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长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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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噩梦·梦游

    不知道是什么时间,栗致炟进入了梦乡,.说是睡下,并没有睡死,他的大脑皮层还在思想,还在活动,还在回忆滴血的往事。

    他逆水畅游过历史的长河,返回到了三十年前的那段时光:栗致炟初恋的姑娘韩秀清,就像她的名字一样,秀丽而清纯,虽然那名字很是俗气和普通,可是,秀清姑娘可不是个俗气普通的女性,她有信仰、有抱负、有追求,有着她无边无际的美丽幻想和向往。

    秀清姑娘又是一个善于思考,敢说真话又坚持正义的女性。她与栗致炟,不,应该说是与栗卫红谈说爱之时,爱以写书来表达绵绵思。

    也许,有些话,特别是感,只是靠口头语的交流是不够的,远不如书信笺更能传递这种深沉和爱恋。

    年轻的痴的男女,无论是处于耳鬓厮磨朝夕相伴的同居王国,还是两相分居天各一方的世界,这种飞来飞去的书,总会成为二人天地中超越一切的精神享受。

    姑娘对小伙子的感是真挚的、诚实的。她对他,无话不谈,不仅是在诉说爱,也在倾诉疑问,探索人生,切磋问题。

    那书就写得洋洋洒洒,丰富多彩。有几份书竟然写进了对

    “文化大革命”的质疑。年轻的好奇的韩秀清姑娘在问恋人卫红哥哥,她闹不明白这场革命的目的。

    『雅*文*言*情*首*发』为什么要打倒那么多的走资派,那些走资派原先又都是大家尊敬和信服的领导,怎么说变就变,成了对立的敌人;还有,那牛鬼蛇神的概念是啥,为什么那么多原先与常人没有区别的人一下子变成了牛鬼蛇神。

    她还问她的卫红哥哥,为什么大学要关门停办,她自小学毕业时,就向往着美丽的大学。

    她闹不懂,为啥到了自己该上大学的年龄,大学会不再招生……姑娘的问题是真实的,心地是纯洁的,小伙子却回答不了这种提问,但是他已经觉察到这是不应该提出的问题,因为他只知道一个大道理,对国家和中央的指示只能不走样地执行,不能去问为什么要执行。

    他只是小心翼翼地把一封又一封书保存起来,这不是一般的信札,这是爱的印证,他对爱也是忠诚的。

    考验是否真正忠诚的时候来了,那是几所大学开始招收工农兵学员的喜讯传来的时候,已经停办了七年的高招工作,打着教育改革的旗帜,由一些重点大学开始尝试改革的新途径。

    招收的大学生,套上了工农兵学员的红色光环,它郑重地告诉世人,这是有别于旧教育制度下的大学生的,两者之间本质的区别是,新一代的大学教育路线是为工农兵的,老的旧的大学教育路线是为资产阶级的,它表现在招生的方法上。

    旧的招生录取标准几乎是一纸定乾坤了(考分决定成败),新的工农兵大学生的录取程序则是这样的:自愿报名、群众推荐、领导批准、学校复审。

    当然,考生也需考试,但更重要的是政治、是政审,并不是自愿报名的人都有资格进入考场,第一关是群众推荐,推荐的权威实质是考生所在的基层的党支部,对一个知青来说,就是他所在的大队的党支部,党支部的红印只要盖在那张考生申报表的群众推荐栏里,再写上同意推荐四个字,这一关就过了,因为基层党组织是代表群众的。

    第二关是领导批准,对一个过了第一关的知青来说,第二关就是他的大队所在的公社了,公社代表领导,只要公社的大红印在那张表格的领导审批的栏目中盖一下,再写上同意批准的字样,第二关就过了。

    这时候,一个准大学生就走至大学的门前,下一步,只要没有意外况,大学的复审关就闯过了,知青就成了新型的工农兵大学生。

    无疑,这种质变和飞跃对成千上万的知青来说,都具有不可表的诱惑,没有哪一个知青不做这种美梦,没有哪一个在农村荒野摔打的年轻人不渴望跨入大学深造。

    这种跨入大学的质变还表现在知青将带着先前的农村户口一道进入城市,使那户口前边的农村二字变为城市二字。

    还有,当工农兵大学生修完三年的课程走出校门时,他原先的知青身份就变成国家干部身份。

    不论修什么专业,不管学习成绩高低,一律是干部,而且是国家的,因为国家已将他们列入计划,每个月由国家财政为他们放工资。

    可以想象,企望进入大学的人是何等众多,竞争拼搏的态势是何等激烈,这种竞争又不像

    “文革”前报考大学的竞争,只要凭考试成绩就能一决雌雄。这种自愿报名、群众推荐、领导批准、学校复审的招生弄法,竞争打拼起来形式就更为丰富多样,内容也斑驳陆离,手段则毒辣险恶,只要能达到目的,一切都不在话下。

    只是怨孩子们不讲规则吗?也许是知青的身份使他们遭受了过多的苦难,实在不想再受这种罪啦!

    也许是这束曙光点燃起已熄灭的理想烈焰,使落魄的心灵爆出扭曲的激。

    目的是一样的,为了改变命运,手段却是五花八门。就在栗卫红报名上大学的三天之后,大队党支书叫他来谈话,他也正想找支书谈谈心,他是追求进步的,他写过入党申请书,他总是靠近组织,听组织的话。

    这时候,他知道自己更需要组织的关心和帮助。傍晚时分,他走进了大队支书简陋的办公室,一张两斗桌,一把破椅子,一个土炕,支书坐在椅子上,出吱吱扭扭的响声,他坐到土炕上,支书从抽屉里拿出三四封信,对他说,这都是揭韩秀清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