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血寒
小乞儿苏鱼成了公子哥洛杨的专业跟班，虽然还是一副怯怯的模样，至少与洛杨说话不再结巴。
目前两人已入西凉境内，距离五龙城不过一天的脚程，明天便是两位高手对决的日子。
“洛哥，咱们走吧，一会被人发现了要挨打的。”苏鱼对着偷溜进别人菜地的洛杨小声喊道。
洛杨回头示意他不要说话，徒手朝地里使劲刨土。
苏鱼虽然心急，但也只能四处张望替他望风，生怕菜地主人突然出现。
“哪来的野小子！”一声怒喝，一位农夫扛着铁锄从另一边小跑过来。
“洛哥，快跑。”
洛杨抬头看了一下，使劲将另一只地瓜拔了出来，抱起两只地瓜就开始狂奔，不时回头看看苏鱼有没有跟上。
一直跑了二里路，洛杨才停下来，不停喘着粗气，苏鱼直接累倒在地上喘气。
“小鱼儿，咱们晚上有烤地瓜吃了。”洛杨举着两个地瓜，看着躺在地上的苏鱼笑道。
苏鱼挣扎着坐起来，一张小脸憋的通红，喘着气说了一句，“累。”
洛杨过去拉起苏鱼，拍去他身上的灰尘，说道：“既然跟了洛哥，那就不能让你饿着。”
“洛哥，咱们以后不要偷东西了。”苏鱼抬头看了一下洛杨的神色。
洛杨将两个地瓜放进不知从哪捡来的布兜里，说道：“不偷咱俩都要饿肚子。”
“我可以帮你去讨一些吃的。”
洛杨揽过苏鱼瘦弱的肩膀，一本正经得说道：“从咱俩结拜那天起，你苏鱼就不是一个小乞儿了，听懂没？”
“可是偷东西，不好。”
“那成，我答应你，从今天起，不偷了。”
“当真？”苏鱼歪着小脑袋问道。
“当真，我洛杨说话一向算话。”
苏鱼伸出一根小拇指，洛杨笑了，很慎重得与他拉钩达成约定。
“小鱼儿，你有没有想过往后的日子，你想要过怎样的生活？是仗剑江湖还是平凡一生？”一路上，洛杨跟苏鱼总是有一句没一句得聊着。
“没想过。如果可以平凡一生，我觉得就挺好。”
“真心话？”
苏鱼想了一下，笑了一下说道：“想走遍整个神武。”
“走遍神武啊？”洛杨张了张嘴巴，有些惊讶道：“这个我还真没想过，若是能用双脚去丈量整个神武，也算是一个壮举了。”
苏鱼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双脚，小声说道：“神武是大，所站不过方寸之地。”
听到他的话，洛杨有些动容，一个比自己小上四岁的孩子，是经历了多少才有此等感悟。
“听你这般一说，将来我还真想与你一起走遍整个神武，每个地方都留下咱们的足迹。”
“好，小鱼儿等着你。”
苏鱼除了初见时略有胆怯外，说话语气一直很平静，似乎情绪并不会有很大波动。洛杨虽然好奇，却也没有多问，毕竟自己现在并不了解他的过往。
黄昏逐渐降临，夕阳映照着土地，每次看到落日的景色，洛杨都会情不自禁得生出孤独的情绪，哪怕有人陪伴也止不住，所以他很不愿意去看落日。
赶路途中，洛杨突然停住脚步，看着苏鱼说道：“小鱼儿，认识你到现在，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你一定要诚实回答。”
“嗯。”
洛杨拉起苏鱼的干瘦的小手，轻声问道：“为什么你的手一直那么冰凉？”
苏鱼突然缩回小手，藏进衣袖，支支吾吾也没说出一句话。
“这就是你不愿意说那句话的原因？可以与洛哥说说么？”洛杨眼中满是关怀之意。
苏鱼轻轻说了一句：“不是的，就是天气有些凉了而已。”
洛杨就这么看着他，不说话也不走。
看着洛杨一副认真的模样，苏鱼抿了抿嘴唇，说道：“血寒毒。”
“血寒毒？什么意思，是说你的血液是冷的？”
“嗯，自从我出生便遗传的体质。”苏鱼依旧一副淡淡的语气，似乎说的不是他自己。
洛杨拉过苏鱼藏起来的小手，皱着眉问道：“这个病会带来什么？发病的时候是不是很煎熬？”
“不会的洛哥，就是冬天的时候比较怕冷而已。”苏鱼挤出一抹微笑。
“血寒之体，十年发作一次，发作时血液冻结，第一个十年只是简单的冻结一部分，咬咬牙便能熬过。只是活不过二十，二十岁时的冻结，浑身冻结三个月，法象境都熬不过去。当然这体质也有着先天优势……”远处的老刘若有所思。
洛杨思虑了一下，有所了然也就不再追问，继续赶路，顺便寻找今夜落脚的地方。
在一处被遗弃的破房子里，洛杨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火堆点燃。
将两个地瓜架在火堆上，还让苏鱼坐得离火堆近一点。
“虽然我还不了解你这病到底会如何，我只是想说一句，无论多么渺茫的希望，不要放弃。”
苏鱼点头。
洛杨拿着枯枝搅动着火堆，引得火星四溅，继续说道：“ 将来我还要与你一起丈量神武呢。”
苏鱼伸出小手在火堆上烘烤，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若是觉得冷，再靠近些。”
“再靠近小鱼儿可就熟了。那么多年了，小鱼儿早就习惯了。”苏鱼笑道。
深秋夜凉，不时有冷风从门缝中灌进来，洛杨捡起一些木头碎片，一点一点将那些门缝堵住。
看了一眼空旷的破房子，柴火明显不够燃烧到天明的。
“小鱼儿你看着点地瓜，别烤焦了，我出去再拾点柴火。”说着将门打开一点便挤了出去。
“小心点，别走远。”苏鱼提醒道。
西凉一带是比较乱的地方，鱼龙混杂，是神武帝专门划出的一片区域，在这里杀人越货都是常事，没点能耐的都不敢踏入半步。但是两位法象高手的对决，还是吸引了不少有些道行的人冒险前来，只要小心谨慎，留条小命不难。
与平民百姓无异的洛杨在夜里是万分小心的，也不敢离去太远，只敢在破房子附近捡一些柴火。对于这种闻所未闻的怪病，目前他能做的只有这些，能替苏鱼减轻一些寒意也好。
老刘在远处的树上蹲着，衣衫上还有些血迹，从那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进去到现在，他已经处理了三批人。树下附近还留着一些血迹残肢，想来这间破房子是个诱饵，专门吸引一些赶路的行人，然后入夜后动手。
估计没有老刘跟着，这公子哥与那位小乞儿都够死八回了。
此刻老刘蹲在一棵隐蔽的树上，拿着从一位头目腰间摘下的酒葫芦，自饮自酌。
洛杨足足抱着一大捆柴火回去破房子，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洛杨回屋后合上门，大吸一口气，笑道：“香。”
架在火堆上的地瓜已经烤熟，散发着香味，苏鱼拿起那个比较大的递给洛杨。
洛杨也不客气，接过后使劲吹了吹，剥皮的时候烫得直吸凉气。
苏鱼将地瓜放在一边等它凉一凉，双手拄着小脑袋，看一眼烫得直咧嘴的洛杨，看一眼烧得噼啪响的火堆。
十多年了，自从他记事起，便是个到处流浪乞讨的小乞儿，从来没人看得起他，也没人愿意与他做朋友。四年前的炎夏，自己差点冻死在一间破庙。三年前遇到一个老乞丐，抓着他的手铮铮说了一句：“小小年纪，竟有血寒。”
他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不是因为自己有血寒毒才抛弃自己，老乞丐说了这句话后，也只是摇头叹息离去，说是除非有奇遇，不然活不过二十。他今年才十四，还有六年，这种颠沛流离的生活，六年对于他来说不是幸运，是煎熬。
直到在路上遇到了洛杨，他才发觉活着有那么一丝意义，至少，自己也有一个朋友，不，是结拜的兄弟。
此生，只愿生活不再颠沛流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