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武情史:暴君的曼陀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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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8章 君王北去隔纱夜话

    西风骤起,黄花满地,刺耳的胡笳声穿透天宇,金甲战神跨上高大的战马,长刀一挥,狂暴的铁骑象一团团翻腾的乌云滚滚涌出万年的城门。

    君王北去,万寿宫里忽然变得冷冷清清,只剩下落叶上的清霜和女人们日复一日的叹息。

    寂寞的宫墙下,偶尔能听到几声哀婉的清唱。传说,是含冤而死的女鬼。不知道为什么,皇宫里这样的故事格外多,仿佛每一个瓦檐上,每一道砖缝里都流动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冤戾之气。

    失去了那双铁臂的翼护,萧竹时常难以入睡。由于曾在外殿的窄榻上中过咒,拓跋焘再三叮嘱她高卧寝殿的御榻,后来,干脆把贾周也留下了。即使这样,她还是会觉得脊背发麻。这座寝殿实在太大了,几百盏灯烛不但没有把空间照亮,反而投下许多参差交错的暗影。

    立柱后的轻纱随着夜风飘来荡去,总觉得有人站在那里窃窃地注视着她。

    之后,依旧是漫无边际的噩梦——

    有时是因她而死的柔然公主,有时是那个酷似拓跋焘的年轻男子。。。。。。

    又是一个失眠的夜,萧竹辗转反侧难以入睡,慌乱不安地坐起身,决定喊人陪她聊天,“贾周?贾周——”

    殿内一声传唤,贾周吱扭一声推开了殿门,“中常侍,叫奴才有何吩咐?”整个万寿宫里,能让他心服口服的“公公”只有屋里这个。比谁都清楚,此人不是奴才,是主子。

    “睡不着,想找人聊聊。”

    “哎呦,承蒙‘公公’抬爱,您跟咱家能有什么可说的?”明明白白地记得,对方与从前那个真宗爱曾经有那么一点点暧昧。后来,那个人就莫名其妙地失踪了。。。。。这还不值得作为前车之鉴么?谄媚一笑,“要不,奴才给您叫两个宫女来?”

    汗毛倒竖,用力裹紧身上的被子,“算了吧,聊着聊着就又扯到女鬼身上了。深更半夜的本来就害怕,非被她们吓死不可!”

    “这。。。。。。”

    “你就在屏风外边吧。拿个坐垫,不然就打个地铺,随便你。”不经意扫过月光下弹动的树影,慌忙把目光缩了回来,“也不知万岁此时离开阴山了没有?”这样的通讯条件简直太糟糕了,真希望能打个电话。

    呃——

    电话?

    脑海里分明是一个女孩倒在柔软的大床上,拿着听筒口若悬河的样子。。。。。。

    胡思乱想的空当,贾周已搬来了褥子,在距离屏风十步以外的地方给自己铺好了一个安乐窝,手里一边忙活,嘴里一边说,“万岁出征前曾发布了戒严令,可见他老人家要保证后方安然无事,才敢率大军北出大漠。”

    “后方?不是有太子在京中监国么?”小心窥探朝野上下的局势。

    “太子爷准了崔司徒举荐外放官员的几本奏章,万岁因此大为恼火。前些时候,还把太子私下叫到御花园里猛发了一通牢骚。”得意一笑,“太子爷临走的时候,那脸色就跟霜打得茄子似的,奴才就在旁边,看得真真儿的。”

    “万岁不是不过问朝中之事了吗,怎么又发太子的牢骚?”

    “呵,万岁要是再不跳上台唱两句,这大魏的江山恐怕就要改姓崔了!”轻蔑地嗤笑了一声,“不是咱家狗眼看人低,太子爷他压不住阵脚,人家崔司徒压根就没拿正眼瞧他。”

    难能这么坦白的聊几句,萧竹索性敞开了话匣子,“说句不知死活的话,我对崔老头并没有什么好印象。虽然没有正面接触过,单凭他撺掇万岁下诏灭佛这一件事,就觉得此人太跋扈了。别人信佛拜菩萨碍着他什么事了?干嘛非得把人家赶尽杀绝呢?”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灭佛这事,不是他崔老头想撺掇就能撺掇成的,说到底他是摸准了咱万岁爷的心思。”轻咳一声,故意卖了个关子,“万岁祖上八代都信佛,怎么单单到了他老人家就弃佛修道了呢?”

    “为什么?”觉得对方蛮会吊人胃口,不去说书屈才了。

    “以前咱家也想不明白,后来倒是咱家的死对头——也就是现在的‘黄门给事郎’任平城无意间的一席醉话,点醒了咱家。”回想起当初在大牢里被打得半死,迷迷糊糊看见那“得志的小人”跟一名狱卒在刑苑里大吃二喝。接茬说道,“当初崔司徒与万岁谈论沙门之害时,那家伙受太子的嘱托躲在一旁偷听来着。崔司徒逐一比较了儒释道三教各自的特点。

    道家主张‘君权神授’,说人间帝王乃是天之骄子,顺帝王则是顺天道,这个万岁当然喜欢。

    儒教呢?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三纲五常,效忠君主,这个万岁自然也喜欢。

    再看看那些沙门佛典里说得都是些什么?众生平等——平头老百姓都想着跟皇帝老子平起平坐,那还了得?那要真平等了还称得上什么九五之尊?谁还会心甘情愿的干活供养天子?万岁那脸色当下一沉,别提多难看了。”

    听了这番话,萧竹如梦初醒,不停地点着头,“难怪万岁会把昙曜师傅留在鹿苑。他本人并不反感沙门之说,甚至还怀着那么一点点景仰。他之所以弃佛从道,是想让天下的百姓都变成易于摆弄的顺民,无怨无悔地为拓跋一族卖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