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四章 家→府→校〈1〉
[第1章 第一卷]
第6节 第四章 家→府→校〈1〉
忙活了一天,张平波回到家里,已过了夜间十一点半,妻子李新茹和儿子李小斌还在客厅看电视，打从转业当派出所所长开始,家里就习惯了他的早出晚归,张平波也吩咐过,尽管准时吃饭睡觉,不必管他.见她们娘俩，张平波觉得有点怪,就问:“咋的？你们还没睡？”
“爸，哥来信说，他当上见习排长啦，还是你原来的连队呢。”小斌抢着说，言语中不无骄傲。
儿子小文今年军校毕业，下部队等安排，没承想就到自己原来连队当见习排长，张平波一扫今天沉重的心情，也乐开了。“好啊，小文到我的连队当排长了，那也是你亲爹的连队啊。该写信告诉他，好好干，给咱家露露脸。”
“看把你乐的，”妻子李新茹看了小斌一眼，欲言又止，转了话题，“一身臭汗，快去冲个凉吧，小斌也该睡了。”
“得令。”张平波愉快地走向卫生间。
“小斌的工作，你还管不管？”张平波刚走进卧室，李新茹劈头就给他一句。
张平波一头的雾，看着妻子，一时答不上话。李新茹见张平波不言语，把他拉到沙发上，急了。“咱们可不能对不起你的老战友啊，再说，咱们向来把小斌当亲生的，小斌可把咱们当亲爹娘呵，孩子大学毕业好些日子，你让他跟人家一样参加教师竞争上岗。小斌的业务分是过了线，可政治分却过不了。”
“怎么会呢？”张平波不解地问。
“这都怪你，孩子上高中开始，你要小斌忘掉战争，档案里不要填烈士遗孤，也不填你这有权的养父，只填上他小文哥还有我这银行小职员的娘。这可好，人家看档案，说小斌是属违计超生的第二胎，按规定，暂缓安排。都是你……”
“什么？”张平波愤愤地扔掉手里的湿毛巾说：“他们怎能如此对待一个烈士的后代呢？”
“我看你如何跟死去的李树枫他们夫妇交代。”李新茹又浇油。
一提李树枫，就勾起张平波的回忆。当年部队驻守在广西边境，当连长的张平波当爸爸的时候，指导员李树枫刚跟驻地一位小学老师结婚，第二年生下了小斌。没想到小斌满月不久，小斌妈在去那山窝中的小学给孩子们上课时，踩响了山路边的地雷。刚满月的小斌就一直由李新茹带着。
打凉山时，李树枫倒在血泊中，在张平波耳边断断续续交代着：“你要是能活着回去，把小斌当亲生的带着，长大让他学他妈当个老师。”小斌高中毕业也恰好考上了滨江师院，今年刚好毕业。
“违反政策也是父母的事，跟孩子有什么关系呢，这跟文革搞的那一套又有什么区别呢，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执行政策的。”张平波有点无奈地说。
“今年可以上岗的新教师名额有限，竞争激烈。说是公开竞争，可里面猫腻多着呢。你又不给人家招呼打点。”李新茹还是气不过。
“打什么招呼呢？”张平波说，“小斌成绩又不是不行。再说了，我管公安线的，跟人家教育线扯不上嘛。”忽地想起吴大胆一家的遭遇，心里真不是味，也只好安慰妻子说：“我现在已退‘老人俱乐部’了，有的是时间，小斌的事我一定管，一定管好，行不？睡吧，呵。”
张平波躺下后，本来够累的，可不知咋的，迷迷糊糊总是睡不熟。一会儿好象是小斌他亲爸李树枫在旁边耳语，一会儿又好象有一双布满了血丝，血红血红的，那血红里充满愤恨、绝望的眼睛在看着他。就这样一直闹到天大亮。
黄金财一大早就到市委办公楼找市委书记吴佰民。
吴佰民的秘书接待了他，问他，“你找吴书记有什么事呢？”
“我是海阳县大吴镇吴氏华侨中学校长。我们学校华侨办学的事原来是吴书记亲抓的项目，过些日子我们要办校庆，我送请柬来，顺便向吴书记汇报一下工作。”
“呵，吴氏侨中。”秘书脑子一闪，那不就刚发生挟持人质案那学校么，市委宣传部新闻科还为《滨江日报》可否报道这事件请示过吴书记，还是吴书记看得高，认为该事件可能产生负面影响，不利于学校的教育教学工作，要报导也只能侧面报道公安干警英勇无畏的精神，结果是什么都不报道。
“吴书记开完碰头会后要下乡，等碰头会结束后，我请示一下看有没有时间听你汇报。”秘书说。
一会儿，秘书回到接待室，告诉黄金财：“吴书记现在就见你，请跟我来，嗯，汇报尽量简短，吴书记还要下乡调研呢。”边说边把黄金财带到吴佰民办公室，轻轻地关上门出去了。
“ 吴书记，您好！”
“老同学啦，不必过于拘泥了。”
“吴书记，过些日子我们要办校庆，我们已经向出资办学的知名侨领吴老先生发出邀请，吴老先生已愉快地答应邀请，到时您可一定要参加呵。吴氏侨中是您亲自做华侨的工作兴建的，可有您一分心血啊。”
“做好侨务工作，让华侨为家乡的文化教育事业出一份力量，是我们应该做的。只要你们做好工作，做出成绩，不负华侨的厚望，你们搞校庆，我一定参加。”
“我们吴氏侨中，在上级党政正确领导下，特别是吴书记您的关怀下，有了很大的发展。教育教学工作取得了优秀的成绩，学生在德智体各方面都得到发展，高考成绩良好。学生吴耀宗舍已救人被评为省级‘三好生’，今年被录取为省公安专科学校的新生。”黄金财顿了一下，“这一切都跟您的关心分不开的。”
“嗯……你们评选省级‘三好生’可有按原则按程序办事？”
“我们是班级初评，再由学校行政会议讨论决定的，都有会议记录的。”
“按原则按程序就好。我们对你们学校以及你个人的工作会有客观的评价的。吴耀宗舍己救人的事迹要当地乡镇政府补一份证明材料，在学校再开展学习教育活动。还有，你们的德育工作可要加强呵，尤其对学生家长。”
“吴书记，我一定记住您的指示。回去后，马上开展学习吴耀宗先进事迹的活动，继续办好家长学校，把我校的德育工作再推上一个新台阶。”
走出市委机关大门，黄金财心里踏实多了，仿佛原来印在脑海里吴大胆的可恶面目已经开始消失了。
由于招的主要是本市学生，滨江职业专科学校的校园，假日里显得格外的冷清。郑恩茂带着三岁的女儿到学校来，打听着吴淡雅的宿舍，一路寻着来到吴淡雅的宿舍门前。
房门半掩着，里面传出哼着流行歌曲的声音。郑恩茂在门外叫了声：“吴淡雅在吗？”
“谁呀？”门里探出一个姑娘的头，打扮颇为新潮，瞪着郑恩茂看了看，“你找谁？”
“我找吴淡雅，她在吗？”
“你是------”
“我是吴淡雅高三的班主任，叫郑恩茂，她在吗？”
“呵，是郑老师呀，我还以为是吴淡雅的哥哥或亲戚呢，吴淡雅可能在图书馆，你坐会儿，我替你找找。”说完转身出去，顺手摸了一下郑恩茂女儿的头，“小妹妹真乖。”
一会儿功夫，吴淡雅跟着那姑娘一起回到宿舍。一见郑恩茂，吴淡雅苍白的脸上显出一点点羞涩。
“老师”，吴淡雅打了声招呼就蹲下去拉着郑恩茂女儿的手，“兰兰，你妈妈咋没跟你们一起进城？”
“我妈跟爸要‘梨’，我爸没给买，妈不住家里啦。”听了兰兰的话，吴淡雅一头的雾，不解地看着郑恩茂。
那边带吴淡雅回来的姑娘背起个小背包要出门。“小妹妹说话真逗”，对吴淡雅说：“你们聊吧，我走了。”
“秦小莉，回家？”吴淡雅。
郑恩茂这才知道那姑娘叫秦小莉。
“回家干嘛？我爸要‘三陪’，我妈要搓麻，我呀，玩我游戏去，拜拜。”
“拜拜。”
“你同学也常不回家？”郑恩茂问。
“小莉她常出去，不知回不回家，但每晚都回来睡，回来时常带着酒气回来。嗯，听说，她家位市区，父亲还当着不小的官呢。”
“淡雅呀，你可要常回家去呀，我昨天抽空去过你家，你娘拖着病还在做珠绣活呢。”
“我知道，我娘苦着呢。我入学晚了，我想先把落下的功课补上，以后就可以常回家帮着做些手工活啦。”
“你爹的事，你是如何告诉你娘的？”
“我告诉我娘，爹广西的战友叫他去做工，可能要好长时间回不来。”吴淡雅站着露出无奈的苦笑，那笑脸是那样的凄凉无助。
郑恩茂轻轻地叹了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两百元大钞递给吴淡雅说：“老师也帮不了你很多，这点钱你拿着，顶顶急吧。”
第6节 第四章 家→府→校〈1〉
忙活了一天,张平波回到家里,已过了夜间十一点半,妻子李新茹和儿子李小斌还在客厅看电视，打从转业当派出所所长开始,家里就习惯了他的早出晚归,张平波也吩咐过,尽管准时吃饭睡觉,不必管他.见她们娘俩，张平波觉得有点怪,就问:“咋的？你们还没睡？”
“爸，哥来信说，他当上见习排长啦，还是你原来的连队呢。”小斌抢着说，言语中不无骄傲。
儿子小文今年军校毕业，下部队等安排，没承想就到自己原来连队当见习排长，张平波一扫今天沉重的心情，也乐开了。“好啊，小文到我的连队当排长了，那也是你亲爹的连队啊。该写信告诉他，好好干，给咱家露露脸。”
“看把你乐的，”妻子李新茹看了小斌一眼，欲言又止，转了话题，“一身臭汗，快去冲个凉吧，小斌也该睡了。”
“得令。”张平波愉快地走向卫生间。
“小斌的工作，你还管不管？”张平波刚走进卧室，李新茹劈头就给他一句。
张平波一头的雾，看着妻子，一时答不上话。李新茹见张平波不言语，把他拉到沙发上，急了。“咱们可不能对不起你的老战友啊，再说，咱们向来把小斌当亲生的，小斌可把咱们当亲爹娘呵，孩子大学毕业好些日子，你让他跟人家一样参加教师竞争上岗。小斌的业务分是过了线，可政治分却过不了。”
“怎么会呢？”张平波不解地问。
“这都怪你，孩子上高中开始，你要小斌忘掉战争，档案里不要填烈士遗孤，也不填你这有权的养父，只填上他小文哥还有我这银行小职员的娘。这可好，人家看档案，说小斌是属违计超生的第二胎，按规定，暂缓安排。都是你……”
“什么？”张平波愤愤地扔掉手里的湿毛巾说：“他们怎能如此对待一个烈士的后代呢？”
“我看你如何跟死去的李树枫他们夫妇交代。”李新茹又浇油。
一提李树枫，就勾起张平波的回忆。当年部队驻守在广西边境，当连长的张平波当爸爸的时候，指导员李树枫刚跟驻地一位小学老师结婚，第二年生下了小斌。没想到小斌满月不久，小斌妈在去那山窝中的小学给孩子们上课时，踩响了山路边的地雷。刚满月的小斌就一直由李新茹带着。
打凉山时，李树枫倒在血泊中，在张平波耳边断断续续交代着：“你要是能活着回去，把小斌当亲生的带着，长大让他学他妈当个老师。”小斌高中毕业也恰好考上了滨江师院，今年刚好毕业。
“违反政策也是父母的事，跟孩子有什么关系呢，这跟文革搞的那一套又有什么区别呢，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执行政策的。”张平波有点无奈地说。
“今年可以上岗的新教师名额有限，竞争激烈。说是公开竞争，可里面猫腻多着呢。你又不给人家招呼打点。”李新茹还是气不过。
“打什么招呼呢？”张平波说，“小斌成绩又不是不行。再说了，我管公安线的，跟人家教育线扯不上嘛。”忽地想起吴大胆一家的遭遇，心里真不是味，也只好安慰妻子说：“我现在已退‘老人俱乐部’了，有的是时间，小斌的事我一定管，一定管好，行不？睡吧，呵。”
张平波躺下后，本来够累的，可不知咋的，迷迷糊糊总是睡不熟。一会儿好象是小斌他亲爸李树枫在旁边耳语，一会儿又好象有一双布满了血丝，血红血红的，那血红里充满愤恨、绝望的眼睛在看着他。就这样一直闹到天大亮。
黄金财一大早就到市委办公楼找市委书记吴佰民。
吴佰民的秘书接待了他，问他，“你找吴书记有什么事呢？”
“我是海阳县大吴镇吴氏华侨中学校长。我们学校华侨办学的事原来是吴书记亲抓的项目，过些日子我们要办校庆，我送请柬来，顺便向吴书记汇报一下工作。”
“呵，吴氏侨中。”秘书脑子一闪，那不就刚发生挟持人质案那学校么，市委宣传部新闻科还为《滨江日报》可否报道这事件请示过吴书记，还是吴书记看得高，认为该事件可能产生负面影响，不利于学校的教育教学工作，要报导也只能侧面报道公安干警英勇无畏的精神，结果是什么都不报道。
“吴书记开完碰头会后要下乡，等碰头会结束后，我请示一下看有没有时间听你汇报。”秘书说。
一会儿，秘书回到接待室，告诉黄金财：“吴书记现在就见你，请跟我来，嗯，汇报尽量简短，吴书记还要下乡调研呢。”边说边把黄金财带到吴佰民办公室，轻轻地关上门出去了。
“ 吴书记，您好！”
“老同学啦，不必过于拘泥了。”
“吴书记，过些日子我们要办校庆，我们已经向出资办学的知名侨领吴老先生发出邀请，吴老先生已愉快地答应邀请，到时您可一定要参加呵。吴氏侨中是您亲自做华侨的工作兴建的，可有您一分心血啊。”
“做好侨务工作，让华侨为家乡的文化教育事业出一份力量，是我们应该做的。只要你们做好工作，做出成绩，不负华侨的厚望，你们搞校庆，我一定参加。”
“我们吴氏侨中，在上级党政正确领导下，特别是吴书记您的关怀下，有了很大的发展。教育教学工作取得了优秀的成绩，学生在德智体各方面都得到发展，高考成绩良好。学生吴耀宗舍已救人被评为省级‘三好生’，今年被录取为省公安专科学校的新生。”黄金财顿了一下，“这一切都跟您的关心分不开的。”
“嗯……你们评选省级‘三好生’可有按原则按程序办事？”
“我们是班级初评，再由学校行政会议讨论决定的，都有会议记录的。”
“按原则按程序就好。我们对你们学校以及你个人的工作会有客观的评价的。吴耀宗舍己救人的事迹要当地乡镇政府补一份证明材料，在学校再开展学习教育活动。还有，你们的德育工作可要加强呵，尤其对学生家长。”
“吴书记，我一定记住您的指示。回去后，马上开展学习吴耀宗先进事迹的活动，继续办好家长学校，把我校的德育工作再推上一个新台阶。”
走出市委机关大门，黄金财心里踏实多了，仿佛原来印在脑海里吴大胆的可恶面目已经开始消失了。
由于招的主要是本市学生，滨江职业专科学校的校园，假日里显得格外的冷清。郑恩茂带着三岁的女儿到学校来，打听着吴淡雅的宿舍，一路寻着来到吴淡雅的宿舍门前。
房门半掩着，里面传出哼着流行歌曲的声音。郑恩茂在门外叫了声：“吴淡雅在吗？”
“谁呀？”门里探出一个姑娘的头，打扮颇为新潮，瞪着郑恩茂看了看，“你找谁？”
“我找吴淡雅，她在吗？”
“你是------”
“我是吴淡雅高三的班主任，叫郑恩茂，她在吗？”
“呵，是郑老师呀，我还以为是吴淡雅的哥哥或亲戚呢，吴淡雅可能在图书馆，你坐会儿，我替你找找。”说完转身出去，顺手摸了一下郑恩茂女儿的头，“小妹妹真乖。”
一会儿功夫，吴淡雅跟着那姑娘一起回到宿舍。一见郑恩茂，吴淡雅苍白的脸上显出一点点羞涩。
“老师”，吴淡雅打了声招呼就蹲下去拉着郑恩茂女儿的手，“兰兰，你妈妈咋没跟你们一起进城？”
“我妈跟爸要‘梨’，我爸没给买，妈不住家里啦。”听了兰兰的话，吴淡雅一头的雾，不解地看着郑恩茂。
那边带吴淡雅回来的姑娘背起个小背包要出门。“小妹妹说话真逗”，对吴淡雅说：“你们聊吧，我走了。”
“秦小莉，回家？”吴淡雅。
郑恩茂这才知道那姑娘叫秦小莉。
“回家干嘛？我爸要‘三陪’，我妈要搓麻，我呀，玩我游戏去，拜拜。”
“拜拜。”
“你同学也常不回家？”郑恩茂问。
“小莉她常出去，不知回不回家，但每晚都回来睡，回来时常带着酒气回来。嗯，听说，她家位市区，父亲还当着不小的官呢。”
“淡雅呀，你可要常回家去呀，我昨天抽空去过你家，你娘拖着病还在做珠绣活呢。”
“我知道，我娘苦着呢。我入学晚了，我想先把落下的功课补上，以后就可以常回家帮着做些手工活啦。”
“你爹的事，你是如何告诉你娘的？”
“我告诉我娘，爹广西的战友叫他去做工，可能要好长时间回不来。”吴淡雅站着露出无奈的苦笑，那笑脸是那样的凄凉无助。
郑恩茂轻轻地叹了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两百元大钞递给吴淡雅说：“老师也帮不了你很多，这点钱你拿着，顶顶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