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武情史:暴君的曼陀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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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3章 善意隐瞒丧子之痛

    毡房外一阵骚动,萧竹的心跟着提到了嗓子眼,兀自猜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老太医接到宣召急匆匆地赶往大帐,手捻银针插入正顶的百汇,爬满皱纹的额前渗出细细密密的汗水。许久,受惊昏厥的帝王终于长出了一口气,缓缓睁开了眼睛。

    “万岁。。。。。。”挤在帐内的藩王将帅们,终于长长出了一口气。

    拓跋焘只觉得胸闷气短,竖起一根手指却久久说不出话来。

    老太医赶忙劝解道,“有话喘口气再说,万岁莫要心急。老臣方才多有冒犯,在万岁的头顶用针,事出无奈,还请万岁恕臣死罪。”

    拓跋焘强挺着坐起身,闭着双眼,深深呼出几口郁气。轻咳了几声,压着胸口艰难地说道,“请太子即刻使人将小皇子入殓,任何人不得论及死因。”苍天啊,叫他如何与他的奴儿交代?对方似乎隐忍了孩子的死亡,可这“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结果,她怎么能接受呢?

    拓跋范敏感地察觉到对方不同寻常的措辞:不是“命太子”,而是“请太子”。万岁爷是真的打算让权了?原以为,只是权宜之计。抱拳一拜,轻声答道,“喏,臣这就命人带万岁的口谕回京。”

    帝依旧觉得不放心,目光扫过眼前黑压压的人影,“在座的各位也一样,从此以后休再提及小皇子的死因。倘若泄露一个字,定斩不赦!”

    “臣等谨遵圣旨。”

    拓跋范出帐传达口谕归来,忧心忡忡地询问,“臣请万岁明示,圣驾何时回銮?”

    “明日一早。”斟酌片刻,仍觉不妥,微皱起眉心补充道,“移驾鹿苑。”

    “万岁!”亲军都尉连忙上前劝阻道,“此举只恐引起朝野上下的揣测,臣以为不妥。”圣驾移居鹿苑,万寿宫看似易主,无疑会动摇帝王的权利与威信。

    “怎么,连你也要替朕做主了?”霎时眯起狼眼,恶狠狠地逼视着对方。

    “臣不敢!臣只是觉得万岁没必要恪守诺言。说来,是太子有错在先——”

    当下厉声喝斥,诧然变了脸色,“住口!太子何错之有?你这是以下犯上!”说话之前要先经大脑。太子很快就要执掌天下了,对方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话,多半是活腻了。

    “臣是替万岁着想,一颗丹心日月可鉴啊!”

    “是吗?朕还以为你在往朕的脸上抹黑呢!”口气稍稍缓和,脸色依旧阴沉沉的,“你是想那些史官这么记吗?朕被太子围困行宫,为了苟且活命而被迫交出了皇权?朕的颜面何在?太子的威信何在?”

    都尉被问得哑口无言,乐安王忍不住插进话来,“万岁,按照您的意思,臣手中已掌握了京畿五成以上的兵力。古弼,皮豹子等坐镇在外的将帅更是以吾皇马首是瞻。高凉王拓跋那,晋王伏罗自恃战功显赫,素来不服太子。臣以为。。。。。。”

    帝沉声嗤笑,轻轻摆了摆手,“小皇叔说的这些,朕不知道吗?”

    “这?”怪他多嘴,万岁爷怕是另有打算。

    “朕是想太子能放开手脚做点事情。眼下有太多的事需要晃儿去做,他做比朕做更合适。”灭佛诏书一朝下发,金口玉言还能反悔吗?所以,这佛是一定要灭的!然而他承认之前的态度过于激愤,方式有些欠妥,接下来的事由笃信佛教的太子晃去做最合适不过了。

    近几日,他一直在思考老太医的那番话,“红藕白莲,不破不立”。沙门就好比那曼陀罗花,用好了是良药,用不好是毒药。其实天下事皆系如此,只怪他明白得太晚了。。。。。。

    沙门常说:因果报应。若无灭佛之举,或许就不会激化帝储之间的矛盾,进而连累他那无辜的幼子。

    这便是报应吧?

    可他的望儿究竟出了什么意外?

    怎么会——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心口再次绞痛了起来,对着侍候在一旁的老太医说道,“扶朕回宿帐休息,朕头疼,想睡一会儿。”话音未落又是吭吭的一阵干咳。

    萧竹焦急地等待着回音,期望她的望儿能侥幸活下来。拓跋焘被老太医搀扶着走近毡房的一刻,她彻底的绝望了。。。。。。

    除了望儿,还有什么能让他忽然憔悴至此?

    痴妄破灭,眼泪像决口的山洪倾泻而下,无论如何都止不住了。

    “落羽。。。。。。”脸色暗淡,声音虚弱而无力。哽咽了半晌,诧然背离了常态,一头栽倒在厚厚的狐裘褥子上,蜷缩着身体将脸埋向女人的下怀。悲声骤起,隐忍的啜泣,宽厚的脊背在冰冷的空气中剧烈的颤抖。双臂紧紧环住她的腰身,嘴里切切地自责,“对不起,对不起。。。。。。朕对不起你。。。。。。”

    女人沉默的眼泪骤然化作放肆的哀嚎,一双粉拳在钢铁般的肩背上用力捶打,继而狠狠将他拥在怀里。

    她的儿子,

    没了。。。。。。

    做母亲的她甚至没能再看他一眼!

    她以为自己会晕倒,甚至会疯掉,都没有。从没感觉到自己像眼下这么清醒,两眼空洞无光,嘴里轻轻地吐出几个字,“凶手是谁?”

    不语。。。。。。

    猛然搬起他被泪水模糊的脸,扬起尖锐的嗓音,“告诉我,谁杀了我们的望儿?”

    他只是摇头,尚未想好该怎么回答。

    摇曳的烛光下,额前的旧伤依稀泛起了猩红的血光,双手捧着他惶恐而哀伤的脸颊,“佛狸,我从未要求过什么。今天是个例外——答应我,让我亲手处死杀望儿的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