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刀尖上跳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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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5)

    [第5章  第五章]

    第5节  第五章(5)

    第五章(5)

    时间突然变得十分缓慢而漫长,似乎被人为地卡住在某一时刻,或者整个宇宙坍缩到了无限致密的状态后突然到达时间的终点。就在他感觉自己快要落入吞噬一切希望的黑洞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她告诉他,她马上会到他等待她的那个固定地点接他。

    果然,隔不多久她骑着辆轻巧的女式摩托把他带到了一座三层高的小楼房里。这座房子位于县城南区,毗邻一个小型商业区,是很常见的一种外墙刷着浅灰色涂料的普通楼房。楼房前有一个墙壁刷着同样颜色的小院子。

    打开不锈钢格栅门和两扇厚厚的玻璃门,走进一楼客厅,只见整个客厅色调简单,墙体主色是极浅的奶油色,透空木格栅围屏式隔断是只涂有清漆的实木本色,电视柜是深棕色,客厅地板是色彩淡雅的抛光砖。房子里根据主人爱好配置有沙发、茶几、电视柜、酒吧柜和装饰品陈列柜,并装饰有照明灯具、陶器、竹编、盆景、字画、插花,连电视机、电冰箱也摆放得各得其所,显得优雅宁静、温馨祥和。本来一楼通往二楼的楼梯时直接连到一楼客厅门口的,为增加一点迂回的情趣,主人将楼梯截断,中途让它拐了个弯,同时立了面墙,于是客厅与后面的楼梯、厨房等外就完全隔开,成了两个空间。楼梯地板是棕色的,扶手则是黑色铁艺的。楼房的装修和摆设虽说不是富丽堂皇,却也显示出主人殷实家境。

    韩冬一边不动声色地欣赏着房屋装修,一边毫无根据地猜测,雍容华贵的主人骂她丈夫死了,很有可能是她那个从事着令人羡慕的职业的丈夫喜新厌旧,亲手扼杀了他们的爱情,却留下大笔的财富和难以抚平的心灵创痕。她被丈夫抛弃了,因此绣榻悲寒、孤枕难眠。如同劳伦斯笔下的“查特莱夫人”,需要爱情的抚慰。

    然而那天晚上吴晴表情平静、神色从容,似乎对任何感情都能做到波澜不惊,有一种拒人千里的气质。此时的她上身穿着黑色高领t恤,外加一件红色长款针织衫,下身是蓬松短裙和针织裤袜,脚上则穿着一双长筒靴,显得优雅华贵,凛然不可侵犯。

    她从饮水机里倒了一杯矿泉水给韩冬,然后打开电视机,挑选了一个综艺节目后坐在沙发上自顾自地看着。韩冬欣赏完她的家,便悄悄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看着不冷不热的吴晴,他极力克制着内心如饥似渴的欲望,像个鬼鬼祟祟的偷猎者,他千方百计掩盖着自己的企图,小心翼翼地窥伺着时机,他觉得没有什么比遭到拒绝给人以更大的羞耻和侮辱了。他以成熟男人的城府和圆滑的处世之道觉察到,在这个时候冷静、矜持的表现是最佳选择。他沉默寡言,腼腆拘谨,像对女主人心存敬畏诚惶诚恐的看门狗一样。然而这种郁郁寡欢、神秘莫测的性格丝毫掩饰不住他内心的渴望,只要是女人,一眼就能看出他是个需要爱情抚慰的男人。按部就班、沉闷乏味的职业,琐碎冷漠、失却激情的婚姻生活,使人到中年的他感觉一切是那么无聊、厌腻。面对一个早已对她产生审美疲劳的妻子和一个玩物丧志、花钱如流水的儿子,面对薄情寡义颐指气使的上司,他整天不知自己怎么做才能使自己生活变得有意义起来。他总是茫然无措、焦虑不安。心中的寂寞如同野草般蔓延起来,他不得不怀着既敬畏又渴望的心理,像寻找财富一样寻找着一种不为人知的亲密私情,并幻想其在适当的时间出现和停止。除了处心积虑满足对自己的安慰和对现实的逃避的渴求外,他别无企求。他几乎无暇顾及背叛不背叛的问题了。他不动声色地窥伺着,等待着。

    然而此时的吴晴,神情和气质在灯光映照下显得神秘莫测:落寞而颓废、淡定而透彻,有一种矜持、孤高而隔离于世的沉静和美丽。看起来既没有张爱玲笔下描述过得那些女人的深刻,也没有三毛式的随性,没有琼瑶式的庸俗,倒有种难以言说的谜一样的韵味。令人惊异的是,她一点也不像想象中的热情,只是礼节性地招呼他,纯粹把他当做一个登门造访的普通客人。

    这使他的智力受到了挑战,他捉磨不透的是,这种残酷的冷漠是不是在掩饰着一场爱情的风暴。时间在无声的等待和难以忍受的压抑气氛中一分一秒地流逝,害怕错失机会的想法使他慌不择路,他抑制不住地突然伸出手想把她揽在怀里,但当他看到她正襟危坐心无旁骛观看电视的神态,他最终止住了自己的渴求。他们长时间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观看着他们实际上一点也不感兴趣的电视节目。他不知道他是否陷入了一场无声的较量之中。他终于忍受不了这种长时间的紧张、沉闷气氛的煎熬,主动告辞说:

    “我想我该回去了。”

    她扭头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我走啦。”他欲走不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犹豫了一下,还是站起身走了出去。

    外面早已是灯火辉煌的世界。他一步一步远离了那幢浅灰色楼房,突然觉得自己在世界上形单影只,埋在心灵深处的寂寞和怨恨突然给了他致命的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