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鹰击长空下
易青轻轻的把信放孙茹手上，对林律师和宝叔道：“对不起，失陪。”
说完这几句话，易素赶快站起来，推门走了出去。
走出房门的一瞬间，他干涸的眼眶里突然涌满了泪水。
易青走到客厅里。原来悬挂那幅中堂的地方，现挂着孙老爷子的遗照；遗照下的神台上供着小小的灵牌和香炉。
易青转身茶几上拿起孙老爷子的烟罐，取出一根老爷子生前常抽的熊猫香烟，点燃吸了一口，然后插香炉上。
袅袅弥漫的烟雾中，易青仿佛又看老人家那胖胖的身子，慈祥的笑容，和满头矍铄的白发……
记得第一次来到孙老爷子家，看见他从楼梯上走下来的样子。一代大亨，万人景仰的大艺术家，大学者，竟对一个普通的大学生，一个毛头小子如此垂青。
十万元的论文调查经费，解决了自己和依依的经济问题，几次夜宴把自己推向前台，崭露头角；为了自己，孙老爷子甚至不惜把生活自己身边多年，但是却可能对自己造成威胁的爱徒孔儒赶出家门；三百万无偿投资，让自己和一群朋友们名利双收，获得了自己圈内的第一桶金……
往事一幕幕如弥散地烟雾一样掠过易青的心头。回想起来。大学四年，从一个莽撞冲动的少年，到一个热情正直的青年，这一路地成长。点点滴滴，都有老师的关怀和爱。
如果没有老师，也许现的自己，正为论文选题绞脑汁，正为去那里实习而向家里要钱，到处奔走寻找门路；如果没有老师，也许他这一生只能一个专业不对口的公司里做一个普通白领，或者剧组里从位卑权微的小助理做起，辛苦熬到三四十岁才能拍第一部自己的电影——这还得是运气特别好才行。
这位高高上的权威，平时严肃端方。其实内心却充满了柔软和慈爱，他生命的后时刻。竟然还没有忘记自己好酒伤身这点小事……
师恩如山，恩重难负。
此时的易景，想到自己潜意识里对恩师的种种猜疑和抵触，忽然羞愧地无地自容。
到这一刻他才真正明白，依依之所以忍着锥心之痛试图离开他，不但是因为依依和孙茹之间的友情；也不仅仅是为了让自己深爱地男人有辉煌的前途；是因为，依依不要自己为了她。做一个忘恩负义的自私小人，把老师的恩义和期望抛一边，去顾全自己心爱的女人——她不要他的易素，是一个人格有亏，终生心怀愧疚的人。
但是，倘若自己舍弃了依依，为了成全对孙老爷子和孙茹地责任而放弃了对依依的挚爱，那自己何尝又不会一生自责歉疚呢？
若不是依依和小茹这两个爱自己极深的好女孩，奇女子。也许自己真的要抱憾终生了。想到这里，易青真是一头冷汗。
易青顺手又打开了烟罐，拿出一支烟来。他刚把烟放唇上。一只纤巧柔美的小手拿着打火机从身后伸过来，啪得一声，点燃了香烟。
易青没有回头，依依的体香，对他来说太熟悉了。
“少抽点烟。”依依两只手搭他的肩膀上，抬头看着孙老爷子的遗照道：“可惜我福缘浅薄，没有机会聆听孙老教授这位当世奇人的教诲。”
“依依，老师给我留了一封信，他地心意竟然和你猜测的一模一样。”易青一边说，一边心下苦涩，他拍着她的手，轻声道：“真没想到，比起我这个不肖地弟子，你却是孙老师的知音。你和老爷子只有几面之缘，却能猜中他的心思。枉费我的老师对我悉心栽培，百般器重，我现简直觉得自己狼心狗肺了。”依依听他说的这么严重，微微一笑。
其实像依依这样经历了无数坎坷的寒家女孩，远比易青这种小康之家的独生子女懂得惜福感恩的道理，懂得受人点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现有些不懂事的长不大的孩子，别人对自己的好都觉得是应当的，觉得都是自己应得的；相反别人对自己一点点的要求或者约束，偏偏会牢牢记住。
易素虽然这代孩子中，算是一个人品很淳厚的人了，但是依然脱不了这种以自我为中心，记仇多过记恩的习气。
所以他这次对于孙老爷子对他的恩情这方面考虑的很少，对自己和依依的感情以及对孙茹的怜惜，却考虑的很多。故而此时一旦悔悟，真觉得自己万分的对不起恩重如山的老师。
依依恰恰就是比易素重视明白这个道理，也明白孙老爷子作为一个老人的心意。所以她极度的痛苦中毅然决定牺牲自己的感情来成全易青和孙茹，也是成全易青的前途和人格。
这样一想，易青心里对依依的敬重又深了几分。集美貌、智慧、贤德、达观于一身，男儿世，倘若得妻如此，得一贤内助如此，真是夫复何求。
同样感慨的不止易青，还有远远站楼梯上的孙茹。
她隐隐约约听懂了易青和依依的对话，对于依依的敬佩又多了几分，而且越加的自窥不如。
要说到生活琐碎，比如易青爱吃什么，穿什么牌子的衣服裤子，抽什么烟喝什么酒……这些生活上的细节，孙茹相信依依这方面对易青的了解一定远不如自己；但是说到灵魂相通，两心相知，站易青的角度上为他思考一切，孙茹自知和依依相差的太远。
这样一想，孙茹对于易青爱依依这个事实也就坦然。
孙茹从楼梯上走下来，对易青道：“易青，爷爷的信你收好吧。”说着，把信递了过来。
易青心里又是一阵凄然，他接过信来，郑而重之的折好，仔仔细细的放进口袋里，用手按了按。
依依一手拉着易青，一手拉着孙茹，道：“人死不能复生，你们一定要节哀啊。我们还有很多现实问题要面对，我想孙老师天有灵，恐怕现也替你们着急呢！你们可要早点从悲苦消沉的情绪里解脱出来。”
孙茹被依依一说，哀叹了一声，道：“谁说不是呢！我现还琢磨，到底要怎么跟我爸我妈解释呢！那天有那么多美国公司，还有爷爷的晚辈、老下级现场……唉，装了三分钟英雄，原来扮潇洒的代价这么大。天哪，以后我再也不敢装酷了。”
易青和依依被她逗得一起笑了起来。易青思了一下道：“说实话，我现也够乱的。你让我想一想，回头我告诉你怎么办，咱们得统一口供才行。唉，别说，我爸我妈现也我住的地方等我给他们一个交代呢！”
易青一想起易妈妈的唠叨就头大，她老人家可是把孙茹看到眼睛里都拔不出来了。也是，才貌双全，身家显赫，品行端方，这样的儿媳妇哪里找去。
孙茹瞠目道：“你要想多久啊？大哥，我爸妈今天去跟昨天来的宾客谈事情兼道歉，下午就回来了！他们正气头上我怎么回答他们啊？”
易青帮她出主意，道：“别怕。你就故作深沉状，跟他们说结婚是人生大事什么的，就说你自己年纪还小，还不想这么早嫁人，或者干脆说还信不过我，感情没到这份上，总之怎么都行。其他的我们再商量。”
孙茹想了一想，道：“也只好这样了。反正只要我们不说，宝叔不说，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依依道：“既然这样，易青你还是赶紧走了吧。免得跟孙伯父他们照面，加一层麻烦，到时候说不清楚了。”
易素点头道：“对啊。依依你也要赶快回去见宁姐，好好跟她商量一下，怎样编个说法，对付那些记者。昨天机场那一幕，我们孙大小姐穿着婚纱的玉照估计也被很多媒体拍出来了，这个故事怎么编才圆的过来，真是件伤脑筋的大事啊！”
孙茹一听，小嘴噘的老高，嗔道：“你还说我，那天你不也是死皮赖脸的抱着依依不放，你不也穿着郎礼服？”
易青笑着从茶几底下拿出一大叠帐目表来，往孙茹手上一放，道：“喏，现老师的遗产全是你的了。这是上次会计们结算出来的，你赶紧收好，这两天叫你爸爸带你去过户公证吧，小富婆！”
孙茹接过那一大叠东西，噘着嘴道：“真是麻烦，都不知道我拿这些东西有什么用。”
依依旁边听了微微一笑。这可是十亿美金啊，就算用来资助那些当初和她自己一样的穷苦考生考电影学院，已经不知道能帮助多少人了。
人和人真是太不同了。正是因为这点不同，依依才希望她的易青能成为一个有能力去创造一片天地的人，希望他会有能力去帮助许多需要帮助的人，而不是做一个整天跟自己粘一起的小男人。
依依若有所思的侧头看了看易青，心里默默的想到——易素，恐怕你的理想，不仅仅是做一个拍几部电影的富家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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