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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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自作孽不可活

    mon apr 13 05:15:38 cst 2015

    厂子又停产了,所有机械设备都停止了转动。销售人员得到信息陆续返回厂子,四处乱窜。工人们照常上班,完后就呆在屋子里由各个车间自行安排学习。党总支意见进行党的新时期路线教育,工人们说怎么像是要回到抓纲治国的年代了;质检科主张利用这个时间对全厂职工进行一场质量标准培训,工人们说要培训找班组长去;工会出面张罗搞一下社会主义主人翁意识教育,工人们说那些骗人的鬼话已经听腻了。最后是什么也没搞,打扑克,下象棋,等待上面处理!

    药联总公司李总领着副总来到市药政处。处长四十多岁,为人精明,工作有责任,多少年来兢兢业业为全市医药生产企业服务,立下汗马功劳。

    “我们又来了,本兮市三一二制药厂涉及几百个家庭吃饭问题,怎么也得再看下啊!”李总说。

    “知道。”处长冲了两杯咖啡递了过来。

    “本兮市三一二制药厂的问题我们药联总公司有责任,尤其是我们药联总公司这个班子,有直接责任。”李总诚恳地说。

    处长微微笑了笑:“我们医药监督部门也应该负有责任,尤其我这个处长。”

    两个人同时察觉到了这都是些无聊的语言,不约而同地笑了。

    处长把椅子往前挪了一下,“咱们就不要这些官话吧!你就直说,今天来什么意思吧?具体地说你是过来给任大摇说情,还是了解案件进展?”

    “不、不是说情。我们想这个事情可不可以尽量在我们市内解决掉?”李总征求道。

    “这不明明是在说情的嘛,怎么还不承认呐?”

    李总脸上泛出一点红晕,抱歉地挤出一丝笑容:“这……”李总乌拉了半天也没说出个什么子午卯酉。

    “你想在市内怎么个范围解决?”处长开门见山。

    “这……”李总又卡壳了,一下子他又不知道怎么说了。

    “其实,我们都是一家人,这是家里的事。”处长缓解着气氛。

    “那是,”李总被这一句话深深感动,他觉得有一股暖流淌过心田。他略略忖思小心翼翼地说:“如果按照《药品法》能会怎么处理?”

    “造假数额巨大,移交司法,依法起诉!”

    “千万别,”李总摆着手,有一线希望也别走这一步。”

    处长起身踱了两步:“不用紧张,任大摇只是偷换说明书,产品质量还是符合原产品质量标准的,没有造成危害。但是有一个事情需要强调,任大摇作为法人代表,主持造假,必须调离这个生产企业。另则,也不能担任任何医药生产和经营企业的大小领导!”

    “这……?”李总一时语塞。

    处长放低声音,“请你理解,如果捅到上边,我们就鞭长莫及了!”

    “那好。”都在官场上,李总对这句话的含义很明白,赶忙应承。

    “现在所封存的所有药品原则上应该按照有关规定依法销毁。”

    “明白。”

    “还有,已经发出去的违规药品必须追回!”

    “嗯。”李总急快地在本子上记着,时不时地抬起头来看着处长表情的变化。

    从药政处出来,李总心里有一点谱。他感觉药政处也不想把这个事情作为一个案子报到上边去。有一些事情往往都有两面性,这样对任大摇也许是好事,任大摇胆大妄为,不吃点亏弄不好以后可能要出更大的事情。

    厂子一窝儿乱,刚刚见到的光亮一下子被熄灭了,人们重新归入了失望。脑细胞生长素这个产品进入市场后,一些销售人员根据一些医疗单位医生建议,要求功能上加写对受损脑细胞的修复以及对脑血管意外的临床效果,于是就有人提出在小包装里多加一张宣传资料,后来干脆就将宣传资料变成了说明书。任大摇明白这一变更意味着什么,他原本就有所准备。大量的产品生产检验完毕没有全部堆放药库,而是分出一部分放到固体车间。市药政处来库房封查问题产品漏掉了一大部分。他马上让人突击把没有查封的产品假说明书换出来,晚上用大车拉到省城,调换已经发往各地的有问题货物,保住已经到手的资金别再吐出去。

    任大摇已确定他因为这个事件无疑要被调出这个药厂,他通知全厂所有干部职工,凡是企业拖欠各个部门或者个人的往来款项,突击清理结算。剩余的偿还外单位欠款,绝不给下任留下一分钱。

    “是哪个王八养的写的检举信?”

    “妈的,知道谁干的剥了他的皮!”

    工人们义愤填膺,药政处找人了解情况,一问三不知。药联总公司过来人核对产品批号和入库数量,找不到人。市里报社记者来了,电视台也来人了。厂子开始骚乱起来,企业职工有些人在观望,有些人起哄。

    “我们吃不上饭,你们倒兴奋了,让他们滚出去!”

    “把他肩上扛的那玩意砸了!”

    工人们的骚动和鲁莽让任大摇慌慌不安。他赶忙喊过贾达夫,几乎是命令的口气,“必须阻止工人们的冲动,整不好这个事情就真的闹大了。”

    “为什么?”贾达夫有些不解。

    任大摇急的转圈儿,“如果媒体被冲撞,三一二制药厂这个事就彻底曝光,将无法收拾残局。”

    贾达夫突然也意识到了,“那你叫我来想让我干什么?”

    “这一段,工人们非常敬重你们。认为是你们的努力使他们有了希望。你出头阻止他们比我好使。”

    “我看已经没用了。”贾达夫说,“报纸和电视台都有记者来,捂是捂不住了。”

    “也是。”任大摇如热锅上的蚂蚁,无奈他使劲一甩胳膊:“去他妈的,不管了,该死该活屌朝上,愿咋的咋的!”

    蓦地,贾达夫心灵一动,“有了!只要药政处和药联总公司不向他们提供案情,媒体就无法报道。我是药政处出来的,我去看一下。”

    任大摇霎时高兴起来,“对了,我怎么就忘了你从药政处调过来的呢!”他旋即摆着手,“那你赶快过去,快去!”

    贾达夫立马来到车间。当他进入包装室,眼前的情景让他愣住了。屋里围拢了不少人,有一些工人胡乱喊叫:“今天你们谁也别想走出这个厂子!”

    贾达夫感觉出事态的严重。他觉得有一些人是破罐子破摔,可能考虑反正厂子也完了,又要开不出资了,干脆就这么闹,出出气也好;有的胸中有气、有情绪,乘机发泄;有的纯属随大流,跟着起哄。

    “职工同志们,静一静,”贾达夫略微提高了一点声音,“我说两句可以吗?”

    屋子立即静了下来,贾达夫非常感激这些工人,他们真的很给他面子。

    事实不是给不给面子,工人很讲究感恩。厂子之所以有今天,停产了几个月的工厂之所以能够这么风风火火的启动,企业之所以挣了这么多钱,都因为技术楼这帮人奉献出的那个项目。人们敬重他们。

    “不要难为这些媒体,他们是反映事情本来面目的。我们这些工人的心声,社会上那些百姓的愿景都要靠他们来传递。现在厂子刚刚有点钱就出问题了,我们要承认我们的做法是违规的,纠正这个问题也是向老百姓的生命负责。我们工人没有别的诉求,就是怕开不出资,吃不上饭,我与你们感同身受。我们要相信自己,我们一定会好起来的。也要相信媒体,他们能充分关注我们的难处,关注我们的生存,不是乘火打劫的……”

    场面控制住了,贾达夫迫不及待地找到药政处带队的:“记者采访你们了?”

    “采访了。”

    “都采访什么了?”

    “我知道你什么意思,放心吧。我们处长说了,事件正在核实中,不便和他们透露。”

    贾达夫高兴起来,他马上将这个消息转达给了任大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