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在青山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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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会长

    翌日,江宛依旧送阿柔和圆哥儿去上课,只不过这回他们几个是走着去的。

    勋贵的房子都在这一片,沈府离家里确实不算远。

    周围清静,连早食摊子也没有,两个孩子还是走得蹦蹦跳跳,高兴得不得了。

    等到了地方,江宛却没有像平时一样。送到门口就离开,而是跟了进去。

    一路停停看看,走到沈望面前。

    沈望行礼“郑国夫人。”

    两个孩子则对沈望行礼“先生。”

    客套完以后,江宛直入正题“先生让他们去读书,我们聊一会儿吧。”

    圆哥儿听了这话倒还好,阿柔却有两分忐忑在脸上。

    这就是老师和家长谈话的威力吧。

    江宛摸了摸阿柔的头“我想找沈先生请教一本书。”

    沈望的目光落在江宛揉阿柔的手上,道“也可。”

    沈望领着两个孩子进书房,对他们交代了该读什么书。

    院子里绣球花开得正好,一团团毛茸茸的,时有蝴蝶落在其中,叫江宛不自觉微笑起来。

    沈望听孩子们读了两句,便返回找江宛。

    与江宛隔着合规合礼的距离站在院子里,沈望和气地问“不知夫人想与我聊哪本书?”

    江宛道“你这里也种了绣球花啊,开得真好。”

    沈望对恭维不为所动“夫人有话直说吧。”

    江宛听了,确实说得很直“我吧,就想请教你覆天会真正的会长是谁?”

    会长?

    这个词虽然新奇,但听着也有些道理。

    沈望咂摸了一番,不自觉点了点头。

    他说“我以为夫人应该有猜测了。”

    江宛挑眉“我的猜测足有二十个。”

    沈望微微摇头“不会有二十个的,顶多也就五个吧。”

    江宛也跟他打太极“其实只有三个。”

    “不晓得是哪三个。”沈望又问。

    他自己说话云遮雾罩,问别人却很利索。

    江宛掰着指头“复活的文怀太子,假死的恒丰帝……”

    “夫人这是与沈某说笑呢。”

    江宛对他微笑“大长公主。”

    沈望笑容丝毫不改“夫人有证据吗?”

    “没有。”

    这就是问题所在。

    若是有,她也不用来套沈望的话了。

    江宛定了定神“一直以来,针对我的行动都很诡异,有时候杀气腾腾,有时候又软绵绵的,要么是除了覆天会,还有另一股势力,要么就是你们覆天会中有人怀着私心,没有按照上头的指示办事。”

    “对于覆天会来说,既然是想扶持文怀太子的孩子上位,那么有我一个太后的好处多多,因为我跟着你们才有活路,承平帝不会留下我和圆哥儿这两个后患,我天然就是你们那一边的,”江宛道,“不过,我迟迟没有加入你们,这就很奇怪了。”

    “奇怪吗?”沈望的笑容依旧毫无波动。

    江宛勾起唇角“因为你们没有想要我加入啊。”

    “我不明白夫人的意思。”

    “你们根本不想拉我入伙,因为我在计划里不重要,圆哥儿也不重要,”江宛看向摇头晃脑背着书的圆哥儿,眼神瞬间极为温柔,“你们不是要让他做皇帝,是要毁了大梁。”

    沈望没有否认,也没有肯定。

    “一开始我以为想夺权的是安阳,想灭国的是你,后来觉得不对,也许不是你阳奉阴违,而是你们两个都想毁了大梁。”

    沈望也看向屋里的两个孩子,面上的笑容渐渐淡去“无论她想怎么做,你拦不住她。”

    “尚未可知。”江宛冷静道。

    江宛说完这句话,便笑道“没几日就是祖父的寿辰了,你记得也要来。”

    沈望低了低头,也笑起来“既然遇上喜事,功课也要少些才好了。”

    江宛道“告辞。”

    “你不恨我吗?”沈望忽然说。

    “从前安哥儿跟我说起过你,这小子是你的拥趸,说的话大约是有些偏颇的,我说你未必是个好人,他就给我背了一首你写的诗,大声问我,你能写出这样诗,能是个坏人吗?”

    江宛回望,对他略一颔首,扬长而去。

    向他扔石头容易,可他巴不得砸他的人多些,让他心里的仇恨更厚,好支持他去心安理得地做些混账事。

    江宛就算想拿剑把他捅个对穿,也不要遂了他的心意。

    她偏要告诉他,他骨子里就是个好人。

    ……

    此时宫中。

    “北戎人明日启程,南齐人听说了,也急着要走。”承平帝叹了口气。

    余蘅低眉,没说话。

    “北戎人那边,我已经让宁剡过去了,南齐……”承平帝欲言又止。

    余蘅端茶,喝了一口,还是不说话。

    承平帝只得挑明“给福玉送嫁并非小事,朕思来想去,还是阿蘅你最合适。”

    余蘅放了茶“可是南齐那地方全是毒虫毒瘴毒蘑菇,臣弟只怕一去不回。”

    承平帝用指腹擦了擦唇上的短髭“你若不愿,这却有些难办了……”

    他笑容淡去,已是十分不悦的征兆。

    可余蘅依旧淡定坐着,似乎什么也察觉。

    兄弟二人静静对坐,似乎谁先扛不住开口,谁就输了。

    最后,是太监输了。

    寿公公躬着腰进门,道“鸿胪寺卿许大人到了。”

    承平帝最后看了眼余蘅,依旧温和“那你先下去吧。”

    余蘅行礼退下,毫无留恋。

    承平帝手里的折子出现了一道深深的折痕。

    承平帝面上依旧什么也看不出,见袁大人时,还是一如往常。

    余蘅走出宫门,心中像是堵着块大石头。

    他不是不想去,也不是想去。

    给福玉送嫁,他是想去的,福玉是和他一起长大的小侄女,能送她出嫁,他求之不得。

    可送去南齐,又是另一回事。

    有良心的农夫尚且干不出卖儿卖女的事,一国的皇帝却可以堂而皇之,甚至无半点愧意,真是忝为人父!

    余蘅固然不想亲手把福玉推向火坑,但也是为了他自己。

    承平帝这点小算盘,也就他自己觉得旁人看不懂,今日若是余蘅真的答应了去送嫁,来日史书上把福玉公主推出去换太平的就是他余蘅了。

    他皇兄对好名声的执念可谓是异乎寻常的重,究其根本,大约是那时候文怀太子过于惊才绝艳,把承平帝衬托得毫无光彩的缘故。

    余蘅想到江宛拉着他的袖子,泪眼汪汪地问他能不能悄悄把福玉送出去,藏起来。

    事情虽难,只要福玉愿意,其实未必不成。

    可是那日他与福玉提起,福玉却反问他

    “不许我去南齐,九皇叔是想让我去做北戎的皇后吗?”

    第一次,他被问得哑口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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