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游龙戏凤(2)
易青神秘兮兮的冲孙茹做了个鬼脸,从座位上拿起一个背包,向台上走去。
台上正问:“今天沙龙的男主角呢,怎么不见上来?”
美术系的学生台下一片哄。
易青一片哄笑声中登了台,向张叔萍和几位教授鞠躬行礼。
然后从主持人手里拿过无线麦克风,就是象个小步话机似的那个东西,给自己带好别腰上,调好话筒。然后慢里斯条的从包里拿出三样东西,一一摆张叔萍面前。
台下的人登时平息静气,好奇的伸长了脖子。只见台上张叔萍的面前,摆着一口钟、一个鸟笼、一件旗袍。
“这是干什么?”一些迟钝的学生底下议论纷纷。
张叔萍看了这三样东西,微笑着点了点头。
易青道:“想不到张先生真的亲自莅临,来指导我们这么两个微不足道的末学晚辈的一场比试,实是惶恐之至。因此我谨代表我们2006级导演班,向您献上这三件薄礼,聊表我们的敬意。”
张叔萍笑得红光满面,亲自站起来跟易青双手相握,半天没松开。
“谢谢,真是太有心思了,谢谢谢谢。”
到这个时候还没反应过来的就不是电影学院的学生了,就算不知道的,旁边的人也早告诉了――张叔萍除了对电影美术的环境设计、主色调的选择等方面蜚声国际之外,还有一项特殊的本事,就是会根据导演的需要和摄影师的实际拍摄方案来选取相配合的道具。
道具部门本来也属于电影美术部门的一部分,但是一般被人视为体力劳动的部门,常常由一群工人组成。而张叔萍极富创造性的把这个部门也带入了艺术创作,使得道具的选取成为匠心独运的神来之笔,甚至成为整个影片的点睛之作。
比如金色背景中,张叔萍会弄一个白色的物体正面中景镜头中,作为前景晃来晃去,有意的造成视觉疲劳,增加王家伟电影特有的慵懒的小资主调。
又比如拍夜景蓝调时,他会用一盏红灯笼调节画面;拍阴暗茅屋内景时,他干脆拿块瓜瓤鲜红的西瓜来调节、平衡画面色调……种种奇思妙想不一而足,他把电影银幕当做了画布,纵意实现自己的创作理念。
其中值得称道的莫过于他三部轰动戛纳的王家伟影片中选取的三样道具:阿飞正传》里的钟,《东邪西毒》里的鸟笼,《花样年华》里的旗袍。
尤其是《东邪西毒》中极具他个人风格特色的道具――鸟笼。画面造型中起了重要作用。
旋转的迷离光影,投射人物脸上身上的小格阴影,配合风格、节奏奇异的音乐,传神写出影片的格调。配合上杜可锋的摄影,那种迷离的摇曳的感觉,以黄、蓝、白、红为主的暖调、高调,爆发出一种流动的美感。
易青以这三样道具作为向张叔萍致敬的礼物,比起杨娴儿他们的背景画,心思又高了一筹,又贴合他导演系学生的身份,而且不费吹灰之力,彻底把风头抢了过来。
台上台下雷鸣般的掌声中,易青极有风度的向全场弯腰致意。
待全场安静下来后,易青对张叔萍道:“北京琉璃厂的古钟、八大处的鸟笼,都是别的城市不可能买到的精品;至于这件旗袍,是北影厂的道具部门专为三十年代的一些旧上海片定制的,跟《花样年华》中章曼玉小姐穿得那些旗袍完全是一个风格。”
张叔萍拿过古钟和鸟笼,看了又看,尤其是八大处的鸟笼,有名的八栅一百单八柱,密而不杂,井井有致,那是前清王子贝勒们遛鸟用的珍品。现北京不过是几十块钱的玩意儿,但对于来自文化沙漠的香港人来说,那种历经几百年锤炼出来的手艺,依然是绝对的震撼眼球。
孙茹底下笑得花枝招展,刚才的担心一扫而空。难怪这小子近一下课就跑没影了,原来去采买这些东西去了,居然不带上我,哼!
正式的比试还未开始,两人就小小的较量了一把。张叔萍微笑的把东西交给助理,然后对着话筒道:“那我们就开始今天的主戏吧。今天这场比试由鄙人和贵校美术系主任王教授,以及中央美术学院的刘教授担任评判人。”
王、刘两位教授又是好一阵谦让。
张叔萍继续道:“比赛分三场进行,先得两分者为胜。第一场,双方各自出示专为今天比赛选取的美术或摄影作品;第二场,就作品陈述各自对电影美术的理念认识;第三场,比得是对影片美术风格的评述以及对美术方案的理解。”
宣布完毕,看看双方均无异议,比赛开始!
杨娴儿首先出示自己选的作品,是一幅超现实主义作品《恐怖的车房》。作品摄于日落后的傍晚,天空传出阴森之气。路灯下一辆私家车停了下来,车门和后仓盖已经打开,驾车人正要下车。车旁的一片亮光,显然不是来自路灯,而背景中照墙上的蓝光,同天上阴暗的云色相呼应,让人联想到超现实主义画家马格利特笔下日光和夜色的共存与冲突。车旁的绿树上,闪烁的树叶反射着强烈的日光,这与车尾的红灯和房屋窗口的灯光,形成了超然的光与影的矛盾。艺术家如此处理光影、渲染恐怖气氛,抽象的用光使人幻想车房里发散出来的奇异的光亮,单单靠色彩就令人毛骨悚然,表现了很高的艺术感染力。
易青也出示自己的作品,是一幅克鲁德逊的作品《晨光系列》中的一张。也是易青个人非常喜欢的美术作品。该作品是美国麻省当代美术馆内设计、拍摄的,该馆为作者提供了舞台演出所需的全部设备,尤其是灯光和布景,据说动用了三十多名模特工作人员。
作品利用从窗口射入的晨光,表现室内景象。艺术家巧妙的将莎士比亚《奥菲丽亚》里王子复仇记的故事移植过来,让女主人公身穿睡衣,仰卧被水淹没的客厅地板上――将莎士比亚的古代故事,移植到当代生活中,将女主人公的失足落水,改为刻意自溺;然而水却只有浅浅一层,不足以淹人至毙。艺术家以这种荒唐的自杀闹剧,来讽刺现实的社会政治,也体现了后现代艺术对古典艺术的继承与颠覆的关系。
孙茹和台下的学生们一片寂然无声。两幅作品都可谓极见高明匠心,但是如何贴合今天的主题,谁优谁劣,还要看三位德高望重的专家教授如何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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