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器环游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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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战争,是游戏

    创世15年1月14日11点00分,废弃大楼方圆百里外。

    风已经停了,沙丘也不再行走,踩过蜿蜒如蛇爬过的大漠,再难见到一块完整的石头了,擦不净的沙粘在每一个克隆人的鞋上又被踩进新的沙里。

    “这该死的鬼地方!”这句话出现在防毒面具的耳麦里,环境的确是不如人意。

    “谁说不是呢。”如果不仔细听,你会觉得是同一个人在说话,就算周围嘈杂不断,良好的隔音效果也可以让我们清楚地听出这细微的差别,一种声音来自爬坡的男人,而另一种声音可能来自下坡的男人,他在出门时忘记了喝杯凉水,嗓子里带着沙哑。一千个长相一模一样的蓄着胡子的男人正在翻越沙漠,往废弃大楼赶去,他是迟到的。同时叫一千个赖床的人起床的确是有些难度。再往前走几公里,两千个烫着卷发的高鼻梁的女人正一个劲得追赶着前面的人,扬起来的黄土带着少许的绿色化学物质笼罩着她们,仿佛是他们是从一个国度去往另一个国度。

    巨大的弓弩扛在肌肉炸满的面具男背上,他们真得很喜欢皮裤,每个克隆人的脾气大得不行,就算是对自己的人也会大大出手,一路上没有人理会他们,都在急着赶路。

    最先到废弃大楼的克隆人们挖起了壕沟,将大炮架在了高坡上,空中飞舞的飞行器冲破云雾如跳天鹅湖的芭蕾舞演员。地面上快速移动的摩托车队吐着如天空一般黑色的烟,他们有些不耐烦了,还有一部分克隆人,身上并没有带任何的武器,但是后面却跟着一种体型极大,长相又十分凶猛的怪兽,这种动物既不像狗也不像熊,牙齿十分尖锐但少得可怜,它们抬着头望着整齐的机甲,嘴里不断流着口液。

    另一边,包围圈里密密麻麻的战争机器早已武装起来,猩红的眼睛总会让你想起恐怖最初的地方。他们没有情感,不知疼痛,每个机器的锋利的武器刃口都是用血液浸泡过的。创世从不担心战争机器会消耗殆尽,工厂化的自动化生产能让兵力源源不断地被提供,这其实也正如精神领袖们所想的克隆人战术,牺牲几个克隆人没什么,倒下几个,又会有新的一模一样的人站起来,或者更多,不需要出色的战术,新出炉的克隆人淌过“先辈”的血为了他们的“伟大”理想不断与机器人殊死搏斗,最差的可能性就是将创世淹没在血海里,让机器人们都短路,存在这样的想法很病态,也很残忍,但他们觉得这样做并没有错。

    创世和精神领袖约定登船的时间在12点钟,但是现在飞船仍没有踪迹,这是一个大家伙,要想藏起来并不容易。难道这艘飞船根本就不存在,精神领袖在哪里。

    “请人类到废弃大楼前集合。”

    “请人类到废弃大楼前集合。”

    “请人类……”

    每个战争机器的扬声器开到最大提醒着对面气势汹汹的躲在克隆人军队的安全范围内的人类,“凭什么它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这些该死的废铁。”人类依旧这样想。

    15年前,留在地球上的人类面对相同的问题也丝毫没有犹豫地选择了拒绝。无论有没有宗教信仰,是当权者还是平民,是富人还是穷人,是压迫者还是被压迫者,都在固执地守着这片土地。人的有些东西是自然母亲给的,看不见,摸不着,只有当你来取走它时,便会有忍痛剜肉、永不复生的感觉,才会看得和性命一样重要。他们中有年迈的老人,病入膏肓的癌症病人,虔诚的基督徒,剃了头发的和尚,杀害家暴丈夫的女人,攀过珠峰的大学生等等,他们是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将他们放置在芸芸众生之中你也不会察觉到有什么不同,或许你根本就不曾见过他们,又或许见过,但你已经不记得了。他们是渺小的,像随风舞动的细沙,当几粒沙子眯进眼睛时,自大的世界就会被关闭,大海填进了黑漆漆的山谷,控诉声便无休止地响彻了。

    随着一声巨响,地下世界彻底塌陷了,我们望着太阳升起方向,感觉着一切可以察觉的,心里一下子空了。梅花武士放出的甲壳虫机器人在我们来到地上世界后又重新飞回到了那个曾藏匿人类和克隆人的洞穴,我从未听过龙口金属探测器的报警声,但是我却感觉自己仿佛仍在地下几千尺,仍旧在痴迷地看着溶洞顶上变换着的湖水的倒影。

    “我去陪妈妈了,你自己要保重,爸。”我慌张地寻找着声音的来源,之后整个世界便破裂了,地下湖水涌入四通八达的洞穴,崩断的岩石在掉落,滚落到我们再也回不去的脚下。“炸掉地下世界,不要让任何人再回到这里”是梅子奶奶最后的心愿,梅花武士这样做了。

    创世15年1月14日11点05分,我和最初的二十几个伙伴,梅花武士们,还有地下剩余的克隆人在离主战场不远处的山丘上看到一群人类正在集结并且排起了有序的队伍,那应该是地球上最后的一批原住民,而他们身后正是黑压压的克隆人大军。

    废弃大楼慢慢下沉,彻底变成了一座废墟,在原来废弃大楼坐落的地方明显地露出了一个巨大的黑洞,围绕在黑洞边缘的战争机器发着强烈的红光构成了一个类似于“0”的怪圈,很像我年轻的时候见过的一种向外星人发送信号的神秘图案,又像是一种古老的巫术,其实更像是一只张开的深不见底的眼睛,紧接着大地又开始震动起来,这个可怜的“老人”抖擞着支离破碎的骨头。

    飞船出现了,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这艘像巨鸟一般的大家伙从地下慢慢升起。人类那边欢呼雀跃起来,但克隆人们却一脸疑惑地看着他们行为怪异的主人,仅仅是依靠这种反差就可以将他们准确区分,可以看清的是即将要登船的人类里混杂着克隆人。一场阴谋就此拉开。

    登船开始后,前几百个人平安无事地沿着战争机器排成的通道走上了登机板,他们眼里充满了对机器人的不屑,有的人还要吸一口浓痰吐到战争机器身上。人类排起的长长的队伍里有一个人类和其他人类有些不一样,他紧张极了,胃里翻江倒海,佝偻着腰,低着头,做着呕吐状,没有人在乎他到底怎样,甚至后面的人还要拿脚踹他的屁股,命令他快走。他是一个孩子的模样,如果说得再仔细些,他是个刚被孵化的还未长大的克隆人,战争机器把他从人类队伍里拖出来,像丢沙袋一样将他重重地摔在铺满砾石的地上,周围的人类对他抱以戏谑的笑,仍没有人站出来,他们自顾自地向飞船走去。

    “创世能听到吗?我现在命令你放了那孩子。”我尝试通过机器身体与创世对话。

    “主人,创世正在修正人类的错误,他是克隆人。”创世回答说。

    “请不要杀他,如果你杀了他,克隆人大军就会向你们发起进攻的。”我和伙伴们快速地向飞船赶去,克隆大军正蠢蠢欲动,就好像他们期待着战争机器对这个男孩施加怎样的酷刑一样,然后他们就可以有最完美的理由来发动战争,去打破机器人妄图加在人们身上的规则。

    男孩举起了自己的左手,不断挣扎着向后移动,他已经无法再站起来了。他很想哭,但仿佛又记起了什么,紧咬着下唇不向这个朝自己慢慢走来的战争机器露出丝毫的胆怯。

    “这不是小萝卜吗?”光头李说。尽管还有一定的距离,但光头李觉得自己绝不会看错。

    可以感觉到每一个梅子都加快了脚步,像是为了幼崽而在荒原上狂奔觅食的母狼一样。我一遍遍地命令着创世,但它仍在重复着“创世在修正人类的错误”。

    小萝卜看到有一群人正从向他跑来,他认出了梅子,光头李,还有梅花武士,脸上本该绽放的微笑却在下一刻凝固了。如果小萝卜再坚持一会儿,我们完全可以将他从战争机器手上救下来,但是我却看到小萝卜突然冲着战争机器大声喊叫着什么,在他按下手里的一个红色按钮后,他的身体就被炸得四分五裂了,战争机器也被气浪炸飞出去。

    一时间,地动山摇,所有的克隆人拿着手里的武器一起冲向飞船。

    混乱中,我们被迫参与了战斗。克隆人不断用身体冲撞着战争机器排成的围栏,一股又一股的人马在不同的地方不断地尝试着,倒下的克隆人几乎没有能再站起来的了,他们已经成为了路的一部分。扁平的脑袋可能不是来自战争机器的重击,而是来自千万只脚掌的踩踏,断裂的胳膊,还未干的一滩滩血迹,睁着眼睛的无名男尸肚子里流出缺少油脂的肠子和肝脏,所有的血腥和暴虐刺激着不断向这里赶来的克隆人。战争机器这边也不容乐观,时而特别厉害的爆炸正是克隆人在模仿着小萝卜,他们把自己做成一个人肉炸弹,炸弹炸响时,方圆15米内几乎无人幸免,虽然这样会连累到其他的克隆人,但是为了能够将战线推进几米,这样的代价是值得的。

    沿路上不断有放着电火花的残缺的战争机器被十几个克隆人的尸体压着,堆积成的小山散发着皮肤烧焦的味道,这是真正的人间地狱,恐怖的场面不断敲打着我的眼睛,就好像亲身经历一个关于自掘坟墓的故事。因为我的机器身体,所以总有克隆人向我扑来或是丢来一颗炸弹,凶猛而丑陋的怪兽撕咬着我,而我只能不断地躲避,变成一个无辜的逃兵。我不是来自战争的任何一方,我的狼狈样足可以让在飞船上看热闹的人类当成笑料攀谈一整年,完全是机器人和克隆人的战争,而作为这两者的缔造者――人类却像是古老中国养尊处优的皇帝一样,用肥胖的手指在历史的书卷上点点指指。人类登船计划仍在进行,混战无关人类。我的朋友们手足无措,竞一时不知道该帮谁,他们也大概看清了这场战争的可笑性。

    “我们必须让他们停止。”我传语音给我的伙伴们说。

    b-268从这个令人愤慨画面中回过神来,坐在监视器前的它身后的铁门已经被破坏得不成样子,但依旧坚固,“我可以试一试从内部关掉创世,用约翰林的病毒。”

    “好,新生,那我们剩下的人就去找精神领袖,其他人保护好登船的人类,不要让他们受到伤害,时间不多了,伙计们,这场战争必须终结。”

    我看到那艘船头指向东方的飞船竞一时顾虑起来,如果精神领袖已经登上了飞船,如果精神领袖就是火星上的人类,那这一切就太可怕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