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扯洋皮(5)

    “完全同意李先生的意见!今天跟您谈的实在是太好了,你是不是可以赏光,咱们一起去吃一顿,庆祝一下,我对今天的收获太满意了……”

    小施怀雅有点小激动了,他还以为李久那边是怕资本金比不过自己才那样说的,他不知道的是,此时的九九记的总资产价值要超过施怀雅家族的二倍以上。

    不会搞错吧?当然不会。李久第一是不愿意露富,怕麻烦。第二是怕核算出来后让施怀雅家族难看。至少,目前九九记在香港控制的地皮是施怀雅家族的好几倍。施怀雅家族目前的资产还不到战前的十分之一,船坞等根本没有赶上战后第一拨海运**,倒是弄了几艘登陆舰的九九记,现在是鲤鱼跳龙门,自己的船队已经赚了好几年的钱,而新的远洋船队也已经开始在海上航行了,加上建筑施工、仓储、码头等等,可以这样说,施怀雅家族赖以看见的贸易,每走一港币的货就有几分钱是给九九记赚的,这还不包括九九记趁国府败退收购的一些国府的在港资产,经过重组和调整后,目前都在赚钱。

    说九九记如何能如此变戏法一样的使财产暴增呢?其实,道理很简单,只要看准了项目和方向,使劲干就成了,当代的二马是如何像吹气球一样膨胀起来的?稳健的施怀雅家族战后的恢复速度很慢,他们在清理被战火摧毁的产业就花费了大量的精力,不像李久是带着一笔可观的“游资”抢滩登陆,在别人还没有醒过梦来的时候,花了很小一点钱就购买了大片的地皮和街面,光是这一块就增值了几十上百倍。再加上特殊行业在特殊时期产生的暴利,九九记就从来没有过头寸吃紧的时候,那间九九玉器铺就是一个深不见底的“聚宝盆”。

    当你越是有钱,越是不差钱的时候,银行就越是喜欢你,越是追着赶着的找你帮忙,请你去他们的银行开户,给你最好的服务,再最后求你“贷点款”吧,其实,那就是银行看中了你的生财能力,希望你帮他挣钱。而在这点上,偏偏李久就是不给银行“面子”,老子就是不找你要贷款。行,你不要贷款也行,你把款存我这儿吧,我拿你的钱去贷给别人,我照样赚你的钱,这就是银行。

    所以,刚才李久对施怀雅说的“我帮你找头寸”的话并不是说大话,而是真有这个实力,他出面担保帮小施怀雅贷点款算个啥?有家底的人说话都这样。

    对小施怀雅的邀请,李久是“欣然”答应了,于是,在西餐厅里,最好的位置,最显示身份的桌台被通知留了下来,按照小施怀雅的意思是想把整个西餐厅包下来,可是被李久拦住了,“不就吃个饭嘛!犯不着那样,那么干会得罪人的,再说了,

    我们说话也没啥秘密,而且,让别人看见了,也许还能对你有些好处。”

    对李久的话小施怀雅一开始没能够理解透,不过他还是按照李久说的,两人过去就在大庭广众之下“共进晚餐”,小施怀雅有许多人认识,可李久没几个人认识,可他那身打扮太特么的招人眼了,就这,坐下后还大刺刺的把皮夹克脱掉,露出里面的棉布衬衣,都不是丝绸的,这,这怎么和施怀雅坐在一起了?不知道的人眼珠子都恨不得掉下来了,可是那个何家老二却是屁颠屁颠的跑过来了。

    何家老二也在这里,他先是喝咖啡,这会准备吃一顿,然后等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去下面的舞厅里混上一晚上,要不是老爷子给他这个美差,他还真是轻易来不了。老爷子孩子没少生,可男孩不多,除了他另一个在老蒋手下当后勤司令呢,前俩月才撤退去了湾湾。目前在港的就他这个男丁,老爷子管的不是一般的严。

    “怎么样,你们看来谈的很好啊,施怀雅,你给了他多少?”何老二凑到施怀雅的耳朵边小声问道,他都没注意李久透过来那“鄙夷”的目光。

    “坐下吧,李先生是文明人,是高人,你那点小心思……没意思!”施怀雅好像突觉得然自己也变得高大起来了,他也有些瞧不起何老二了。

    “什么情况?难道说我错了?”何老二叽里呱啦的说着英语。

    “为了表示对你做和事老的感谢,来,我们喝一杯!”李久举起杯子。

    “哇,你果然英语说的很好,比我还好!这杯我喝了!”何老二高兴的举杯。

    “为了友谊,为了上帝让我们赚更多的钱!”小施怀雅也举起杯子。

    “叮!”三支酒杯碰到了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周围吃饭的人全都傻掉了。

    第二天,三大公司掌门人在一起碰杯的消息在香港不胫而走,传出来的各种信号让人无法想象。三个人的确都是“大佬”,他们不点头,消息上不了小报,可是上不了小报不等于爱喝茶的香港人在茶楼里“吹水”啊。

    “九九记与巴特菲尔德公司联手了,何家也有份,以后这个地盘生意有的睇了……”“有冇搞错啊,不是讲他们之间有嘢(事情)的吗?”“切!你那是啥时间的黄历啊,现在是新时期,新时代,香港的风水要转了……”

    第二天下午,小施怀雅就接到了来自各地投资者的电话电报,有祝贺的,有道歉的,有想增加投资份额的,有询问新的项目的,总之,一个晚上,什么都变了。居然没有一个喊着要退股了,这让小施怀雅本来已经举起的“砍斧”一下子找不到目标了,本来还打算按照李先生说的那样“整顿”一些小额投资者

    ,可现在找不到理由了。不过李久让他调整地盘的格调等建议让他再次仔细的审核了再建楼盘的资料,用新的眼光一看,许多地方都要修改,就是李久现在恢复给他的建筑工地供应河沙,他也不能继续建筑了,他得重新规划后趁现在还有机会进行大范围的修改,得重新定义新楼盘的功能和用途……

    许多年以后,小施怀雅回忆起那个年代的事情,他把那次与九九记的碰撞描绘成一次非常成功和非常意外的“因祸得福”,是那一次的教训让他在经营管理上更加小心谨慎,更加注重华人的民族性和华人的文化因素。

    那边九九记与巴特菲尔德公司的事情掰扯清楚了,还以喜剧的形式做了了结,可是这边遗留下来的两航资产却进入到了争夺白热化的地步。作为独立的法人公司,两航目前仍然存在,他们要把滞留在香港启德机场的20多架飞机要回去,此时,英国人就出来干预了。按照英国法律,老蒋那边已经失去了资格来要这些东西,没有文件证明湾湾的那个政府还是合法和有效的,也没有文件证明两航的股份里有老蒋个人的股份。老蒋没有,可美国人有啊,当年建立航空公司的时候,美国人是有股份加入的,于是,这个皮就扯的远了,硬是把美国人从一万多公里以外的地方给拉了过来,于是双方对簿公堂,这个官司一打就是几年。

    怎么跟洋人扯皮不是李久操心的事情,李久此时已经坐飞机去了仰光,又从仰光坐火车到了密支那,对外的理由是去“找毛石”,这无可厚非,九九玉器铺可是新老两代翡翠王开的,人家去缅甸找毛石,这再正常不过了。

    李久在临走之前,还把两航遗留下来的那些物资和汽油用自己的船队送到了广州,没有了巴特菲尔德公司的纠缠,没有了那些悲催的水警的纠缠,发运这些物资就像现如今的快递一样方便,就算是有人找上门来李久也可以说“对方把钱还了,我当然要把货物给人家喽!”这个官司,没法打,想扯皮也不是那么容易。

    如果仅仅是把香港的物资给运到广州,这还没什么,此时内地急需的药品自然也要通过各种渠道一船一船的往国内“走私”。这种走私李久玩的很高明,他不是用大船去搞,而是利用数不胜数的沿海渔船,港英当局的水警们就是再怎么勤勉,也是无法针对每一艘渔船进行检查啊。何况,李久玩的很高级,他把这种走私分成了二段,第一段,利用多恩在美国的公司购买药品,这完全是合法的。李久定期派自己的货轮去檀香山接货,那边的送货是多恩和弗兰克的船运公司。第二段,九九记的货轮公司到达香港外海,在公海上把货物转移到一条条的舢

    板上,而这一段负责的则是香港新起来的一个水上帮会贺家帮,他们可以先拿货,后给钱。此时的规模不算大,一个月也就干上那么一次而已。

    就在李久忙的千头万绪的时候,他还没有忘记要给大量涌进来的“难民”们找辙。随着国军从大路上败退,大批的国民党下级军官没有跟着老蒋去湾湾,而是来到了香港,他们的到来不是简单的自己跑过来就行了,而是拖家带口,带着自己的亲兵等一起过来,这里说的下级军官一般都是团长以下的,他们为什么不去湾湾而选择到香港呢?首先,他们是败军之将,去了湾湾担心被老蒋清算。其次,去了湾湾,弄的不好又要被训练成特务,命令他们潜伏回大陆,他们早就对打仗厌恶了,自然不想再去当炮灰。第三,他们的出身或者自己的个人行为在大陆有过分的地方,留在大陆担心被清算,这就让他们只能选择香港。

    1949年底,香港的人口从刚刚稳定了三年的160多万人猛然暴增到接近260万,大批的“难民”到达香港后给社会和政府都带了无穷无尽的麻烦,在三个人里就有一个“难民”的情况下,如何消化这些人,不光是李久在动脑筋,葛量洪也在伤脑筋。不过两人找出的办法不一样,产生的社会影响也不一样了。

    李久让钟志豪利用地利的优势,开始组建民间的放贷业务,专门给那些新兴筹建的小企业贷款,利息定在高于银行低于高利贷这个范围之内,由此,香港的轻工业开始了一个爆发的阶段,那个坐在华人首富的李超人,最早起家也是从这里开始的。九九记不懂得工业生产,但这不妨碍九九记去帮助一些懂得人干。

    早在战后,一些低技术和劳工密集,以出口为主要目标的行业就在香港出现了,比如胶鞋、手电筒、小五金用品和搪瓷用品。这些东西当时正是欧洲市场恢复经济建设急需的,而欧美国家的资本又不屑于或者说没有功夫去做这些,于是,在香港生产的这些东西可以说畅销欧洲和东南亚,只不过限于香港本地的原材料供应的条件,往往在最后的商品产量上被原料供应商给限制。

    从内地前往香港的诸多“难民”中,还有一部分是从上海来的江浙资本家,这些资本家中不乏许多在上海呼风唤雨的家族,同时,他们采取的措施也是“分拆”人员,比如,留下一些家族成员在内地,因为有些工厂、地产、房产搬不走,又舍不得扔,这样就必须要留下人来照看,当年的面粉大王、纺织大王等家族就是这样干的。而可以携带的资本却被另一部分人带出了内地,这也是另一种“鸡蛋不放在一个篮子里”的表现。这些江浙佬的到来,严格意义上

    说,不仅是带来了资本还带来了技术和机器,甚至是熟练技工以及企业管理的各种方法,这相当于南宋时期的“北技南移”。相对于当时的本地人来说,上海来的人脑袋瓜子要聪明的多,还真是应了那一句,“不去上海,不知道自己的脑子不好使”。

    在九九记的帮助下,许多小工厂如同雨后春笋般的发展起来,虽然这些小型工厂都是以低技术含量的制造业为主,可是涉及的范围已经不是战后恢复期可比的了,比如假发、制衣厂、针织厂、工艺品装嵌、塑胶花和仿真工艺品等,这些行业既可以大规模的组建,同时更适合以家庭模式经营,往往一个家庭在自己的那逼仄的住房里就开了工厂,反正,四大洋行下单收购,能够赚到钱才是第一位的。所以说,李超人给当时在香港打拼的华人下过一个定义,“好挨得!”,这是典型的广东粤语,翻译成国语就是“很能吃苦”,其实,华人到哪里不是“很能吃苦”呢?如果要评价这个世界上哪个民族最勤劳,估计华人说自己是第二就没有哪个民族敢说自己是第一了,直到今天,如果你在欧美地区旅游,你能在周末看到还在营业的士多店,那么这个店主你都不用去猜,十有八九是华人。在世界各地的唐人街,华人去了一定会以为是到了国内某个繁华的小镇,这里的店铺是中文,报纸是中文,甚至小小的电视台也是中文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