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场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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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回家

    sat apr 25 14:35:35 cst 2015

    这周的周三开始,全团停课进行教育整顿。所谓停课,就是不再进行正常的训练,也不进行例行的政治教育活动,而是按照临时制订的计划进行教育活动,并伴随着演讲、写心得体会或是讨论交流等活动。

    整个团的人,不,应该说是整个军区的人都在学习这个团的事故通报。孙长仕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桌子上放着那份《通报》,而《通报》下面压着的,则是妻子靳秀的住院病历复印件,旁边还有她的身份证,两人的结婚证等。孙长仕呆呆的看着这份《通报》,时而也会看向一旁的证件,命运似乎跟他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不,这不是玩笑!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刘小童的死,他确实感到内疚,然而妻子的去世则是他内心最大的伤痛。结婚这五年多了,他什么也没有给她买过,而她则为他放弃了心爱的护士工作,专心在家侍候着他。

    本来孙长仕今年调任为副团长,升了官,还想着好好的陪着她出去旅游一下,结果团里今年工作任务不断,各种训练任务,还有一些新装备的接收及训练,他走不开。更意外的是他三月份刚调整为副团长,妻子竟然也查出来怀了孕,而且都一个多月了,一时间都说他是双喜临门了。可是现在……

    “秀秀……“孙长仕沉吟的念道。

    沉重的三天很快就过去了。大院里白杨树叶黄的发亮,秋风一吹,“沙沙沙”的就飘落下来,把甬道上铺的满满的厚厚的一层,就像是“满城尽带黄金甲”一般。

    “唰―唰―唰”各个连队的战士们都扛着扫把,跑着整齐的步伐到处清理落叶。孙长仕身穿便装,拉着一个皮箱子,往营门口走去,一路上,不断的还有人习惯性的立正敬礼,问一声“副团长好!”,孙长仕总是微笑的点点头。

    “嘀嘀――”一辆猎豹指挥车在旁边停了下来,司机小王下了车,接过孙长仕的皮箱,说:“副团长,团长叫我来送你。”

    打开车门,孙长仕坐了进去,小王把箱子放到后备箱里,开车走了。

    “小王,咱们先去殡仪馆。”孙长仕跟司机小王说道。

    “嗯!”

    出了营区大门,小王一把方向盘就朝着驻地殡仪馆开去了。这事他还是知道的,嫂子去世了之后,副团长就跟两边的家里打过了电话,嫂子家里那边父母身体都不好,经不起长途跋涉,而副团长母亲身体也不怎么好,可是副团长力劝她不要来了,他自己能在这边处理好。于是嫂子在过了不久就送到市里的殡仪馆里去了。这次去,应该是去拿骨灰的。

    拿到了骨灰盒,放到驾驶室的前台上,孙长仕呆呆的盯着骨灰盒,眼睛又开始湿润了。

    “副团长,接下来去哪里?”小王问道。

    孙长仕愣了一下,说:“嗯!去火车站,回家!”

    到了火车站,小王说要帮他买票,非要孙长仕在车里等着,孙长仕没有吭声,只是还在盯着骨灰盒,小王就去了。

    车票买回来之后,孙长仕坚持要给他钱,小王说团里财务给报,也是坚持不要。车是下午七点四十五分,现在才上午十一半点左右,于是小王又开着车陪着孙长仕去吃了午饭。

    刚吃完午饭,团里来电话叫小王回去,他也只好问了孙长仕要去哪里,然后就把副团长拉到火车站,之后便回团部去了。

    孙长仕老家在g省,妻子靳秀是h省人,孙长仕本来决定先去h省靳秀老家的,小王给他买的票却是g省的票,没办法,他只好先回家一趟,然后再去靳秀的老家。

    一个人的旅途最是孤单。孙长仕一直抱着骨灰盒,从候车开始,一直到火车停在了天安站。一路上他一言未发,也滴水未进。下了火车,坐上回家的班车,已是下午五点了。

    晚上七点多,天差不多已经完全黑了。

    “娘!”孙长仕推开门叫了一声。

    “仕儿啊,你回来了啊……”章莲花正在灶间里忙着,听见开门的声音就赶快出来了,一看见孙长仕憔悴的面容,还有胸前那个黑布包着的盒子,一下子老泪纵横。

    孙长仕陪着哭泣的母亲进了屋,从皮箱里拿出靳秀的遗照,连着骨灰盒一起放到正屋的桌子右侧,正中间放的是他父亲的牌位。

    孙长仕家本来就不太富裕,房子还是老房子,在他五岁那年,父亲在矿进里遇上了事故,死在了塌方的矿洞里,连尸骨都没能挖出来,只留下了一张遗照。自那之后,母亲一个人含辛茹苦的把他拉扯大,他也很争气,升任连长之后,他有了一些积蓄,一直想把家里的房子重新盖,给母亲寄了钱,可她不舍得,全部都替他攒了起来,说是要娶媳妇用。等他结婚的时候,母亲一下子给了他八千块钱,他给母亲的那些,竟然一分都没动过。所以家里到现在还是老房子,还是父亲在的时候盖的,一间正房是砖瓦房,里面一个正屋和卧室,院子里还有一间土坯房做了灶间,也就是厨房。

    前年母亲去了部队,和妻子住在一起,那时候他还只是一个科长,房子小的可怜,本来他想让母亲一直跟着他一起住的,可是母亲总嫌不方便,老吵着要回家,让他俩尽快生个小孩,自己好抱上孙子,所以就自己回来了。听说靳秀怀孕的时候,母亲不知道有多高兴。……

    “娘,您别伤心,哭坏了身体就不好了。”孙长仕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说,搂着母亲,轻轻的拍着她的背。

    章莲花哭了一会儿,抬起娑婆泪眼,在椅子上坐好,开口说道:“亲家一家也知道了吧?”

    “嗯!娘,我准备后天就去秀秀老家。”

    “好,你必须得去一趟,不管咋说,以后亲家那边你也一样得照看,秀秀是个好媳妇!”说完,泪水又要开始往下掉。“仕儿,你等等,娘给你做饭去!”

    晚饭是小米粥,章莲花还专门炖了一只老鸡,炒了几个鸡蛋,孙长仕已经将近两天没吃东西了,熟悉的味道勾起了他的食欲。母亲做的饭菜,总有一种能量,吃完了之后,仿佛让他觉得心情也好了许多。家里人只知道妻子难产去世,而对于事故和处分的事还一概不知。他也不打算让他们知道。

    重新回到家,回到母亲身边的孙长仕仿佛心中又重新获得了能量,是的,母亲就是他最大的动力。

    带着亡妻的骨灰,孙长仕又登上了火车。列车缓缓的开动着,让他有一种错觉,他仿佛又回到了曾经,和妻子订婚之后一同回她老家时的情景,两人面对面坐着,相顾无言,而如今……眼眶又一次湿润了起来!

    火车到站后,有人来接站了,是妻弟和弟媳,靳云涛和他妻子刘清惠略有些焦急的望着出站口。

    “来了来了,看见没?”刘清惠眼尖,一眼看见了抱着骨灰盒的孙长仕,他的装束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是胸前抱着的那个“黑匣子”比较引人注目。

    靳云涛看着孙长仕,还有胸前的那个骨灰盒,声音略有些颤抖的叫了声“姐夫”,然后伸手要接过骨灰盒。

    孙长仕轻轻的把骨灰盒递交到妻弟的手里,他是知道的,这个弟弟和妻子的感情极好,两人年龄差不多相隔了五岁,小的时候妻子就对这弟弟照顾有加。两人结婚之后,凡是这个弟弟有什么困难,她还总是特别的上心。

    回到家,二老都是老泪涕零,白发人送黑发人,说不尽的凄苦。孙长仕也是只要一想到靳秀,心里就是一阵酸痛。

    “长仕,秀儿我俩也算见过了,你要是回去的话,还是得把她带回去,她是你家的人,还是得葬在你家坟上!”岳父这么说着。

    “爸,您放心,这个家,也一样是我的家,秀秀不在了,我就是您和妈的儿子,每年我还会回来看您的!”

    不说这个倒罢了,一说起这个,岳母又开始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说着“我苦命的秀儿啊――!”

    晚上吃过晚饭,岳父岳母拉着孙长仕说了半夜的话,把靳秀从小到大讲了个遍,让孙长仕越听越觉得对不起妻子。安顿好两位老人睡下,孙长仕刚躺到自己的床上,电话就响了起来。

    “喂?”

    “副团长吗?我是团部张参谋。”

    “嗯,这么晚打电话有什么事?”孙长仕暗暗有些不好的预感。

    “副团长,您快回来吧,好像是刘小童的父母不同意军区的处理结果,在军区那边跟首长说了些什么,然后首长要让你去军区一趟,结果团长跟首长说您回去休假了,首长似乎把团长骂了,但是团长还是不让通知您,我这是偷偷的给您打电话的。”那边张参谋一口气说了一大串。

    “嗯,我知道了,我明天就去买飞机票赶回去。”孙长仕说完就挂了电话。

    第二天一大早,孙长仕就向岳父一家道别,说部队有急事要赶回去,秀秀的骨灰就暂时放在这里,等过段时间自己再来取,实在不行可以叫云涛送过去,顺便看看那边的老人。岳父也知道部队的事情耽搁不起,孙长仕立刻动身去了郑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