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东记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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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死魂生-10

    巡捕房外,再次围得水泄不通。一群记者围在楼外,都在议论着这个惊天新闻。不一会儿,姚警长带着人从里面走了出来,众记者一看,立刻拥了上去。

    “姚警长,听说昨天晚上发现的死者是杜云生,请问是真的吗?”

    “姚警长,听说巡捕房在现场抓到了杀死杜云生的人,是他的妻子孙雅君,请问是不是这样?”

    “姚警长,杜云生不是两年前就去世了吗?怎么会死而复生?”……

    “各位各位!”姚警长举手连呼几声,一众记者这才安静下来,只见姚警长清了清嗓子,对所有人朗声道:“昨晚我们巡捕房在例行巡夜时发现城东东塔寺发生命案,我们的警员到达现场后发现一名男子倒在地上,已经中刀身亡。经核实,此人正是吉祥布坊前掌柜杜云生。而我们在现场也发现了一名疑凶,是吉祥布坊现掌柜孙雅君。”

    姚警长此言一出,现场立刻“哄”地一声骚动起来。姚警长见状提高了嗓门:“关于这起案件,目前我们巡捕房正在全力调查。待查清之日会向各位做以详细说明。”

    “姚警长!”“姚警长!”下面的一帮记者立刻想要追问,然而姚警长显然没有回答的意思,说完这些,便在手下的帮助下转身走回了巡捕房。

    杜云生死而复生、又再度被杀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整个关东城。所有人都在议论着这桩离奇又诡异的案件,一时间各种说法甚嚣尘上:有人说杜云生这两年一直被孙雅君秘密囚禁于地牢,而当初的火灾只不过是一个幌子;也有人说当年火灾是孙雅君为了烧死杜云生而放的火,只是杜云生侥幸逃过了一劫……

    “逃过又有什么用,结果不还是死在这个女人的手上?”茶楼内,一个顾客冷哼道。

    “想不到这女人竟然这么狠毒,”另一个人说,“亏着我姑娘前阵子还在她家买的布,想要做结婚的衣服呢!现在想想真晦气!……”

    旁边人的议论如耳边风,从沈煜左耳刮进,又从右耳刮出。他的眼睛始终注视着茶楼外一街相隔的吉祥布坊。昨日还门庭若市的布坊,如今却是门窗紧闭,显然已经闭店停业了。

    “报社和家中都找不到你,原来你在这里。”顾从周在沈煜身旁坐了下来。

    沈煜也没有问顾从周是怎么找到这儿的,只是指了指对面,说:“你看,又一家店关门了。”

    顾从周显然也听说了吉祥布坊的事,不过沈煜这反应倒是有些出乎他的预料:“你不想去弄清楚怎么回事?”

    “我想有什么用,巡捕房又不会让我进去。”沈煜自嘲地笑笑,“我只是有点替孙掌柜觉得可怜,当初大家都把她夸得那么好,可是现在一出事,还没等查明白,大家就都先认定她是凶手了。”

    “你不相信她是凶手?”顾从周问。

    沈煜摇摇头:“前天闹鬼的照片出来的时候,我来找过她。她当时看到那张照片很惊讶,说说话眼睛里都有眼泪了。我不相信她是个那么冷血的人。”

    然而,顾从周却并不认同沈煜的想法。当初钱医生看起来也是和蔼可亲,可还不是偷偷告密害死了裴教授?故而他缓声道:“有时候,人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两人一时相对无言。顾从周正准备说些什么,突然他发现外面的街路上出现几个穿军装的人。而为首那个,居然是关少帅的副手李副官。

    李副官是带着人来的,他对那几个士兵说了些什么,其他人立刻分头行动去了。李副官转头看看,视线正好与顾从周碰个正着。

    见到顾、沈二人,李副官也露出一丝意外的表情,接着他露出一丝笑意。他走进茶楼,微笑着冲顾从周和沈煜打招呼:“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二位。”

    “李副官,”两人纷纷起身,顾从周道,“李副官来这里是有公干?”

    李副官点点头:“想必二位也听说吉祥布坊的事了。大帅夫人和吉祥布坊的掌柜孙雅君有过一面之缘,得知孙雅君被传杀人,而且杀掉的还是本应早已死去的丈夫,觉得此事蹊跷,于是派人过来询问一下。”李副官解释完,看向两人,“二位在此是……?”

    “我们也算是为同一件事而来吧。”顾从周说着,指了指沈煜,“沈煜曾得孙掌柜的委托去查贾承新的案子,不想还没等查出结果孙老板自己便出了事。”

    “哦?”李副官看向沈煜,道,“沈记者,如果李某没记错,关东日报社关于闹鬼那篇新闻似乎就是沈记者所写是吧?正好李某也有些事想请教一下。不如我们详细聊聊。”

    于是三人上楼,叫了一间雅间,又点了一壶茶,这才关门坐下。而后,沈煜和顾从周将这几天发生的种种怪事逐一讲给了李副官。

    “如此说来,整件事确实很蹊跷,感觉确实是有人在针对吉祥布坊。”听完两人的叙述,李副官皱起了眉头。

    “李副官,”顾从周问,“你看过尸体么?死者真的是杜云生?”

    李副官点点头:“我们找人辨认过,死者确实是杜云生无疑。”

    “所以说,两年前的火灾中,死去的并不是杜云生。”顾从周分析,“那么孙雅君怎么说?”

    “她说她是被人陷害的,是有人声称知道贾承新案的真凶,让她去东塔寺。但等她到了那里便被人打晕,而等醒来的时候,便发现杜云生已经死了,而她的手上则握着凶器。”李副官说,“至于两年前的火灾,她坚称并不知道死的不是杜云生。我找人问过,这两年吉祥布坊中确实没人见过杜云生,布坊的人都以为他已经死了。”

    “所以说,当年的火灾,孙雅君有可能真的不知情。而这两年没人见过杜云生,所以,这人很可能是躲到了别的地方……”顾从周推断,继而皱起眉头,“只是,他为什么最近又回来了呢?”

    “……贾承新,应该是贾承新!”沈煜突然灵光闪过,“他的那张照片中拍到了杜云生!之前我还一直想不明白他是怎么能弄到杜云生的样貌的,现在想来定是他一早就找到了杜云生,并拍了那么一张照片开始装神弄鬼!”

    “这个说法倒是颇有些说服力,”李副官点头认同,“这样也就能解释两位为何会在贾承新家见到杜云生。只是他二人做这么个新闻的话,对吉祥布坊除了多些街头巷尾的谈资外,并无什么实际影响,为何他二人会如此在意?另外,如果孙雅君和其管家都不是凶手,那么真凶又是何人,又是为何要嫁祸他二人?”

    李副官这两问都是现在的疑点。顾从周也无从解释。不过他却想起另一件事:“李副官,两名死者的验尸报告出来了吗?”

    “巡捕房的法医官据说生病请假了,贾承新的尸体据说是找位医生帮忙检查过,杜云生的尸体还没有检验。”

    “什么?他们居然到现在还没检验?”顾从周一听就皱起眉头,“我昨天就告诉过姚警长,一定要尽快检验!”

    “……所以为贾承新检验的医生是你?”李副官颇为惊讶。

    “是。”顾从周点点头,“贾承新身上的伤口很多,也有不少可疑之处。我当时就建议姚警长要详细检查并进行生理化验,姚警长当时说他们的法医官很快就会回来,结果……”

    李副官如此精明,立刻就听懂了其中的意思,他开口道:“既然如此,顾医生麻烦你跟李某一起去巡捕房,我们立刻重新验尸。”

    李副官结了账,立刻待两人返回巡捕房。姚警长见李副官亲自带人来,哪里还敢说一个“不”字,立刻乖乖叫人带顾从周去验尸。

    “杜云生的死因是腹部被利器刺伤,内脏出血而死。”顾从周一边检查尸体,一边说,“这一刀捅得非常深,而且刀口略略向下,”说到这里,他回头看向李副官,“可见是一个手臂有力、且比他高的人所为。”

    李副官点点头——所以说,真凶绝不是孙雅君。

    “杜云生的身体状况不太好,四肢消瘦,牙齿、鼻下均有焦黄之色,我怀疑他应该是抽大烟,而且抽的时日不短了。他的后脑有淤血,显然被人砸中过后脑,而且他的手腕上也有淤血之色,似乎他在死前不久被人用绳索捆绑过……”顾从周边说边皱起了眉头,他想了想,走到李副官身边,“我想查一些东西,但是巡捕房没有仪器。如果可以,我想带尸体去一趟关东医院。”

    “没问题。”李副官点点头,立刻安排两个大兵抬上尸体陪顾从周去关东医院。而几人离开后,他又叫来几名士兵,命令他们带着杜云生的照片去附近城市的大烟馆打听,看看哪里曾经见过杜云生。

    见李副官安排完毕,沈煜这才走上前去:“李副官,当初吉祥布坊火灾的事情,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我听到的和你们听说的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吉祥布坊的事情在当时闹得很大,杜云生在死前曾经向一家票号借过一笔款,结果出事之后,那票号也因此受了不小影响。”李副官道,“不过,这些毕竟是寻常百姓的事情,不在我们关东军的职责范围内,这一次若不是事情太过离奇,引得满城风雨,夫人也不会来过问。”

    “那你觉得,这件事到底是谁在搞鬼?”

    “这暂时还不好说。”李副官似乎不愿多言,转而问道,“对了,我看你报道中说太兴表行的地板上出现了一个人形的黑印,是真的?”

    “千真万确!”沈煜道,“我亲眼看到的!我的照片可不是作假的!”

    “如此一来,倒是很新鲜。”李副官露出一丝感兴趣的模样,他开口道:“反正现在也无其他事,不如我们去太兴表行看上一看。”

    太兴表行仍挂着歇业牌,只是李副官到底不同于别人,两人到达太兴表行时,太兴表行的王经理早已等在了那里。

    “王经理,有劳了。”李副官对王经理客套道。

    “应该的,应该的。”王经理一边应着,一边偷偷看了沈煜一眼。沈煜只当没看见,跟着李副官走进洋行。

    洋行内与几天前并无大差别,只是地板上多了一块大大的地毯,盖住了整块地面。李副官一见笑道:“这就是贵行想出的好办法?”

    “唉,我们这也是无奈之举。”王经理苦笑道,“我们曾经想找工人来修理,可工人说那黑色已经渗入木头中,根本无法弄掉,除非换新地板。然而换地板就要把整间屋子的地板全换过,这实在是个大工程。所以老板就让我们找块地毯把地面遮上,就当权宜之计了。”

    李副官笑了笑,他一挥手,立刻有士兵过来掀开了地毯。那黑色的印记立刻出现在所有人眼中。

    李副官盯着那黑影许久,而后他蹲下身,在地板上摸了摸,问道:“王经理,这地板上的油漆似乎是掉了?是你们刮掉的?”

    “不是。”王经理摇摇头,“我们也是修补地面的时候才发现那黑印处的油漆被人刮掉了。”

    “刮掉这么多地方,恐怕不是一日所为……”李副官低声自语道,而后他抬起眼来,严肃开口:“王经理,请你将贵店所有员工名单拿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