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尸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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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夜半无鸡鸣

    鸡鸣寨并不大,但在宝清县,却也算是一块知名的地方。因为它地处宝清东南角,古时跑山帮的人,自外地入湘,往往是深山层峦,荒无人烟,到此处突闻鸡鸣,就算是入了湘乡省。还要多嘴一句,何为“跑山帮”?其实就是今天张一刀的祖师爷,走村串寨跑运输,偶尔也做些小买卖的人。只不过那时苗寨交通极其不便,全部要靠人背,那些人运货全靠肩背,往往三三两两的人,自然须是精壮劳力,结伴而行,背着货翻山越岭。

    张一刀透过车窗看到,路上有些金光闪闪的纸钱,丢在路边的草丛里。这种纸钱,和普通祭祀的黄纸或者锡箔纸不同,一律是走过金水的金光纸。这种纸,之所以散落在路边草丛,因为,它本来就是奉献给路边的土地菩萨、野外的孤魂野鬼的。

    这种纸,只有一种情况下才会用。就是赶尸。

    赶尸的人,原本就是一项特别讲究的生计,请得起赶尸的,自然不差钱,所以一路用些金光纸,就是为了把路上打点好。

    金光纸并不多,然而十步八步,总会散落一只。

    此时天近斜暮,夕阳正好,光线一照,熠熠生辉。那方向,却偏偏是指向鸡鸣寨的。

    也就是说,赶尸的人,赶着生计,进村了!

    湘西这边,既然向来有赶尸的传统,有赶尸的历史,一套独一无二的黑话自然也是必不可少的。赶尸,在民间,其实是一项极其受尊重的行当,原因很简单,谁也没有把握自己可以终生不和他们打交道。所以,赶尸的人一般被称为“老客”,苗语里面有“老先生”,或者“通晓秘术的老年人”的意思。而被赶的尸首,往往被称为“生计”,之所以被称为生计,含义就太复杂了!其一,这些客死异乡的人,往往是为了赚点钱,谋个生计才跑出去的,他们为一家人的生计付出了巨大的牺牲,甚至自己最宝贵的生命!其二,湘乡人和自己的亲人感情深,人情味浓,哪怕去世了,也不愿意相信他们死去了,他们宁愿认为仍然是有生命的,灵魂仍然是附着的,所以,称为“生计”,意思就是他们仍然是有生命的。其三,则是因为,“老客”以赶“生计”为生,而且跑一趟向来待遇丰厚,赶“生计”到他们该去的地方,就是他们的赚钱生意,也叫“生计”。

    话说张一刀看到,金光纸沿路进村,立马从车上跳下,翻到路边细看。路边,鲜嫩的野草明显有被踩踏的痕迹,细嗅之下,空气中有草叶初折汁液的鲜香,同时似乎又有一些腐败气息。再仔细看草丛,不由倒抽一口冷气。一路过去,草叶断折处,每处间隔竟然惊人一致,每处约间隔30公分。每处脚印落地处,草叶断折多,但入泥均极浅。

    这“老客”,端端是技艺不俗!

    有人赶尸进村了,这是毫无疑问了。

    张一刀将车开进鸡鸣寨,在村头找个地方把车放好,他决定今晚就驻扎鸡鸣寨了。

    村里,分明透露着一种十分诡秘的气息。第一感觉就是静,说不出的静。

    傍晚了,总是一股子说不出的寂静的味道。村头还是有三三两两的人,却个个脚步匆匆,仿佛背后缀着个吊颈鬼一般。

    张一刀在鸡鸣寨要说也有一帮子老熟人、老朋友,然而一说要上门借宿,却个个面有难色。张一刀向来是个为别人着想,又怕麻烦别人的人,遇到这种情形,心里想,自己宁可车里将就一宿,也不会让别人添堵。

    眼看着夜幕降临,张一刀突然知道哪儿不对了。

    鸡鸣寨,竟然无一鸡鸣。奇怪!张一刀并不是第一次到鸡鸣寨来,往常来,一到傍晚,夜里,鸡叫可以声传十里的。

    张一刀决定留下来看看。

    夜深了。

    没想到,又是那歌声传来了“人人都道今生苦,来生更胜今生苦;人人都道来生苦,不得来生更辛苦......“不过,这次,歌声仿佛是从身边传来的,仿佛就是副驾驶座上。

    张一刀大吃一惊,原来,不知不觉,自己竟然在车上睡着了。他努力想睁开眼睛,可是眼皮却无比沉重,仿佛是被胶水粘住了一样。而自己,却仿佛有一种想要窒息的感觉。他厌恶透了这种感觉,却无力摆脱。

    张一刀生来胆大,从来就不知道“怕”字怎么写的。于是腾出右手,大腿上使劲拧了一下,右腿猛地一蹬,眼睛终于睁开了一点。朦胧中,副驾驶座上没有人,却看到一只大公鸡!

    “雄鸡一唱天下白”,那只鸡又肥又大,摆出了引吭高歌的架势,“喔......“,尽管无比艰难,毕竟还是叫出了声。

    浑身一激灵,终于睁开眼睛,可是,仔细看,副驾驶座空无一物,哪里有什么雄鸡,原来那种气若游丝的歌声,也已完全消失不见。

    做梦了。张一刀想要伸个懒腰,闭眼继续睡。

    “喔......”,鸡叫声再次传来,这次,却是从村里某一家发出的。

    张一刀完全清醒了。赶紧悄悄从车上留下来,顺手从车上捞出一根平素防身用的铁棍。准备到村里看看。

    此时,月挂空中,村中正当半夜,却也十分明亮。往空中看去,明月高悬,然而却有7颗隐隐的星星,按一种平素不曾看到过的形状排列着,隐隐约约和月亮组合在一起。

    张一刀记得,这种天象,石老人原来曾经告诉过自己。叫做“七星连月”,阴至盛,阳至竭,蛇鼠出,鸡狗歇。

    张一刀循着隐约传来的鸡叫声,摸到村头一家大宅院外,记得这是鸡鸣寨村长大儿子家。他悄悄翻上墙,轻手轻脚翻越过去。一个箭步隐身到葡萄架下。

    村长大儿子在外做生意,颇挣了几个钱,因此这幢院落在村内很有气势。张一刀记得家里平时住的就是村长的大儿媳妇和小儿子。

    张一刀暗叫晦气,实在不该半夜不明不白闯进来,万一别人撞见,瓜田李下,说也说不清啊。然而此时却容不得他多想,往鸡架上看去,却看到一副奇异的景象。

    这儿农村往往是在空处修座鸡舍,村长儿子家的鸡舍看上去颇大,鸡舍顶上修了几根木棍做的支架,天气好的时候,家里放养的鸡齐齐站在木架上,只有阴雨天,才会把鸡赶进鸡舍。此时,架上大概有十来只鸡,公鸡也有四五只的样子。其中一只雄鸡,恰好和梦中看到的一模一样,正在努力伸长脖颈,想要叫出声来,但无比艰难,旁边的几只公鸡母鸡,一起斜斜的盯牢这只想要叫的雄鸡看着。

    因为这只雄鸡的背上,竟然蹲着一只黄鼠狼!

    雄鸡一旦想要叫,那只黄鼠狼立马在背上跳两下,再要叫,黄鼠狼竟然伸出前爪,往鸡颈上拍打。

    偏偏雄鸡竟然是无比坚韧,伸长脖子想要叫,偶尔还是能发出“喔喔”的声音来。场面竟然十分诡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