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上神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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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曲终人散

    “的”字刚要出口,小鱼儿已然意识到了不对,他貌似、好像有答应白子逸要和他们一起去武当山。

    当即改口道:“不是哩。”

    江别鹤看了看陈北落,又看了看小鱼儿,微笑道:“既然如此,在下也不勉强,只是这锁铐……”

    轩辕三光道:“哈哈,这还不简单。”

    只见他身形一闪,人已不见,回来时手上多了一把紫金色的宝刀,赫然就是“金狮”李迪的紫金刀。

    轩辕三光扬起紫金刀,闪电劈下。

    “叮!”

    一声脆响震耳,火花四溅。

    轩辕三光虎口一痛,竟差点将手中的刀甩飞。

    他看了看丝毫无损的锁铐,又看了看崩开几道口子的紫金刀,皱眉道:“废物。”

    “金狮”李迪这会好不容易理顺体内乱蹿的真气,听闻此言,登时一口血喷了出来,当场昏了过去。

    “爹爹!”

    “老迪!”

    “迪叔!”

    萧子春等人霎时乱做了一团。

    江别鹤看都没看他们一眼,伸手敲了敲锁铐,沉吟道:“这锁铐似乎是千年玄铁用打造而成的,质地坚韧无双,绝非一般的兵器所能破坏。”

    轩辕三光道:“这我们自然都看出来了,可关键是怎么打开它。”

    江别鹤笑道:“轩辕先生不要着急,这世上削铁如泥的神兵利器虽然不多,但是能工巧匠却不少啊。”

    轩辕三光道:“你是说……”

    江别鹤微笑道:“没错。正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我相信打造锁铐之人的同行肯定有办法的。”

    陈北落忽然道:“不用这么麻烦。”

    江别鹤道:“哦,不知道长有何办法?”

    陈北落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走到小鱼儿身边,伸出右手食指在锁铐上面轻轻一划,只见这千年玄铁打造的锁铐竟无声裂为两半。

    轩辕三光和江别鹤骇然变色,一脸难以置信,如此武功,简直闻所未闻,简直已经超越了凡人,达到了传说中的仙佛境界。

    史扬天也不禁眼皮一跳,捏碎了手中的酒杯。

    小鱼儿、江玉郎和史蜀云,以及萧子春那群人更不用说了,一个个瞠目结舌,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彼时,在场的唯有白子逸、苏樱、慕容九和梅秋湖四人还能保持冷静。

    因为他们在陈北落身上见过了太多的不可思议。

    正所谓见怪不怪,其怪自败。

    陈北落目光凝注着江别鹤,微微一笑,道:“怎么样,江大侠,在下这办法是不是简单多了?”

    江别鹤心头猛地一颤,觉得对方的目光似乎别有含义,只是太过隐晦,叫人捉摸不透。

    不过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他收拾好情绪,长长叹息道:“道长武功通神,江某人自愧不如。”

    陈北落谦虚道:“三脚猫功夫罢了,比起江大侠的手段,在下还差得远呢。”

    江别鹤目光闪动,藏在身后的手猛然紧握。

    空气中隐隐有丝丝寒气涌动。

    小鱼儿心下暗暗称奇,这落哥儿是和江别鹤有仇吗,怎么动不动就嘲讽对方一番。不过如果真的和江别鹤有仇的话,为什么不干脆干掉他呢?

    陈北落瞥了他一眼,留着给你历练历练啊,不知道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吗。

    你小子还嫩着呢。

    江别鹤果然城府深沉,只见他眉头舒展,微微笑道:“道长可是对在下有什么误会?”

    陈北落摇了摇头,道:“江大侠不要多想,我的这番话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

    江别鹤双眼微眯,笑道:“看来是在下想多了。”

    陈北落笑道:“是极是极。”

    突听窗外远处黑暗中有人高歌。

    歌声随风传来,唱的竟是:“江南大侠手段高,蜜糖来把毒药包,吃在嘴里甜如蜜,吞下肚里似火烧。遭!遭!遭!天下英雄俱都着了道……”

    江别鹤脸色不变,微笑道:“得名之人,谤必随之,我既不幸得名,挨些骂也是应该的。此等小人,你若去追他,岂非正中他下怀。”

    陈北落笑眯眯瞧着他,道:“江大侠果然不愧于大侠之名,心胸之宽广,实在非我等所能及。”

    江别鹤道:“道长客气了。”

    他看了看窗外的月亮,道:“既然此间事已了,在下就告辞了。”

    陈北落道:“请。”

    “请。”

    江别鹤拱了拱手,带上江玉郎转身就走,萧子春等人自然也一同离开。

    眼见他们的身影渐渐被夜幕吞没,史扬天忽然感慨道:“这个江湖又要热闹起来了。”

    小鱼儿笑嘻嘻道:“就是这样才有趣,要不然死气沉沉的有什么意思。”

    史扬天愣了一下,道:“是啊,这就是江湖,它或许会沉寂一段时间,但是不会永远沉寂下去。不过现在都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

    陈北落道:“前辈何必伤怀,以您的武功智慧,只要有心,尚大有可为。遥想当年,汉高祖刘邦成就帝业时不也已是知命之年了吗。”

    史扬天哑然失笑:“老汉何德何能,敢与汉高祖相提并论。”

    陈北落摇头道:“前辈此言差矣。正所谓: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汉高祖的成就虽高,但是也并非不可超越,后来的汉武帝刘彻、唐太宗李世民和本朝太祖,又有哪个是输于他的。”

    “再说了,我们又不是和他们比统一天下、开疆扩土之能为,身为江湖中人,当然是行侠仗义,惩奸除恶,探索武道极境了。”

    他笑了笑,接着道:“难道前辈就不想知道,武道的最终境界是什么,而在武道之上又是怎样的一番绚丽光景吗?”

    史扬天默然不语,神情缅怀中带着庄重,似被勾起了深埋心底的回忆。

    他忽然想起了父亲向他展示七色戎时的场景,那不是他第一次接触武功,却是第一次感受到武学的威力与玄妙。

    那种震撼,他一辈子都忘不了。

    也是从那时候起,史扬天就给自己定下了毕生追寻的目标。

    那就是:探索武道奥秘,攀登武道巅峰。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

    一晃数十年过去了,史扬天却早已忘却了当年的誓言,忘却了当年那个橘子树下,目光坚定,充满雄心壮志的小孩。

    也许是被红尘迷了眼,也许是被名利乱了心,也许是被感情绊了脚,但最有可能最现实的却是,他被一个又一个后起之秀给彻底打击到了。

    贼他娘的,现在的年轻人怎么一个比一个厉害,以前是燕南天,如今是这个小道士。

    史扬天看了陈北落一眼,唉,你这小子怎能明白我心中永远的痛。

    不过,现在他又重新燃起了豪情壮志。

    史扬天微微叹了口气,嗟然道:“当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细细想来,是老汉我这些年钻牛角尖了。”

    陈北落淡淡一笑,不可置否。

    他心里明白,这并非他的功劳,而是史扬天心境修为到了,心结自然而然迎刃而解。

    若非如此的话,即使他说得再怎么天花乱坠,也不过是白费功夫罢了。

    此时此刻,史扬天感觉心里从未有过的轻松,仿佛打破了某种无形的束缚,欣喜不已:“户庭无尘杂,虚室有闲余。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

    陈北落微笑道:“恭喜前辈龙归大海!”

    史扬天哈哈一笑,神采飞扬,整个人仿佛一下子年轻了十几岁。

    陈北落却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离意,他知道这是史老头突逢道心破境,需要找一个无人打扰的僻静之地闭关,来好好巩固和感受一下全新的境界。

    于是他端起酒坛子,为所有人倒酒,一边倒,一边道:“让我们今晚再敬史老前辈最后一杯。”

    史扬天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陈北落眨了眨眼睛,举杯示意。

    “喝!”

    众人举杯共饮。

    噔。

    史扬天放下酒杯,朗声道:“今番良晤,实在豪兴不浅,不过现在也是时候和诸位小友说再见了,他日江湖相逢,我们再当把酒言欢。”

    陈北落微笑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还请前辈珍重,后会有期。”

    史扬天纵声道:“后会有期。”说完袖袍一拂,洒然离去。

    “神龟虽寿,犹有竟时。

    腾蛇乘雾,终为土灰。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盈缩之期,不但在天。

    养怡之福,可得永年。

    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气势之苍凉雄浑,豪迈激昂,有气吞宇宙气象。

    余音袅袅中,史扬天与史蜀云一前一后,大步走进了那如墨般的迷离夜色里。

    轩辕三光叹道:“好一个‘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史老前辈当真是风采不减当年啊。”

    陈北落点了点头。

    轩辕三光又道:“我也要走了,陈老弟。”

    陈北落伸出右手,微笑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江湖再见。”

    轩辕三光亦默契地伸出右手。

    两只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轩辕三光咧嘴大笑道:“哈哈,江湖再见!”

    说到“再见”两字,人已出窗,眨眼间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窗外凉风习习,一弯新月正在中天。

    陈北落目送他离去,微笑道:“你轩辕三光的风采也不输他人。”

    白子逸道:“师兄,我们也走吧。”

    陈北落轻轻地“嗯”了一声,携苏樱之手,悠然下了楼。

    夜凉如水,长街静谧。

    小鱼儿回头看了一眼依然灯火辉煌的玉楼东,然后转身跟上众人。

    忽然,一阵东风吹来。

    无形无影,教人捉摸不透,却又充满了勃勃生机与希望。

    恰正如人之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