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舞飘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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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篇 血流(四)

连风都静止了,仿佛是因为命运终于转向最糟糕的方向发展。

淡紫眼瞳猛地收缩,少年轻声问道:“辰殿下?”轻跳的眼皮眨也不眨地望着仇,仿佛在确定什么。仇看不出少年脸上的神情是悲是喜,却有一股莫名寒意猛地渗入骨髓,马上被另一种愤怒和坚持给淹没,剑刃滑破肩膀抵上少年的胸口,仇一把抓起他的领子:“别装傻!当然是陨落星辰麻木尔杜拉贡·西切·辰殿下!告诉我,小子!马上!要不然我就刺穿你的魔核!”

摩擦着气管像是忍受着什么巨大的痛苦,低低的笑声从咽喉处逼出,笑声由小到大,转眼少年笑得连眼泪都呛了出来,颤抖的身体笑得无力地低下靠上剑尖,连刺进了他的胸膛都恍若不觉。

明明是占尽上风的,仇却突然感到惶恐起来,仿佛不是他抓住了云而是云抓住了他,他怒道:“笑什么笑!”

“可是,真的好笑嘛。”泪不去抹,就这么任它挂在脸庞,少年仍笑着,状若欢欣,“从来到这里开始,我苦苦找了四年,寻了四年,用尽手段心机,也不过是想要找到一点他的线索而已,而现在你竟然问我,辰在哪里?好,非常好!”少年用力地鼓掌,放声狂笑。

仇的手突然开始颤抖,他突然发现自己似乎犯了一个错误。

仇想退,后方便是火焰领主奥莫兰德,云若追就要计算那大块头的存在,然而,云的手却抓着他的剑,仇的大剑仿佛嵌在云的身体里拔之不动!是要剑,还是要命?

云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下垂的长发根根颤抖着猛地扬起疾驰直射仇的面孔。仇大惊,撤剑急退,双翼微扬已跃上半空,转身便向凯飞去。仇看见的却是凯不敢置信的恐惧目光,心念电转,仇下意识地转头望去,却只看见一具熟悉的无头身躯保持着跃空的姿势缓缓下落。

风之哀伤甫动,瞬间劈出千万剑将仇的身体斩为碎末,腥风血雨后露出少年平静的笑脸,缓缓向凯走去。凯大惊,身形急动,竟是毫不犹豫地和云错开直线,将奥莫兰德庞大的身形露了出来。

火焰领主奥莫兰德眯起了眼,缓缓走来的少年身上那粘稠得仿佛**流动的杀气刺激着它的鼻腔(如果它有的话)。奥莫兰德并非无智,只不过云他们的实力早已在刚才被它摸得一清二楚,在它身周百米之内削弱领域更是将他们的实力压缩到极致顶多只能发挥出十分之一便已是绝顶天才,当云这么杀气冲冲地向着它走来时,它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直接击打。而它的错误选择也导致了它的魔界旅游行就此夭折。

小山大的巨大石掌用流星般的速度砸将下来,奥莫兰德满意地笑了,它最欣赏就是某位前辈的那句“速度和体型完全没有任何关系”,它非常满意自己的这一击,完全做到了“静如处子动若脱兔”这句上古名言的地步。奥莫兰德慢慢地掀开手掌,眼洞青火晃悠了几下,竟然没有看到那只小爬虫的尸体?莫非自己功力大进竟然一掌将他打得粉身碎骨尸骨无存了?

凯睁大了眼,旁观的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那一瞬间发生的事情。云当然没有死,他只是身子一侧,一晃,人便已经踏上了奥莫兰德的手臂,前后决不超出0.01秒,而举重若轻的姿态更是仿佛闲庭信步一般轻松。

奥莫兰德头颅微转,突然发现了站在自己手臂上缓缓行走的少年。伟大的火焰领主大怒,毫不迟疑地抡起大拳头一拳轰了过去。人影闪动,任那巨拳穿影而过,少年的身形在拳后十几米处再次出现。奥莫兰德连连大吼,单拳双臂齐舞,誓要把少年给弹离身体,云却仿佛粘在了他身上一般,始终不紧不慢地向前走着,一步不停。

直到奥莫兰德脖颈旁,素手轻扬,旋即继续前行。三步,奥莫兰德的头颅错开脖颈缓缓滑落,它身上的青火飞快地消没下去,庞大的身躯向前倒塌,重新散落于地,迎合着少年的心意在地上还原成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六芒星阵。轰隆声中,白衣少年缓缓踏步虚空的身影,仿如神氐!

凯想逃。巨大的恐惧撰住他的心将所有感官对恐惧的描述放大无数倍,少年微笑的冷漠容颜比魔神王的震怒更让他惊恐。强大的异界领主奥莫兰德的轻易被弑更将他的这种恐惧推至顶峰,那是全没来由的源自灵魂的恐惧!但是他动不了,即便是云在杀死奥莫兰德之前,他的视线始终牢牢锁住凯。凯有理由相信,只要他一动,那雷霆万钧的一击必然会在下个瞬间将他吞没。

身后残破的双翼已然成为摆设,蠕动的喉头咽不下口水,那双深紫瞳孔正停在他的眼前,如同那正摸上他脖颈的冰冷手掌,还有耳边传来的轻柔声响:“我知道你知道的,告诉我,辰的事,所有……”

※※※

“青侍退!红侍看我手令,变阵!”红一冷喝着将已变成碍手碍脚的青衣侍扔到后场,红衣七剑成集中阵形紧缩起来,退守至小屋门口。

青六剑,一死四伤。青一一人的重伤便导致青剑阵威力大减,兰斯这超等级的亲自出手则让这破绽进一步扩大。青二青四青五全部一轻伤二重伤,青衣剑阵瞬间被毁,青三更是为了保护被洛丽塔偷袭重伤的青一,死在洛丽塔剑下。

青红十三卫这套云亲授的剑阵,固然威力巨大,连兰斯都不敢直撩其锋,但是,对同样熟悉剑阵的人来说,破绽同样明显。洛丽塔的倒戈不仅是带走她一人战力,更让本威力无穷的剑阵变得破绽处处。更让红一无法容忍的是,比起兰斯他们这些外人,洛丽塔这位曾经的舞妃殿下下手更狠更绝!

剑光一抖,七剑连环,瞬间爆发出的巨大威力将高歌猛进的兰斯生生逼退。红一沉着脸,冷冷地看着悠闲的敌人,心中焦躁不安,云殿下远在千里之外的事实让她的心越发恐惧起来。

红一下意识地看向青一,即便平时不服她为什么能凌驾于自己之上,但是关键时刻红一却下意识地想要寻秋她的帮助。青一立刻便看懂了红一的眼神——她想要退到屋中去!确实,比起空旷无凭的屋外,被云殿下亲手布下禁制的屋子必然会大大延缓她们的死亡时间,但是,如果云殿下回来了呢?!他会不会原谅为了保住自己性命而擅闯禁地的她们?青一一点奢望都不敢有,云的温柔和残酷她同样清楚。从现在看来,留在屋外是十死无生,但进入屋内呢?一样还是十死无生,除非——

“青一、姐姐,你们、进来吧。”颤巍巍轻轻响起带着迟疑和恐惧的声音打破了青红两人对视的目光。除非那被准许进入的唯一例外出声召唤,那么,她们或者还有几分希望不会被云迁怒——青一的心松了口气旋又感到一阵无法容忍的罪恶感攀上心头——但是,那位少女却肯定无法逃脱云的责罚了吧?

红一却没有青一那么多的想法,紫裳和她更没有多少交集,保住姐妹们的性命才是她现在必须考虑的事情。

门关。

这是她们第一次踏入所守护的这间屋子。平淡无华的摆设,除了中间屋子中间盛放的水晶棺之外,竟根本看不出一丝配得起云府禁地这个身份的尊贵或是神秘。

揭开了神秘面纱之后,红一所感到的是错愕。“这是怎么回事?!”她忍不住问,高昂的声线因为极度的差距而变调。青一闭上眼,淡淡回答:“就像你看到的那样。”

红一突然转头,冷冷盯着青一:“既然早已知道其实这里什么都没有,为什么还要死守?”

“你瞎乐吗?要守护的东西就在眼前竟然看不到!”失血过多让她的头脑开始不清醒,青一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让她们青红十三死卫所拼死守护的,就是那一具水晶棺中的少女。红一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这怎么可能?!”诸如此类的疑问句和感叹句写满了她的眼瞳。她无法相信,牺牲十三个高等魔族战力的自由度绑在这里所要守护的只不过是这样一点价值都没有的东西。在战力宝贵高实力更宝贵的魔界,这种行为已经不仅是浪费,更是极度的奢侈!她本以为她们所守护的是什么秘密中的秘密,也曾如外界般诸多猜测,却怎么也没想到,竟然真的只不过是一个死人的尸体!一股怒气突然冲上头顶,自己等人竟是为了这种没有任何价值的东西死的吗?!

扫了扫红一一眼,青一已然明了对方的心思,舞妃洛丽塔叛主,青衣侍一死四伤,红一此时心中浮动可想而知。青一喘了口气,咬破嘴唇,痛楚令她的眼神恢复了一丝清明,却听她寒声道:“值不值得自有殿下决断,但在你质疑前先想清楚,这是殿下的命令!”

“殿下。”怵然一惊,猛地想起那个鬼神一般的男子,红一心中的蠢蠢欲动骤然止歇。想起那孤高寂寥的男子,红一心中的恐惧瞬间压倒了刚蹿起的背叛火苗。和洛丽塔不同,为云亲手**出来的她们清楚知道那个男人最残酷无情而又强大无敌的一面。

青一红一对视着,两人的焦距却都不在对方身上,水晶棺旁淡紫衣色的少女手捧着晶莹的花瓶,脸上却是莫名的犹豫之色。

门外,兰斯也在犹豫。云府禁地之名巴达斯人所皆知。虽然只是一扇小小的普通门扇,但谁知道深藏其后的是什么?人生总是不断面临选择,兰斯选择了进攻云府,而现在他又要选择,云府禁地,那一门之隔,他进,还是不进?选择的答案早已明了,只是他却无法下定决心,目光微转,扫到一道陌生的身影,兰斯突然眼前一亮,露出微笑。

“洛丽塔,你去开门。”

为什么是我?!洛丽塔睁大了眼,很想这么问。但是她清楚,对兰斯来说,她只不过是玩具赛雷特国的附属品!所以,这几年来她一直效忠着云,而兰斯也从来没找过她直到今天生死关头,他和她仿佛很自然地又恢复了这种关系。

洛丽塔当然可以拒绝,但拒绝的后果是什么她同样清楚。既然已经抛弃了自尊就不需要再装矜持。即便如此,洛丽塔却无法掩饰心中的恐怖,下意识地放慢速度,缓缓向屋子走去,那同样是她这么多年来也不曾接触过的禁地。洛丽塔不知道,在她的身后远远看着的兰斯同时紧握拳头,掌心已经湿了。

禁地,禁门。谁也不知道那扇普通的门扉后面藏着什么,但没有人相信会是平静。洛丽塔也不相信,但是她别无选择。晶莹洁白的手臂这几年不知沾染了多少鲜血,而今天终于轮到她自己的血了吗?

门开,安静轻盈,房中摆设陈列一目了然。错愕首先插入屋外众人心中,兰斯冷峻脸容沉默着,看不出一点心理波动。屋内众女亦是惊愕,反倒是重伤的青一最先反应过来。

“杀!”一声暴喝,剩下的十一个人本能地跟上,清泓剑光大盛。洛丽塔一阵手忙脚乱,一声闷哼,腹侧中剑。青一恨她背叛更杀死青三,下手更不容情,将洛丽塔逼出门外更反手一剑在她脸颊上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洛丽塔尖叫一声,却怎么也不敢上前,看着青一冷冷地关上房门。

“不亏是云殿下亲手**出来的。”兰斯叹息一声,不知是赞赏洛丽塔在这种形势下还能全身而退还是赞赏青红十三卫以挡百的狂傲!洛丽塔退在一旁,撕下衣襟擦拭脸颊伤痕涌出的鲜血,衣襟后盯着青一的双眼满是怨毒。即便被外人尊为舞妃,只有她才清楚,这个院子中的一切她连靠近一步的资格都没有,而青一,更是她永远指挥不动的人物。

一眼都不看洛丽塔,兰斯拔剑出鞘,黑幕下仿佛漫天星辰陨落尽聚于他掌心,光亮乍起,身后黑衣骑士鱼贯而出,没有发出一丝声响,肃杀之气却已然撞向门扉。

门破,一扇门又怎能挡得住如狼似虎的玄衣铁骑?那可是陨落星辰当年的最强亲卫!而他们的首领,正是兰斯。

环膝抱着透明琉璃瓶的紫幽花,瑟缩在水晶棺后,紧紧地缩着身子,紫裳不敢抬头去看那恐怖的画面。一只断手突然擦过她的鼻尖吓得她差点大叫起来,右手死死地捂着嘴不敢发出大点的声响,紫裳害怕得像只无助的小狗。今日前的云府禁地已然成为无间地狱。黑衣骑士们连魔神王都不在意,更何况是隔了三代的子孙!

青一等人虽然实力超强,却架不住疯虎般前仆后继的玄衣铁骑。从早晨战至深夜,她们的体力心力早已消耗到一个极低极低的水平,青衣侍一死四伤其中更包括青一这个青红十三卫的实质首领,十三剑阵名存实亡。更有和诸女同出一脉的洛丽塔趁机落井下石处处狠手,青红十二卫转瞬间已然处处皆伤。

兰斯缓步向前,每一步都极慢极慢,都每一步迈出都至少有一名十三卫伤于他的手中。重伤的青五更是差点死在他的手里,所幸身旁青四反应超快,以臂戴剑挡下那一剑,却也付出一臂的代价,而她们争取到的不过是一会儿的苟延残喘罢了。

青一越战越惊心越凉,她已然不怀疑这些黑衣骑士的身份,除了玄衣铁卫魔界中再无法找出战力如此强大的一支队伍。她只是不明白,他们竟然会出这么大力气将这么多的力量布置在她们这里,难道他们就这么有把握杀死殿下吗?还是,云殿下那里所遭遇的是更加强大的恐怖对手?!

剧战中岂容分神!青一这一分神已然被对手抢入近前,接连三剑从上中下三个角度锁死青一进退躲避之路。青二拼死抢上全然不顾及自己的一通死攻方才将青一救下。青四青五青六三人抢上救助两位大姐,却不防被兰斯横扫来一剑瞬间破掉五人小阵,黑衣骑士们见缝插针不断穿插而上,将青衣侍生生截成两段!

青一大恸,知道这一分开便是死别,再也不顾其他,剑锋一寒,剑尖上已逼出三尺青色剑芒,怒吼一声便向前扑上。兰斯剑转,在青一背上重重一拍,打得她吐出血来,身前黑衣骑士冷笑一声,齐齐抢身而上,他们身后传来几声惨呼,眼见得青四三人是不活了。青二大声怒吼,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打在剑上,竟也逼出三尺青芒,将身前剧战许久的对手一剑腰斩!

直到死去,对方眼中仍是满眼不可思议,旋即渐渐黯淡。青二却不理不睬,发出一声一声怒吼,扑至青一身旁,抢起大姐,两人两剑势若猛虎,疯狂斩杀黑衣骑士!

黑衣骑士们本是身经百战的战士,除了被打懵的一开始,转眼便反应过来,堵塞的众人散开来,六人六人重新排上,简单的小圆已然牢牢地将两女锁死在圆阵之中,再也腾不出手和红一她们互相呼应。

红一大急,青衣侍几乎死亡殆尽,只剩下青一青二背靠背死撑,但离死亡也不过一线之距。只看她们连剑芒都已逼出红一便知她们已然是存了必死之心,现已开始燃烧最后的生命之力拉人垫背了。

殿下为什么还不回来?红一动摇了,方才沉下去的投降念头神使鬼差地又冒了出来。这一分心,手上剑势便慢了几分,本已渐渐不支的红衣剑阵立时感到压力大增。

洛丽塔眼见红一神色,猛地心中一动,扑向红一身旁红三,却是倏然大叫:“红一你还不动手?!”

前车之鉴,后事之师!洛丽塔事情便在眼前,谁敢保证不出现第二个叛徒?红衣侍们剑下微乱,红三下意识地退开几步,洛丽塔大喜,几番战斗下来她的实力竟然大进,心神不宁的红三竟然被她一剑穿心而死!到此,红衣剑阵已然崩溃!

洛丽塔暗里冷笑一声,脸上却露出赞赏笑容:“红一你干得不错。我会替你向主上求情的。”剩下的红侍们聚集在红二身旁,惊怒不已地瞪着红一和洛丽塔。红一傻了眼,浑浑噩噩的脑袋想不明白的是,她只不过犹豫了下怎么就背叛了?!红三就站在红一身旁,而洛丽塔竟然能轻易杀死红三,红一怎么也无法逃脱责任,当此嫌疑之地更有洛丽塔搅浑的话语推波助澜,红衣侍们又怎么可能不怀疑?

黑衣骑士们不愧为精英,一下便明白了局势的变化,一边防备着红一的偷袭,一边已然故意让开去向着其他红衣侍们扑去。看见黑衣骑士们明显的故意区别,红衣侍们更是坚信红一的背叛。

如同洛丽塔之前一般,红一同样面临选择,洛丽塔抓住她疏忽的一瞬将她推向死局,就这么糊里糊涂的背叛,或者一个人孤军战死以证清白?洛丽塔没有给她太多的选择时间,和红七的边战边走,洛丽塔娇声一退,已然将红七的剑牵引至红一的身前!害死姐妹的叛徒就在眼前,红七立刻红了眼,一锤胸口,大口鲜血吐出,长剑尽头红芒暴涨,竟是不理洛丽塔直向昔日大姐斩去!

生死之间,有几人选死?红一选生,魔界准则向来如此。恨恨地瞪了洛丽塔一眼,手中剑却再不停留,这一出手竟比适才更狠辣三分,一如洛丽塔。

红七怒吼,竟是全然不顾来剑尽处,掌心锋芒更急,直刺向红一咽喉,正是云所亲传的几剑孤招之一——玉碎!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然而,只差一分,却终究无法向前哪怕一厘。红七眼中的怨恨更深,火红色的神采却终于慢慢黯淡褪去。洛丽塔的剑阻挡了她一分,让红一的剑毫无阻隔地刺穿了她的心脏。抽剑,红七的血喷了出来淋了红一一脸,血雾后,四道火焰般的红色缓缓燃起。红二阻止着姐妹们冲上去拼命的冲动,剩下的四把红剑却再也无法阻拦住红一和洛丽塔的联手,更何况还有数十个黑衣骑士!

生死剧战之末,全场却是诡异的死寂,突然,却传来一声不合时宜的惊恐叫声!兰斯皱眉望去,原来是青一抢先下场,而青二紧随她之后便被冲上的五把大剑斩去四肢头颅,反倒是被撞飞出去的青一暂时捡回一命,而在她的身后一个身着淡紫衣裳的少女正被青一护在身后,满脸惊恐。

她是谁?这里怎么会有青红十三卫以外的人?紫幽花?那个人类国家的残存者吗?她怎么在这里?云为什么允许她进入这里?一连串的疑问先后闪过,兰斯突然发现,已然重伤的青一竟然不顾自身伤势死守在紫裳身前!兰斯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黑炎燃起,兰斯已向着青一扑去,动若奔马!青一咬着牙,却动也不动,无法闪躲,因为,紫裳就在她的身后!这是云的命令,也是她们十三姐妹中唯一一个接受的除了守护这房间之外的新命令!

她只能守,硬架硬挡,兰斯不费多少力气就轻松胜了。一脚踢开青一,兰斯不再去管那已经没有力气站起来的青一,剑上黑炎褪下,挑起紫裳的下巴,往两旁散开发丝露出女孩清秀的脸孔和脸上无法掩饰的恐慌。

她显然不是这里成为禁地的理由,也不会知道。

兰斯第一眼便看出了她的卑微和怯懦,那不是云的手法,第一时间否定了自己的猜测,再一次失落的事实让他挥出了刀便要随手解决这个废物。然而,他终于停下了剑,在今日,第一次。

自然不是因为怜悯,怜悯这种东西早已从魔族的情感中剔除,只是,一只纤纤玉指挡住了他的剑锋,兰斯的剑再也无法向前推进一寸。然后,屋中的人都听到了那雍容华贵的声音“我劝你还是不要那么做比较好。”

无论敌我尽皆失色,各自退开。

场中变成了奇怪的三处半,红二四人守在青一身旁,兰斯和黑衣骑士们退守门口,红一和洛丽塔隔着他们远远地站着,两人间也离得不近。而在众人对峙的中央水晶棺旁淡紫衣裳的少女身旁站着一个风华绝代的白衣女子,一双深紫瞳孔似笑非笑地盯着兰斯。

没有人说话,玄衣铁卫们看到“大仇人”悠然现身眼睛早都瞪红了,兰斯也差点失去冷静,但也仅仅只是一会而已。毕竟,这么多年来,他早已不是第一次见到长公主殿下。原本他也不会如此冲动,只是在这种特殊的场景下多年压抑的情绪也有些失控了,而且兰斯也没想到,长公主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这、这怎么可能?她不是在和云战后受伤闭关了吗?!她怎么可能在这里?她根本不可能闯过黑暗天幕的不是吗?!兰斯不自信地自问了一句,至少对他来说这根本是不可想象的事,除非——

“你是谁?你怎么会躲在这里?”问出这话的当然不会是兰斯,他就算瞎了眼也不会认不出魔族长公主伊维雅殿下。洛丽塔的表现不能说不对,在刚刚转换门楣后兰斯对她的在意度显然极低,如果不好好表现一番的话恐怕日后也讨不了好。只可惜——

深紫双瞳似笑非笑地盯着洛丽塔,长公主无奈地摇了摇头:“有眼无珠志大才疏,实力低微又不安于本分,不甘卑微又看不清形势,难怪他一点都不在意你。”

洛丽塔下意识地转头看去,却发现兰斯只冷冷地看着那个美绝人寰的白衣女子无视她的存在。浑身莫名一冷,洛丽塔突然明白,她犯了一个错误。兰斯的声音冷冷传来:“长公主殿下,您不是闭关悟武了吗?”云和长公主之间的战斗虽然人尽皆知,不过私下里却没人敢正面提起,而长公主的闭关同样是以悟武的名义。

“有闭关当然有出关咯,兰斯你的理解力怎么变低了?”长公主微微一笑,明眸皓齿,荡漾清泓,竟有一种极其艳丽之感。兰斯大骇,就在刚才他竟然有刹那迷醉的感觉,对意志力无比坚定的他来说,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怎么能不让他震惊万分?!再细看去,往日雍容华贵的长公主面容不变,然而言行神情竟隐含万种妩媚。兰斯并不是不明就里之人,只看此便知,长公主竟是功力大进,百尺竿头更上层楼!

秋波流转,伊维雅一一扫过面前人们,青一红二,黑衣骑士,红一洛丽塔,最后又回到兰斯身上,呵呵一笑道:“难怪我今天突然觉得有什么牵挂着我似的总让我静不下心来,原来这里这么热闹呢。兰斯啊,你今天这么有兴致吗?我记得,从云来到巴达斯之后,你可是从没有和他发生过任何交集呢。”轻咬着食指指尖,长公主偏着头,仿佛思考着什么,银白长发披散开来,浑身上下充满了魅惑。

心不断往下沉去,长公主的柔和言语丝毫没有带来一丝温度。从长公主出现开始,兰斯便隐隐感到不对了,却搞不清长公主来意,只能不冷不热地道:“云殿下盖世英雄,兰斯并非故作孤傲清高,实在是怕为云殿下所拒啊。这次听说云殿下远行东南,方才忍不住想要上门前来探视一番。”

这一番纯粹是废话,云都不在他还上门来探个屁?长公主却只是偏着头,似笑非笑的“噢”了一声,哂道:“原来如此。”又故意地扫了扫兰斯身后的黑衣骑士们,皱了皱眉,仿佛这才看见他们身上的血色一般,淡淡问道:“然则他们这是?”

兰斯仰天打了个哈哈,微笑道:“听说云殿下府下青红十三卫虽非我族,然实力突飞猛进之速更由在我魔族之上,我这几位兄弟听了不忿忍不住想要上来切磋一番,却和云殿下门下发生了些许误会。”

“误会?”即便只是在小屋之中,但也随处可见这“误会”的严重程度,更何况这里可不是云府内的普通房间,而是禁地中的禁地啊!长公主妙目一转,却掩嘴笑道:“真是好大的误会啊!”

“的确是误会。都怪我平时太宠着他们几个了,殿下您放心,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训教训这几个不知好歹的兔崽子!”兰斯重重地点了点头,拍胸脯狂点头地继续说着废话,暗中却早已和几个手下通着消息。屋外的死寂先前只让他感觉到顺利,而现在却让开始感到不对劲。

长公主闻言点了点头,淡淡说道:“原来是这样子啊,擅闯皇子府邸擅伤皇子女人,的确是该好好教训一下,那不如就让我代劳一下好了。”言未落,长公主的身影却已飞掠而出,掌中突然现出一把深紫色薄刃剑,烁烁生辉!

早在长公主到来之时兰斯就已开始暗自戒备,长公主的和蔼态度丝毫也没有放松他的警戒,所以当长公主剑指黑衣之时,兰斯第一个便反应过来,拔剑相迎,与薄刃剑猛然相交发出巨大声响!

甫一相交,兰斯便身躯大震如遭雷击,薄薄的剑身上传来的巨大力道就像是一座大山般撼之不动。一切只是刹那,兰斯反应过来待要再加力时,却只觉剑上一轻,一股香风擦过他的身边。身后传来一声闷哼,本就充满血腥的屋内更添了一道亡魂,一道漆黑光芒自长公主的身上放出猛地冲过屋顶直入云霄。

屋外猛地响起厮杀声音,心猛地沉了下去,兰斯冷冷地盯着长公主,她已然回到先前的位子,怯生生的模样仿佛不曾动过,只有她手中的薄刃剑尖正慢慢地滴着血:“长公主殿下,您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长公主微瞥一眼,侧脸露出半个嘴角勾起傲然微笑,却突然牛头不对马嘴地问道,“兰斯,你跟了辰多少年?”

辰殿下!

心突然冷了下来,外面响起的厮杀声和沉闷的砍杀声正不断接近,兰斯已然清楚今日之事自己所犯下的错误。长公主和云岂是易与之辈?云又怎么可能这么大意这么容易就让他们给骗了出去?嘴角发涩,兰斯明白,眼前的是一个早已布好的陷阱,就等着自己等人往里面跳。长公主回来后只字不提辰仿佛完全忘记了这个人,但是她心底显然从来不曾忘记那天大耻辱!

长公主淡淡微笑,对兰斯的一言不发却没有勃然大怒,随手捋了捋额前发丝,声音却越发轻柔:“不愿答吗?也罢,我也不勉强你。不过从他执掌第二军团时我便看见你跟在他身边了,当年的一切你也都看在眼里,这么多年了,我有句话一直想问问你,你说,我对他,可有半分不好?”

兰斯抿着嘴,没有回答。

长公主也不着恼,淡淡的眼神从兰斯身上飘过,一一扫过昔日站在另一个男人身后的玄衣铁骑们。本是理直气壮咬牙切齿的钢铁男儿们对上那貌似故作淡然的剪水双瞳凄凄切切的模样,莫名的火气却去了三分,下意识地别开了自己的脑袋。兰斯不答,长公主也不追问,神思渺渺仿佛又回到当日看着那人不可一世的高傲模样,却听那声音幽幽淡淡的轻轻响起:“他是魔族天才,他有他的骄傲,他有他的尊严,陛下赐婚他眉也不皱就推了,娶那下贱的混血女婢为妻,多少人赞叹一声,有情有义。我呢?在他眼里我算什么?他可曾替我想过一想?他可曾想过他如此绝情做法,多少人在背后笑我辱我,他又可曾在意?”

兰斯沉默,当年这事他并不赞成,但辰的决定他又怎么能反对?他虽然同样深恨长公主,只是要他昧着良心说违心之言却是不愿,他只能叹息一声:“当年辰帅所做或有不妥,但他对我族又岂是无功?长公主殿下您为了一己之私竟然请动陛下将辰帅侮为我族叛逆,更亲率第一军精锐万里追杀,您、您……”

长公主却笑了,笑容如冰:“你以为我做得够了?该收手了?”兰斯不语,来个默认。长公主眼神突冷,脉脉温情瞬间不见,兰斯更感心寒,外面厮杀声更响,屋内却是一片死寂,只有长公主幽幽的声音慢慢响起:“你怎么知道够了?你以为他对我做的只有这些吗?你以为他犯下的罪孽只有这些吗?你以为我做了这些就已经够了吗?不,当然不!”

兰斯瞠目结舌地看着面前换了个人似的长公主,雍容华贵尽皆不见,那种咬牙切齿的怨毒眼神看起来就像是被激怒了的毒蛇一般阴狠而毒辣。

“他毁了我,我就毁了他。他以为放我一命就可以抵消他做过的一切吗?他以为躲得远远的就可以逃得了吗?嘿嘿,哈哈哈哈!辰!你在那边看着吧,我现在动不了你,但也不会太久了,我们很快就会再见了。”长公主又哭又笑,状似疯癫,兰斯的心却只不断往下沉去,他不知道对方的具体念头,但他清楚长公主这么大方地任众人看到她这番模样,显然并不准备放过这屋中的任何一人了。而当她讲回心中欲言之时,便是众人身死之时!

既然计划早已被她看透,一切都已落入她指掌,迟早要死不如趁她手下尚未到来趁势反戈一击,或许还能换得几许生机。心思打定,几个暗号发出,兰斯便要动手。

“不过在那之前,我要先收点利息。”长公主冷冷一眼扫过兰斯手心,时机拿捏正是他出手前瞬间。兰斯心中一凉,方知长公主竟是精进如斯,生死尽在她掌心!

心中愈惊,愈发确定此行难免,兰斯猛地横下心来,抛下一切,怒吼着扑了上来,手中长剑一展,魔气尽数催进长剑之中,转瞬间大丛黑炎已然蹿出剑尖,将整柄剑包裹得一丝不露。兰斯身后黑衣骑士们早得他暗号,呼声中默契的扑将上来,一人一剑从各个角度或劈或斩或突或刺,竟是将前后左右上下八方所有死角尽数堵死!

长公主低低一笑,深紫长剑蓦然一颤,竟然分身双剑,仔细看去才知不过是剑的高速来回。面对兰斯众人扑将上来的围杀之势不躲不闪,长公主手却不停,一剑化为双剑,双剑化为四剑,长公主的身形也跟着转了起来,越转越快,剑也越舞越快,到后来已全然看不见剑和人的区别。而这时兰斯的剑已经到了,他的全身裹在黑炎之中,就仿佛是地狱的魔神,脸上肌肉全然扭曲了,显然这一剑已凝聚了他全身之力,拼死也要拉上长公主陪葬!再看其他黑衣骑士也尽皆如此!

眼见长公主似乎已经身陷死局,青一众女的心悬到顶点,却突然看见一点紫芒自漆黑剑幕中骤然大亮,叮铃叮铃剑点之声不绝于耳,那一丛白色身影身周竟现出一朵深紫黑莲,伴随着一声轻响,轰然炸开——

“刹那芳华!”

死亡黑莲盛开,华丽得让人忽视了她的残酷,直到剑舞结束之时,仍没有人从那份美丽中清醒过来。兰斯的剑反转过来,死心不息地向着长公主刺去,剑尖触到她柔软的背部肌肤却突然停了下来,如同约好了一般,所有黑衣骑士连同兰斯全身血肉猛地爆散开来,在小小的房间内下起了一场血雨。

青一诸女目瞪口呆地看着血雨中那一道雪白雪白的身影,蓦地齐齐打了个寒颤,再不敢看那风华绝代的长公主一眼。反倒是洛丽塔和红一身处生死之际,反应反快上几分,夺门而逃。

长公主站在血雨腥风之中,冷冷注视着逃走的两女,动也不动,仿佛根本不在意她们逃跑的事实。长公主是云的母亲,自然可以这么做,但是青一她们却不行。背叛,是殿下最不容许的原罪,她们怎么敢就这么放洛丽塔红一离开。但是,没等她们行动,却见那扇门忽闭忽开,先后两个身影被逼退进来,两人狼狈的脸上写满了惊恐,正是逃离的洛丽塔和红一两人。而门口露出的两张脸孔,一男一女,那个女的她们不曾见过,但是那个男的却让她们齐齐一震,正是魔神军第四军团长卡丹迪罗·匹莱兹·若丹伦得!

青一没有感到一丝轻松,反倒是心中一沉,对事事算计清楚运筹帷幄收尽渔人之利的长公主更感忌讳。这一战,云府和第二军团两败俱伤,长公主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一向不合她心意的第二军团长兰斯以及所有心腹一网打尽。以她的手段,今日之后魔神第二军必然彻底沦为她的棋子,如此一来,魔神第一第二第四军团皆在她掌控下,那……不!还不止!如果再算上同时被引出巴达斯的第三军团长凯夜叉的话,那她几乎是将魔神军内所有势力一网打尽!心更冷,莫名的寒意将青一整个裹起,开始模糊的视野里,她看见,长公主正朝洛丽塔她们走去。

缓缓走到洛丽塔身前,长公主一把抓起她的下巴,轻佻挑起,看着洛丽塔眸中恐惧怨毒的神色,陡地失声轻笑:“你是否还在怨天尤人,甚至怪罪自己竟然生在人类家庭?”纤细的指甲沿着洛丽塔的脸颊缓缓上滑,生冷的触感让女孩心中的恐惧攀至顶点,长公主冰冷的话语直击心灵,那纤细的指甲停在她的眼瞳上,飘来滑去,偶尔的触碰一下让她疼得流出泪来。

“哭什么?我又不会杀了你,你怕什么?”心中猛地一松,突如其来的剧痛却随之到来,洛丽塔哀声痛嚎,仅存的右眼死死地盯着长公主,左眼处已是血肉模糊的一个深洞。纤细的指甲上,洛丽塔美丽的眼瞳已经失去生机静静地拈在长公主的指尖,她细细地打量着,仿佛在欣赏什么宝物似的。旋即,似乎现在才发现了若丹伦得,长公主转向他,轻声问道:“若伦,我美吗?”

若丹伦得毫不犹豫地道:“长公主殿下绝代风华,实乃我魔族第一美人!”

长公主似可无不可地微微点头,却露出些失望神情,旋即摇头:“多少年了,你都从小孩子长成大人了,还是这么一句。魔族第一美人,魔族第一美人,嘿,为什么他们总是不喜欢深紫色的眼瞳,这人类女子的眼瞳真的这么美丽吗?”

流满血的屋子内残肢四处,脸上鲜血直流的洛丽塔痛呼哀嚎着,风华绝代的长公主指捻着一只眼珠,神思黯然。红一看着面前这诡异莫名的场景,陡地发出一声惊悚的叫声,突然不顾一切地朝着门口冲去!青一张了张嘴,想要挽住昔日的姐妹,终于缓缓闭上双眼,闭眼前她已经看见了,那一丛红莲劫火从若丹伦得的身上蹿了出来。

红一临死前的惨呼陡地截断了洛丽塔的哀嚎,她用仅存的右眼怨毒地盯着长公主,冷冷道:“我知道他们为什么都不喜欢你。”长公主神色微动,抓住洛丽塔脖颈的手却不由又多了一分力:“为什么?”洛丽塔立感呼吸不畅,憋红了脸伸长了舌头,嘴巴一张一合却说不出一个字来。长公主猛地清醒过来,缓缓松开了手,洛丽塔一阵干呕大口地喘着气,刚逃过一死的她却猛地抬起头,脸上露出诡异笑容,大声道:“因为你贱!你故作清高,满腹骄傲,你算什么东西!你只不过是个没人要的贱货下三滥的婊子!你们魔族都是一肚子男盗女娼**荒**无道的垃圾!”

“放肆!”“住口!!”

若丹伦得大怒,小小人类竟敢这么大胆侮辱诬蔑魔族,手中红莲一扬,便要将她一剑刺死。剑到中途,若丹伦得却停下了手,长公主猛地捏碎眼珠捏上他的剑尖,另一只手却握上洛丽塔的脖颈将她提起。长公主的脸上却是笑意盈盈,如同洛丽塔眼中竟是解脱一般怪异。

“你想激怒我好讨个痛快是吗?”轻柔的话语却好像晴天霹雳将洛丽塔最后的美梦惊醒,恐惧的眼神看着长公主就像看着魔鬼!长公主凑到洛丽塔的耳旁用仅有他两人听得见的话语说道,“你知道吗?其实,我曾经在人类中生活过一段时间内,这种激将法我已经见过很多次了。”

洛丽塔右眼中满是怨毒,双手抓着长公主的手用力地挣扎扭打起来,只是全身功力早已在一天的激战中消耗殆尽最后更伤于若丹伦得手下,现在的她又怎么可能挣得脱长公主的魔掌!

几年来从未有过的绝望之情再一次袭上心头,就仿佛四年前血魔将来到赛雷特首都的那个夜晚,耳内仿佛又响起母亲姐姐的残叫哀嚎和魔族猖狂嚣张的大笑。左眼血和右眼泪一起流了下来,终于连挣扎都变得无力,洛丽塔低低地哭泣着,最后叫的却是妈妈。

虽然深恨洛丽塔背叛导致几个姐妹死于非命,但青一却突然恨不起来,同为人类,更有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无法释怀。如果不是身份的天堑横在那里,她甚至想要祈求长公主殿下赐洛丽塔一个干脆好了。

长公主却并不急着杀死洛丽塔,杀死一个人从来不是惩罚对方的最好办法。洛丽塔已经不再奢望什么,然而突然的,那个改变了她命运的男人身影却莫名地出现在她的眼前,即便她明知道那个男人应该远在万里之外,却无法摆脱祈求的幻影。

“她的命是我的,你要带走也该问问我这个主人的意见吧?”洛丽塔右眼突然瞪直,不可思议的幻影猛地化作现实,缓缓从虚空中走出的身影却赫然正是最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

长公主脸上却一点惊异也无,就好像早已猜到了一般,淡淡笑道:“皇儿,你回来得倒是真快。”若丹伦得的眼珠都快瞪爆了出来,洛丽塔神思恍惚看不清楚,其他人可是看得分明,云可是真的撕裂了空间就这么凭空走出来的!这分明是传说中早已失传的空间魔法!再看长公主竟然没有丝毫异样,莫非她早已知道云竟然会此等异术?再想深一层,长公主和云一脉相传分属母子,难道这空间魔法竟是长公主传于云?!突然的猜测让若丹伦得心更寒,长公主的形象在他心中更高大了一圈。

云冷哼一声,不置可否地道:“我要是再不回来,我这群侍女可就要被人欺负到死了。”

“什么话?难道母后会伤害你这些可爱的女孩们吗?啊咧啊咧,我想起来了,难道你把那唯一不通武艺的小吸血鬼带走也是为了躲过我?你可真是让我伤心呢。”长公主宠溺的语气没有丝毫说服力,她的指甲更突然凶狠地在洛丽塔脸上抠出三道血痕,用力之狠连内里血肉都翻了出来。洛丽塔咬紧了牙一声不吭,仅存的右眼孤零零地望着少年,一如四年前。

“我不记得我们的约定中有请你代劳教训我的侍女,更不记得有允许你踏进这里。”

“噢?你确定不是你记错了吗?”长公主妙目一转,眼眸中却流露出莫名的挑衅,云身上微弱的气息和伤痕累累的模样似乎也在映衬着什么,屋中的人不论哪方都下意识地秉紧了呼吸,他们突然发现,长公主和云之间的关系并不像他们想象的那般“融洽”。

云沉默,一语不发,淡紫色的忧郁双瞳却渐渐沉淀出浓郁,眉宇后是不容置疑的冷漠。

对峙的两人不像母子,看上去更似生死大敌,长公主似笑非笑的神情更随着掌上指尖的颤动而变化着。难堪的沉默在空气中积聚着战斗的序曲,若丹伦得猛地握紧拳头。

长公主忽然一笑,将洛丽塔随手抛开,擦过云的身旁,云的眼连眨都不眨一下,冷冷地看着长公主顺手劈来的快剑。全场中只有若丹伦得勉强看清了长公主的动作,却无补于事骇得他大惊失色,唯一让他欣慰的或者便是云无力还手的呆愣反应,但很快他就知道他错了。

深紫色的薄刃剑离云的咽喉还有三分,云手中那不知何时出现的银色长剑已然抵在长公主的小腹之上,在她刺穿他的咽喉之前,他的剑一定会先将她劈成两段。

长公主缓缓收回长剑,在长公主动作开始之后,云才开始了收剑的动作,两人那缓慢的动作就像是怕对方误会了似的,但在若丹伦得看来,却更像是在寻找着反戈一击的机会。

这两人真的是母子吗?

“风之哀伤啊,呵呵,你终于把她唤出来了呢。我还以为这一天还要再过一段时间呢。”长公主爱恨难明地打量着少年手中的长剑,若丹伦得闻言却是悚然一惊,风之哀伤对魔族甚至魔界意味着什么没人不清楚,而风之哀伤的主人更是魔界千年来的死敌!

轻弹剑尖发出铮铮龙鸣,云淡然微笑:“我的实力越强你岂不是越满意?否则又岂对得起你这么多年的悉心栽培?”斜眼打量了下已经惊呆了的若丹伦得,云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不过我倒是没想到呢,这么快你就准备抛弃这家伙了呢。也罢,那就让我来助你一臂之力好了。”

言罢,银白剑芒骤起光亮,仿若一道闪电惊天狂涛,若丹伦得甚至完全来不及动作,这一剑早已超出肉眼所能捕及的速度。反倒是他所随身雾族五侍这全然不同于魔族的另类存在抢先一步自他身上飞出,拦在若丹伦得身前瞬间化成一座雾墙。若丹伦得认得这招,那几乎是他们的最强防御,只是,这一次却再挡不住那轻巧的剑身!

耳际一阵轰鸣,若丹伦得心知,那是雾族无法为人耳所捕捉的临死哀嚎,却无暇让他去感慨生命的脆。剑尖翻转,往日替他挡过无数次灾厄的雾墙已然丧尽,露出少年淡然冷漠的微笑和那一把触目惊心的风之哀伤!

深紫薄刃剑破空而至,出现得如此突兀却又如此自然,仿佛从一开始它就在那。这一剑既不刺向云也不挡住风之哀伤,只是凭空地刺在空处,却自然而然地将云下一步所要前进的路线招式统统截断。长公主柔柔弱弱的声音再次响起:“皇儿啊,母后可要怪你越俎代庖了呢。若伦是母后的崇拜者呢,你怎么能一剑杀了他?”

若丹伦得心中的感激还没涌起就被云的冷笑自嘲所截断:“就算要杀也是你来杀是吗?看来我们还真是相像呢。”

“当然了,我们是母子嘛。不过如果你乖乖的听话,我会像以前那样给你奖励的。”

“你这么做的话,想来父皇会失落得紧呢。不过,如果奖励让我满意的话,我也不妨视若无睹一次。”

“呵呵呵呵,真是不乖的孩子呢,竟然学会讨价还价了,不过你放心,我想你一定会感兴趣的。”

“噢?”云笑了笑,剑却没有丝毫收起来的意思,“你这么有把握?”

清楚云的人都知道,当他这般反问的时候往往便是杀戮的前奏,长公主却仿若不觉,转身缓缓走出屋外,轻轻说道:“辰的消息如何?”

猛地抽干了空气,屋内一片死寂,淡紫双瞳瞬间浓郁,紧紧地盯着那缓缓远去的背影。云撤剑敛于虚无,冷漠眼神深深地望了若丹伦得一眼,旋即转过身去,不再去看。

雪舞历1047年秋二月,魔神军第二军团长兰斯第三军团长凯夜叉伙同前第二军团长陨落星辰旧部以及东南兽人族叛乱,借兽族丰收庆典图谋杀害伟大睿智的魔族长公主殿下及其子云殿下。天幸云殿下临危不乱,指挥若定,先后毙凯和兰斯于燃烧平原及巴达斯云府。

是役,魔神军第二军团长兰斯及亲卫即原陨落星辰所属玄衣铁骑军一千七百四十三人尽墨,第三军团长夜叉王凯独战身死。云殿下得魔神王陛下护佑,召唤天火流星惩戒兽人,兽人族自大祭司以降十三祭司连同兽人剑圣格罗姆·地狱咆哮以及几乎全族精锐尽数战死于兽人族圣湖旁。

其后长公主殿下以血腥手段清洗第三军团。云府之战三日后,魔神军第四军团长卡丹迪罗·匹莱兹·若丹伦得请辞军团长之职,长公主允之,其后若丹伦得进入东从殿任长公主亲卫副长。

史称第二次“星辰叛乱”,前后不过两日,此后,魔神军只剩一个声音。

——《雪舞异录·魔界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