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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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请枪

    sat mar 28 01:29:58 cst 2015

    第十一章 请枪

    王杰华双眼通红,那是因为怒火中烧导致夜不能寐。搜仓事件已经过了好几天,他闭眼是李景,睁眼也是李景。李景是他眼中的钉子,必需去之而后快。

    这天下午,王杰华的办公室来了一个犯人,生得虎背熊腰,满脸横肉。这人绰号叫丧荣,一般绰号带“丧”字的,大都是一些狠辣角色。丧荣不但狠,还有点浑,做人从来是糊里糊涂,年少就缀学,跟着社会上的不良青年打打杀杀。在一次群殴中丧荣将对方一人打死了,被判了死缓。刚进牢的时候,他那些“兄弟”还在“义气”的信念下来看看他,扔下一千几百元,时间一久,义气的成本就大了,而且“翻本”的机会遥遥无期。“兄弟们”可不浑,非亲非故的谁会照顾你一辈子?于是就不来了。而他的家人,早就不管他。丧荣的日子过得相当可怜,想抽烟就蹲在别人旁边,看别人抽得差不多了就伸手要烟头。他的饭量也大,吃着自己碗里的,就看着别人碗里,一看见别人停下来就问,“不要啦”。丧荣的困窘就可想而知。于是,就有些管事犯人有时候不方便动手就找上他,给他点食物作酬劳,把人打完了就在干警面前帮他说几句好话,扣他几分了事。

    丧荣也不求减刑,只求眼前有好日子,也乐于效劳。这次听说王杰华找他,就知“生意”来了,便兴冲冲地过来。一进门,就看见王杰华的桌面上放着两箱即食面,上面还叠着一条烟。丧荣咽了几口唾沫就问。

    “华哥有事吗?”

    “嗯,是有点事。”王杰华又摆出大哥风范,努了努嘴示意他坐下。

    “华哥有什么事只管说。”看着面前那些“重金”,丧荣的态度异常积极。

    “帮我收拾一个人,就是那个李景。”王杰华又指了指桌面的东西说道:“这些只是事前的,事后看伤势再重赏。”

    丧荣本来就浑,一听到还有“升值”空间更是忘乎所以,说话也不懂婉转,脱口而出道:“哦!就是那个在厕所把你打晕那小子呀!”

    一句话当场就把王杰华的大哥形象击得碎满一地,王杰华忍着想把他打死的冲动,讪讪道:“咳……一不小心被他暗算了。”

    “行,我去把他打得阿妈都认不出来。这人是什么料?”

    “有什么料,就是一个未见过世面的学生,又不是出来行的。凭你这块头两拳就能把他打死了。”王杰华在做战前动员。

    “那下手还不能太重,万一打死了怎办。”

    “嗯,你看看怎样制造矛盾再下手。”王杰华知道他浑,想将这事件设计得有点“技术含量”。

    “靠,哪有这闲情,我直接把他叫到厕所里去狂殴一顿。”丧荣说完,站起身就想走。

    “别急,先喝杯茶嘛!”王杰华不知道丧荣还真是急着要吃面,他好久未吃饱过了。

    丧荣看着递到面前的茶,说道:“回来才喝。”然后转身就走了。

    他还算有点常识,知道空腹不能喝茶。但这情景让王杰华想起一出电视剧,剧中演出了关云长温酒斩华雄的典故:

    华雄连斩数员大将,在阵前叫嚣。关羽要出去迎战华雄,曹操叫人温酒一杯,让关羽喝了好上战场。关羽说,先把酒给我斟满,我回来才喝。然后提刀就出去了。一会外面鼓声如雷,喊声大响,大家都吓一跳,正准备出去看看外面的情况时,关羽已回来了,手里还提华雄的头颅,进来后就扔在地下,这时候那杯酒还是温热的。

    果然,丧荣回来的时候那杯茶尚有微温,只是,丧荣的样子实在太狼狈了――脖子有几道红痕,估计是被掐的;眉角处裂了口,血迹未干,看来是中了一拳;额头上有一个大包,不用说是磕到什么地方了;丧荣的左手还按着肋骨,很明显是受了伤。

    王杰华乍看一时惊愕得说不出话。丧荣诉苦道:“什么学生啊,他妈的挺能打的。我操他妈的……哎唷……”

    丧荣一个大男人在“哎唷、哎唷”的,那是明摆着想要“工伤补贴”,实际上并没有受到多重的伤。

    “什么回事?”王杰华半响才问了一句,鼻子还嗅到一股尿骚味。

    “我把他叫进厕所去,然后就打起来了。”

    “那他怎样?”王杰华更“关心”李景的伤势。

    “他……嗯……应该……伤得比我重吧!”丧荣一边编一边想:如果告诉他实情,他还会不会给我酬劳呢?

    王杰华听着就可疑,突然灵机一动,正色问道:“你老实告诉我,他究竟受伤没有?放心,你的酬劳不变,就当是给你医药费。你老实说出来,我另有办法。”

    丧荣犹豫了一下,又挠了挠头,脸上一红,才说:“他呀……好像不见他受什么伤。”

    王杰华一听之下也顾不得骂他,问道:“厕所有没有其他人看到你们打架?”

    “没有,打的时候厕所没有其他人,打完了杜帮才进来。”丧荣诧异地看着王杰华,不知他为何有此一问。

    王杰华一听就叫一声“好”。然后压低声音说:“你听着,你现在躺在地上,别人不扶你就别起来。我去报警,干警问到你,你就说是被李景打的,问你,为什么他会打你,你就说李景欠你一包烟,你叫他进厕所想向他要回来,李景一发怒就把你打了,就这样,明白吗?”

    “嗯,明白,但他没有欠我烟啊!”

    “我靠,你真笨得可以,谁知道他有没有欠你烟呢!你就一口咬定是他欠你烟就行了,现在他没有伤,你有伤,谁相信是你打他的。我这样说你明白吗?”王杰华很担心地看着丧荣。

    丧荣想了想,终于点了点头:“明白了。”

    “记住没有?”

    “记住了。”

    王杰华正想走,想想又不放心,又对丧荣说:“谁打你的?”

    “李景打的。”

    “他为什么打你?”

    “呃……他欠我烟,我叫他到厕所……想向他要……然后……他就打我了。”丧荣呆呆地说。

    王杰华叹息一声,又问:“你现在伤得怎样?”

    “很好,没事了。”

    王杰华有一种抓狂的感觉,忍了忍说:“你说你头晕,肋骨很痛,这样好不好。”

    “好。”

    王杰华用带着“幽怨”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想到:事到如今也只能将就吧。

    ……

    李景揉着脖子回到工作岗位,徐叔就问:“那个大傻叫你干嘛?”大傻是丧荣背后的绰号。

    李景答道:“差点让他打了。”

    原来,李景正在岗位干活,丧荣走过来拍了拍他肩膀说:“李景你过来一下,有紧要事问问你。”

    李景也没有多想,站起来就跟着丧荣去了厕所。一进厕所,李景就问。

    “什么事?”

    “我事你妈的。”丧荣二话不说,直接就掐着李景脖子往墙一推,正想训几句话才开打。可是他太轻敌了,他真是以为像王杰华所说的“凭你这块头两拳就能把他打死了”。

    武术套路锦标赛亚军的名号岂是浪得虚名?

    李景虽然从不打架,但多年习武形成了一定的条件反射,当下双手握着丧荣的手就拧,想实施擒拿术。那知丧荣力大,一拧拧不动,情急之下,就一拳打中丧荣眉角处,那是面部薄弱地方,一拳就裂了口子,血就流了下来,遮住了丧荣一只眼睛,丧荣一时就发起狂来,抡起拳头就胡打。

    一个是身经百战的流氓,一个是多年习武的学生。一个在发狂瞎打,一个在冷静应战。

    其实,所谓“身经百战”,只不过是仗着人多欺人少,或者拿着占优势的武器。这是流氓的打法。而李景就吃亏在实战经验少,幸好身体灵活,眼明手快。丧荣的双拳乱抡,却总是打不着李景。李景越打越沉着,觑得空门,一腿扫去,正中丧荣肋骨,丧荣“唷”的一声,身子便弯下来,李景又上前掐着他脖子,往眉角再来一拳,这一拳打得丧荣眼冒金星,倒退两步,一头磕到墙上,脚一滑就摔倒在尿槽里去了。

    外面有一名管事犯人叫杜帮,是掌管生产劳动的劳动委员,听到厕所有动静,便走了过去。待走到门前,就听到李景说:“还打不打,来呀!”走进去一瞧,只见丧荣刚从尿槽里爬起来,左手按着肋骨,气喘吁吁。而李景双手叉腰,一见杜帮进来,就去洗手。

    杜帮问:“啥事啦?”

    李景头也不回道:“没事。”李景最烦要干警处理问题,也想小事化无。

    杜帮又看了一眼丧荣。丧荣说:“没事,不小心摔倒,我找华哥去拿点药水搽搽。”

    杜帮一听就明白几分,便对李景说:“无事就回岗位干活去。”

    且说李景正和徐叔谈论着丧荣,有人过来叫道:“李景去办公室,干警找你。”

    李景心中纳闷,刚走出车间门口,就见到医务室的两名犯人抬着担架,担架上躺着丧荣。李景更是诧异:不是吧!有这么重的伤?

    进了办公室,里面有两名中队干警和赖中队长,中间大马金刀地坐着姜大队长,王杰华蹲在一旁低声说话,姜大一边听一边点头。

    一见李景进来,姜大那混浊的双眼不知看在哪里,但说话肯定是冲着李景说的:“不是吧!才一包烟就动手打人。”

    什么一包烟?李景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正想问,姜大一挥手又说:“打人也不能往死里打啊!这是什么地方。”

    什么往死里打?李景刚张嘴,声音还没有发出来,姜大又说:“你真是死性不改,上次打王杰华打过瘾了,这次又变本加厉。”

    姜大队长说完,把头摆向赖中队长方向说:“赖中你怎样看?”

    赖中队长是一位即将退休的老人,向来对姜大惟命是从,习惯性地答道:“就按姜大意思办吧!”

    “好,明天带他去严管,今晚先铐着,免得他又再伤人。”姜大说完,谁也不看,呷一口茶,然后把台面的烟放回衣袋里,意思是事完了,该走了。

    李景已经紧闭着嘴唇,不再解释,也不想解释,在强大的对手面前,解释是何等苍白。解释,只是一种求饶的表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