日,对于即将为人父的潘正鹄来说,这一天显得格外漫长。从清晨开始,他的目光就没离开过隔壁的产房。家境丰裕的他已别无所求,除了即将降世的孩子。终于,一阵嘹亮的啼哭声从隔壁传来,潘正鹄激动地连手中的盖碗掉在地上都顾不得了。他对家人们开玩笑说:“听这动静,咱家是多了个小造反派啊!”

或许这只是初为人父的自我调侃,语气中难掩香火得继的兴奋和欣慰。然而,命运可能真的是无处不在的预言,这个“造反派”的笑言竟然在若干年后成为了事实。

1911年,辛亥革命在湖南取得了震天动地的胜利,“中华民国”湖南军政府在长沙宣告成立了。刚满8岁的潘心元兴奋地随着学校的师生们跑来跑去。虽然他不是很明白革命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平日里老师讲的那些帝国主义的侵略、封建统治者剥削的故事却让他由衷地痛恨。老师还讲过出身本县的维新志士谭嗣同、为百姓奋起抗争而牺牲在萍浏醴起义中的义士,这些人在潘心元的心中都是不折不扣的英雄。所有的这些,都早已在潘心元幼小的心中埋下了爱憎分明的种子。

潘心元拿着湖南军政府发出的号召剪发放足、查烟禁毒的宣传单,不由得愤恨起来。原来,在他家的深宅大院中,还依然保留着这些“封建主义的流毒”,祖母头上可恶的长辫子,父亲对赌博的沉迷……不行,潘心元下定决心,一定要“惩治”他们。

潘心元跑回家找到了正在念经的祖母。他撒了一会儿娇,便绘声绘色地讲起外面的变革,当提到要剪掉辫子时,老祖母顿时生气喊道:“要剪辫子,先剪掉我的命,反正我不想活了!”说完就板起面孔继续念经,不再理这个“大逆不道”的孙子了。

潘心元早就料到会是这个结果,祖母的固执可是全家上下无人不知的。无趣的他刚要走开,忽然想起了老师讲的一句话:革命就是暴力行动。没有暴力,是不可能取得革命的成功的!

潘心元决定对祖母“革命”了。他悄悄找到一把大剪刀,咔嚓一声,祖母那条留了半个多世纪的辫子就被他利落地剪掉了。完成了“革命”的潘心元转身一跃,兴奋地喊叫着消失在树影婆娑的庭院深处。

正在嘀咕“阿弥陀佛”的祖母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潘心元早就跑得不见踪影了,地上只剩下一条又粗又长的辫子。祖母气得直哆嗦,大喊道:“这孩子无法无天了,长大了要出乱子的啊!”

紧接着潘心元又带着小伙伴们掀了父亲的牌桌,抢走了麻将牌。并且威风凛凛地宣布道:“查潘正鹄等人,一贯滥赌而无悔意,现没收赌具,如有再犯,定不轻饶。”说罢扬长而去。一屋的大人震惊之余,对这个孩子的胆色大加赞赏,纷纷恭喜潘正鹄生了一个有出息的儿子。

但是,倍感欣喜的潘正鹄却不知因为什么,在心中对这个孩子隐隐升起了一丝担忧。

童年的时光总是匆匆易逝,转眼间已经是1921年的夏天了。潘心元说服家人,和志同道合的好友田波扬一起来到了长沙读书。此时的潘心元已经成婚了,再也不是那个青涩少年了。这些年他也接触到了不少进步思想,对参加到革命中来的渴望也越来越强烈。

来到长沙这个更加广阔的天地后,潘心元经常和田波扬一起参加社会活动,宣扬进步思想,抨击时弊。为了让更多的人接受新文化,新思想,潘心元和田波扬等人合办了一本《新民》杂志。

《新民》杂志主要是选载一些介绍马列主义的文章,再有就是揭露官僚军阀罪恶的大胆宣传,一经推出,受到了很多读者的欢迎。杂志的经费主要是大家捐集的,尤其是家境富裕的潘心元拿得最多。不久,潘心元在别人的介绍下认识了毛泽东。在毛泽东的帮助下,《新民》杂志越办越出色,对这一时期长沙社会斗争产生了很大的影响。作为创始人的潘心元,更是曾受到中共湘区委员会的赞扬。

智度粮荒

各位乡亲:

眼下大家除了日子难得温饱外,还有个困难,就是有眼认不得字,有手不晓得写,要写书信,也要请人代笔,实在不方便。敝处考虑各位之难处,特开办一夜校,教大家识字学算,每晚上两节课,不收钱费,夜深回家,自备照明。欢迎不弃光临。

潘家大屋夜校

1922年,这张告示突然贴在了北盛仓村口的墙上,一下子打破了死水般平静的生活。

这里就是潘心元的老家北盛仓村,是浏北的一个较为富庶的村落。这里土地肥沃,风景秀丽,一条昼夜不息的浏阳河,长年累月的伴随着人们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歇”的生活。千百年来皆是如此,仿佛这里是独立于世外的乡村一般,即使轰轰烈烈的革命运动也没有在这里掀起太大的波澜。在他们闭塞的头脑中,现在吃不饱饿不死的生活已经很好了,祖祖辈辈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嘛,何必冒着杀头的风险革什么命呢?

潘心元开办夜校的初衷就在于此,他深知家乡百姓的安于现状,必须从思想上改变这些自我满足的麻木状态,才能发动起群众运动。接下来发生的一件事,终于让潘心元的努力看到了效果。

一天,潘心元看见一个农户拉着孩子唉声叹气地走过来,就过去询问发生了什么事。原

来是当地的团防局贪污了村里小学的办学经费,导致学堂不能维持下去,孩子们也即将无书可读了。潘心元气愤之余,意识到这是一个拉拢民心的机会。他安慰农户说:“咱们大人吃苦就算了,怎么能让孩子们也没书读呢,走,找他们算账去。”接着,潘心元又联络了几十家孩子在村中学堂读书的农户,直奔团防局而去。

民国初期,湖南农村的政权机构称为团防局。县里设有团防总局,区乡各设立大团小团,专门管理地方行政诉讼、钱粮赋税和文化教育等事项。团防局拥有团防武装。他们以此作威作福,鱼肉百姓。

潘心元带着群众冲进了团防局,抓住了团总一阵拳打脚踢,算是出了口恶气。团丁们见领头的是潘家大少爷,更是不敢多管闲事。潘心元领着大家在团防局内搜出了很多大烟枪和赌具,他高举着这些东西当众揭发了团防局内的藏污纳垢,号召大家一起来与团防局作斗争。围观的群众第一次感受到了团结的力量,原来穷苦人并不是一无是处,至少潘大少说的“革命”还是很有道理的。就这样,潘心元在赢得一片掌声的同时,也赢得了父老乡亲的民心,为以后在这里成立浏阳第一个农村党支部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1923年6月,21岁的潘心元由夏明翰和田波扬介绍,光荣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受党派遣正式回到浏阳指挥工农运动。由于潘心元早已经在家乡有了群众基础,不足一月就在乌龙乡成立了浏阳第一个农民协会,而且会员数量与日俱增,很快发展到两万多人。

不久,一场天灾降临了,浏阳县遭受了前所未有的特大旱灾。锦绣的湘东平原,一眼望去赤土千里、满目萧条。就连那条世世代代流淌不息的浏阳河,也失去了往日的宽容,河水断流,河床龟裂,在酷日的炙烤下,百里河滩发出阵阵哀鸣。

当年的庄稼颗粒无收,农民们欲哭无泪。可是狠毒的地主富商们却将大量的粮食囤积起来,操控物价,米价一日三涨。成千上万的农民已经无法生活下去了,他们成群结队地出现在田野里,以剥树皮、挖草根为食,其惨状不忍目睹。

据《浏阳县志》记载,当时绥和一带曾有饥民5000余人,环跪于县署前,请求县署发给逃荒执照;沙市、北盛一带,则有数万饥民外逃,病饿死亡者达千余人……

面对如此惨剧,潘心元心急如焚。思前想后,现在唯有带领农会会员们,从那些囤积粮食的黑心商户身上打开突破口了。

多延迟一秒可能就是一条生命。潘心元迅速指挥农会骨干深入调查,很快便得知乌龙乡本地地主周露吾就囤积了大批粮食,正准备运往外地高价售出,大发“灾荒财”。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潘心元决定当夜就拿这位周露吾“开刀”。

深夜,潘心元带着支部的党员和农民协会的几十名骨干,偷偷前进了周家大院。

“咚咚咚,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动了正在屋内赌钱的周露吾,正因为输钱而心情不好的他大声骂道:“哪个短命鬼在外面,害本老爷输钱,小心老爷我生气饿死你!”

话音未落,便听见“砰”的一声,房门被一脚踹散在地。潘心元带人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潘……潘大少啊,你这是干什么?”周露吾看着最近带领农民闹得轰轰烈烈的潘心元,口里支支吾吾地问道。

“少废话,我们就是你说的短命鬼,赶紧把你存的粮食交出来。”潘心元的脸上难掩焦急之色。

拿出粮食对于视财如命的周露吾来说是万万不能的,他连忙叫起了“撞天屈”:“大少明鉴啊,今年到处粮荒,我也是勉强度日啊,是哪个嚼舌根的说我有粮食啊!”

潘心元没有闲心看他拙劣的表演,大手一挥,边上的农会会员便冲上来将周露吾装进了麻袋,背进了后山的茶树林。麻袋被随手摔在地上。

此时的周露吾早已吓得魂飞魄散了,他从麻袋里爬出来,趴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别杀我,别杀我啊潘大少,饶命啊各位好汉!”感情他以为潘心元要下手杀他了。

看着威风凛凛的地主吓成了这样,潘心元也是哭笑不得,他再次问道:“你家有没有存粮?”

“有有有,您要多少有多少,只要不杀我……”

就这样,潘心元带着农会骨干们神出鬼没,从那些地主大户的身上挖出了很多的粮食,终于帮助浏阳的百姓度过了这次粮荒。

会集星火

1926年9月15日,中共湖南省委,根据浏阳党组织一年多来出色的工作情况,同时为了迎接第一次国内革命战争**的到来,批准成立了中共浏阳县委员会。这是浏阳历史上的第一个中共县委组织,潘心元被96名党员代表一致推举为县委书记。

谁又能想象得到,当这个对于整个中国来说小小的县委组织成立后,将指挥着浏阳这艘革命之舟,驶出这里平静的港湾,开始向汪洋大海扬帆远征,直挂云帆济沧海。那么,在它航行的前方,也是否有惊涛骇浪和险滩暗礁在等待呢?

随着浏阳县的农会组织不断发展壮大后,革命和反革命之间的对抗,也随之日益尖锐起来。

潘心元认为,如果党的手中没有自己掌握的武装,万一风云突变,后果必定不堪设想。因此,在县委会成立不久后,潘心元就将建设一支党领导下的工农武装力量当成了工作重点。

当时,浏阳县警备队与全县21个团防局的手中掌握有600多支枪,虽然他们口头上已经宣布拥护革命,但实质上仍是封建势力的代言人。潘心元针对这一情况,吩咐县委做好了详细的准备,下决心收缴全县的武装枪支,建立工农武装自卫军。

为了避免发生流血事件,潘心元决定要效仿宋太祖赵匡胤,也来个“杯酒释兵权”。他通过国民党党部发出了请帖,邀请各团防局头目前来县委开会。

这些团总们不

疑有它,因而一个个大清早就纷纷赶往县城,来到了国民党党部驻地。

潘心元当时既是共产党的县委书记,又是国民党的党部书记,当仁不让地在酒桌上开始了讲话。

他首先介绍了全县农会及各地群众的发展情况,又说了当前革命发展的大好形势。对这些完全不感兴趣的团总们在下面已经听得昏昏欲睡了。突然潘心元提高了嗓音,单刀直入地宣布县委命令:“根据县政府决议,从今天开始,全县所有团防局的武器,都交由农会组织接管。”

一石激起千层浪,团总们顿时清醒了过来,纷纷站起来准备发难,离开这场“鸿门宴”。可是,就在这时,数百名摩拳擦掌的农会会员冲了进来,手中高举的梭镖和锄头,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令人生畏。

这些比兔子奸,比狐狸滑的团总哪个不是在人群中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的人精。一看如此阵势,就晓得大势已去了。与其敬酒不吃吃罚酒,还不如乘机卖个顺水人情呢。因此,潘心元就顺利地解决了农民武装的枪支问题。

武器有了,还必须要严格训练才行。自古湘军甲天下,中国军队的主要兵源来自湖南。究其原因,湖南自元末明初以来,连年战乱,十室九空。统治阶级曾经两次进行历史上的大移民。这样,移民的开拓、进取精神,加上当地少数民族强韧犷悍的品格、忍耐刻苦的习性,就造成了湖南人那种不信鬼神、甚至褊狭任性的特殊秉性。

潘心元是湖南人。潘心元的血管中流淌着湖南移民的血液。因而他自幼就刚直好胜,犷悍尚武。也就是在这种秉性的影响下,潘心元将浏阳的农民革命军培养成了一支训练有素,战斗力极强的忠实武装。这支队伍,后来成为湘赣秋收起义的三个主力团之一,即工农革命军第一师第三团。潘心元对人民军队的创建,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英雄遗恨

1727年,湘赣边界。安源至江西铜鼓之间大概有三天路程。这一段山路峰岭相连,层峦叠嶂,路途十分险恶艰难。

酷夏时节的路上走来了两个人,他们一身长衫,背着油布雨伞,看打扮是远行贩货的商人。

其实,这两个人就是毛泽东和潘心元。他们刚刚在安源安排好秋收起义的工作,然后一同前往铜鼓。早在长沙读书时就相识的两人一路说说笑笑,倒也不寂寞。

这一天,他们来到了白色恐怖十分严重的浏阳张坊境内。突然从路旁跳出了十几名团防局的团丁。他们贼头贼脑地打量了一下潘心元和毛泽东,阴阳怪气地问道:“干什么的?”

潘心元赶紧抢前一步,赔着笑搭起腔来:“老总辛苦,我们是贩布的商人,路过贵地,还请包涵啊!”

那团丁摇头晃脑地盯着潘心元的包裹说:“包涵?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共产党啊,给我搜!”

潘心元连忙表示配合,故意将包裹中的银元洒落到地上,顺着山坡滚得到处都是。贪心的团丁们赶忙四散跑开追抢银元,潘心元顺势掩护毛泽东脱险了,自己却被抓到了团防局。

幸运的是敌人并不认识潘心元,所以对他的看管十分松懈。不久后,潘心元趁守卫不注意逃了出来,重新回到了部队。及时参加了震惊中外的“秋收起义”。

关于这段不平凡的经历,潘心元后来在给党中央的报告中,只是简单地说了两句话:“……途中我被捕入狱,因此只救了毛同志一人赴铜鼓。”

现在读来,不由得感到庆幸,如果不是潘心元的这一特殊功勋,中国的革命斗争史有可能重新写就。

秋收起义失利后,湘赣两地的革命进入了低潮时期。国民党反动派对人民群众的镇压也变本加厉了。他们所到之处“逢屋便烧,见人就杀,几乎是无农不暴,无工不匪”。霎时间,整个萍浏醴地区腥风血雨,一片焦土。

潘心元因是浏阳地区党的领导人,又被国民党反动派列为“十大暴徒”的第一名,他家的处境更是十分悲惨。庄园被烧,田地被没收,一家老小只能靠东躲西藏过日子。

这些磨难并没有让潘心元低头,虽然三湘四水乌云滚滚,但浏阳一地的红旗依然高扬,除靠近长沙的一隅落入反动派手中,其大部分地区仍由潘心元领导的革命武装所控制。

在艰苦的战斗岁月里,潘心元转战南北,历任中央巡视员、红四、五、六军总前委常委,红三军代理政委、红一方面军总前委委员等职,并且参加了红军第二次攻打长沙之战。在这些风雨如晦的日子里,潘心元经历了血与火的洗礼,已经成为了一名钢浇铁铸的共产主义的战士。

1930年9月,由周恩来亲自安排,潘心元将赴浙南地区巡视党务工作和军事工作,同时任浙南红十三军政委。潘心元知道此时的浙江风雨飘摇,斗争形势将更加的残酷,但是,他义无反顾。临行前,潘心元托同志给家乡的妻子寄了一封信,叮嘱妻子对儿女要严加要求,信中写道:“……侠仙、侠游、侠仁,万勿使其失学,务必教其以吾志为志。”谁又能料得到,这看似严父教导儿女的一封信,竟成了潘心元最后的遗嘱。

这年11月的一天,苔山岛附近的海面上晨雾霭霭,寒气逼人。潘心元正坐在一艘渔船上,前往温州特委参加会议。小船飞箭似的消失在迷雾中,唯有一阵阵远去的桨声,打破黎明海面的寂静,在人心中撒下一抹别离的愁怨。

潘心元料不到,小船摇出迷雾后,迎接他的不是自己的同志,而是一队荷枪实弹的国民党士兵。久经沙场的潘心元知道,他是被叛徒出卖了。

狠毒的国民党反动派是绝不会轻易放过眼前这个绝妙的立功机会的,他们甚至没有进行任何审讯,就枪杀了潘心元。

……

出生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时年不满29岁的潘心元,就这样为他所钟爱的共产主义事业献出了宝贵的生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