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谈夜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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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槐树的枝桠与枝桠相互碰撞,地上密密麻麻的全是折断的树杈,可是槐树们却恍如未觉,还在缩小着留给梁倚的空间。两只草鞋被逼无奈,瑟瑟发抖的躲在梁倚的脚下。

    草鞋很委屈。

    梁倚在这个紧张无比的时刻睁大了双眼,手里的灰白火焰聚拢在一起,生死一搏,在这一刻。

    “咔嚓,砰!”

    刀砍动木头的响声传来,梁倚把凝聚火焰的手藏在背后,抬头向发出声音的位置望过去。

    一个穿着破烂羊皮裙的女人拿着一把长刀,声响正是那个女人砍倒槐树声音,刀很快,水桶一般粗的树,只一刀就拦腰斩断。那些诡异的无身影子,似乎极为惧怕她手里的刀,狰狞的脸庞冲着女人嘶吼,却不敢靠近,羊皮女人看到被槐树包围的梁倚,手里的动作明显停了一刹。

    “你是谁?”弱水问。

    “你是谁?”梁倚说。

    两人不约而同的问了同一个问题,弱水和梁倚互相打量着对方,一个人从头看到脚的审视,一个人从脚看到头的疑惑。

    “你家没有柴了?”梁倚指了指弱水手中的刀问道,恶劣的一如既往。

    “……”

    从未见过,也无冤无仇,但弱水真的很想砍死这个穿黑袍的男人,可能是因为女人的直觉?

    “呵呵……”弱水冷笑一声,提着刀冲过来。

    “别以为有纹身就不敢砍你。”弱水想。

    梁倚低声道“恶劣的女人。”

    梁倚和弱水的第一次见面其实并不愉快,之后……可能也不太愉快。后来,梁倚总结了一下原因,大概是起源于弱水家里是不是没有柴。

    是人,不是鬼,对梁倚而言总归是个好消息,不过看那女人的样子,弄死自己的心应该比砍死槐树更为迫切,值得庆幸的是,槐树密密麻麻的将四周围的密不透风,暂时不用担心她直接冲过来。

    “那女人一路砍过来应该会累吧。”梁倚默默不语的想到。

    然而好景不长,槐树对弱水手里的刀极为忌惮,被砍倒十几颗以后,那株矮小的龙爪槐忍不住开始“刷刷刷”的抖动身体,率先消失在梁倚的视野里,然后一颗,两颗……所有的树都消失不见。

    梁倚如同被剥开衣服的少女被摆在“大汉”弱水面前。两人面对面,梁倚低下头看着脚尖,弱水则站立冷笑看着梁倚。

    “姑娘,山不转水转,我们日后再见。”

    槐树的欺软怕硬让梁倚始料未及,梁倚抬起头,朝弱水拱拱手,然后踢了一脚草鞋,准备开溜,

    “日后?”弱水冷笑着问。

    “就是……日后。”梁倚扭捏的回答道。

    弱水脸上的冷笑微微一滞,然后似乎明白了什么,随即勃然大怒,提着刀追向梁倚。梁倚见势不妙,转身就跑,草鞋叭叭叭叭叭的跟在梁倚后面,一人四鞋卷起一道烟尘。

    “深渊没有不战而退,我只是战略转移。”梁倚想。

    一追一逃,一快一慢,这次快的不是梁倚。

    “呯!”

    梁倚爬在地上,脸埋进土里,标准的狗吃屎。他有些艰难的从土里拔出自己的头,脸上还带着愕然。

    “你……力气好大?”梁倚一如既往的继续作死。

    “呯!”

    果然,回答他的是弱水沙包大的拳头,说女人力气大就像说一个男人娘炮般让人无法忍受,弱水当然是给他吃想要的拳头。

    “我让你缺不缺柴,我让你日后,我让你力气……”

    弱水一边揍着梁倚,一边碎碎念。

    这世间其实存在一种奇特的生物,虽然每月承受来自天地的惩罚,却往往在男人碰到她们的所谓的原则时,爆发出可怕的战斗力。很明显,直到沙包大的拳头像雨点似落在他脸上,梁倚才终于明白什么是女人。

    发泄完毕的弱水,不小心余光又撇到了半死不活的梁倚。

    然后——又踩了一脚。

    “……”

    “恐怖的世界。”他想。

    梁倚和弱水肩并肩走在路上,弱水也要去乱葬村。

    梁倚“???”

    梁倚再三确认,直到弱水又快要发飙的时候,他才无奈的接受这个让人绝望的事实。

    一人,一鬼,一个怪物,走在漆黑的夜里,跟某个人比,梁倚并不认为自己是那个怪物。

    “你是谁?”两人又不约而同的问了同一个问题,仿佛又回到不久前两人相遇的那一刻。

    弱水愣了愣然后嘴角勾出一抹冷笑。

    梁倚嘴角抽搐,似乎想起了很不好的回忆。直到他看到弱水把手放在了长刀,这才带着一丝试探说道“我说我来自地狱你可能不大会相信?”

    “我来自深渊。”弱水说。

    “……”

    梁倚深吸了一口气,告诫自己要冷静,毕竟打不过。半响后他犹豫道“我得了失魂症……”

    “哦,怪不得……”弱水一副了然的样子,让梁倚十分想弄死她,如果打的过的话。现在弄不过,于是梁倚踢了一脚吊靴鬼。

    吊靴鬼“……”

    有吊靴鬼居中调和,两人的对话终于走上正轨,变得顺畅自然。梁倚慢慢了解到人类原来也是有一些特殊存在的,比如眼前的怪物。

    弱水自称戮魔者,也就是屠戮恶魔的人。戮魔者人数并不多,却极为团结,他们拥有奇特的能力,行走在黑暗中最为诡异的恐怖地区,为了剿灭暗夜里不为人知的存在而战斗,乱葬村就是弱水此行的目的地,那里已经埋葬了她两位戮魔者的尸体。

    一个是她师傅,死在三年前。另一个是他哥哥,死在两天前。

    本来在另一个地区剿灭奇异存在的弱水,听闻哥哥死去的消息,连夜赶往乱葬村,于是就有了和梁倚相遇的一幕。两人在互道“衷肠”之后,是一阵极为尴尬的沉默。

    死在两天前,地点是乱葬村?梁倚忽然想起了这个糟糕夜晚的源头。

    “你哥哥是不是大概三十多岁,上身穿了个黑皮袄,脸上有道疤的男人?”梁倚问弱水。

    “你见过我哥哥?”

    “大概是见过?”梁倚带着一丝不确定的说道。

    弱水拎住梁倚的领子,一字一句的道“如果不想死,就告诉我你知道的一切。”

    梁倚笑笑,然后闭着嘴巴一个字也不说。对于弱水,他真的是半点好感也无,威胁一个本就死过的人?呵呵……

    “告诉我,否则你真的会死……”弱水看着梁倚,明明是威胁,语气中却带着一丝哭腔。

    梁倚拍开抓着自己领子的手,没好气的说道“求人就求人,威胁我干什么……”

    他还是心软了,地狱来客也识人心。

    梁倚望着眼底已经有些水雾的弱水,实在没办法把她和刚刚爆锤自己的女人联系在一起。

    他扯扯自己被抓的有些变形的黑袍说道“我确实见过你哥哥,不过是他死了以后,他的胸口被前后洞穿,心脏被掏了出来……”

    “一样的死法。”

    弱水喃喃,眼中的水雾不受控制的凝结成泪。三年前她师傅倒在乱葬村,胸口洞穿,心脏不知所踪。三年后,他哥哥倒在了同一个地点,以同样的方式离开这个世界。

    梁倚没有安慰弱水,一个是因为他不会安慰人,更重要的一个原因是有些事是安慰也无法抚平的伤痛。

    黑夜里,梁倚看着弱水流泪,她拥有强大的体魄,此刻却脆弱的如同孩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