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梦之所向
黄昏时分。
夕阳悄然隐去，山色悄然隐蔽，新月从容升起，冷夜和风，携着孤寂来临。
风吹跑了四季，峭壁上的花，在无声无息的凋零。
这是秋末，即将入冬的时节。大概是为了暂避冬日严寒的锋芒，一朵无名的花褪去了本应该属于她的娇艳身姿，将根茎扎在了更深的岩壁里。
同时她也默默地期待着，期盼着下一个春日的来临。
花亦有梦，人却无知。
作为万物生灵主宰的人，此时的他，竟只是平静地看着那朵无名之花静静凋零，愣愣出神。
他思绪飘得很远，远到他触手不可及之处，无力的他，突然想到一句话，她总是常说的话。
“ 呐，孟欲，你知道吗？”
“我们之所以认为岩壁上的花很美，是因为我们总会在岩壁上止步，而不是像那些毫不畏惧的花朵一般，向着天空迈出一步。”
他回忆着，思念着，他的脑海里，全是那个她。
她像极了他的心虫，霸道而又毫不留情地占据了他的大脑，将那里视作自己独有的领土。她的威严不可侵犯，即使是大脑的主人也不行！
他又突然觉得很可笑，张了张嘴巴，似乎在低语着什么。可风太大，连他自己也没听清自己说了什么，而唯一知道的，恐怕也只有那颗并不属于他的大脑，他的心。
花快凋零完了。仅剩最后一片花瓣时，他突然动身，缓缓走到峭壁旁，半只脚已经伸在了悬崖边。
他凝视着那朵无名之花，盯了好久好久，他突然觉得自己就是那只花！他没有停下，他的一只脚已经跨出了悬崖，悬立在半空中，只要身体再微微向前倾斜一点点，他整个人就会完全的倾向悬崖，迈向自由的天空。
他开始倾斜，如那无畏无惧，生长在峭壁上的花朵一样，勇敢地拥抱着天空。
呼呼呼！
突然，在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一股突如其来的大风却把他掀倒在地，又将他带了回来！
“呼...呼....呼......”
孟欲面色铁青，趴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若不是刚才那股大风，他此刻必然已经跌落悬崖，纵然是侥幸不死，但也绝不会安然无恙。
说不定，还会摔断腿，变得和李清歌一样。
他似乎也想到了自己的下场，一双原本璀璨如星辰的眼眸，却逐渐变得黯淡无光了，他的双肩开始缓缓抖动，然后逐渐加剧，浑身都颤抖了起来。
他将背靠在身后的一颗大树旁，这样的姿势会让他感觉舒适一点，而在他右边触手可及处，是他为她立的衣冠冢，上面写着：
吾爱林知返之墓！
意外的是，这墓竟也有墓志铭，但不过寥寥八个字而已。
他的身体还在颤抖，丝毫没有缓解的样子，被风吹散吹乱的长发披散在双肩，同时也遮挡住了他的脸庞，以至于此时此刻难以看清他的面容与表情。
但他这悲凉的样子，也不难能想象出他凄惨的模样。
风还在吹，一直在吹，从未停歇过，而伴随着风声，一道熟悉的抽泣声突然传进了他的耳朵，他不禁感到惊讶。
是谁？是谁呢？
是谁在哭泣？他的声音为什么又如此熟悉？熟悉得，好像是另一个自己。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庞，湿润的手指让他身躯一颤，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不免在心中问到，脸庞上泪从何而来呢？
他幡然醒悟，同时也倍感惊讶。那传出熟悉的抽泣声的人，不正是他自己吗？
哈！原来是他自己啊！
他自嘲地笑了笑，却又笑不出来，他觉得自己应该悲伤，可又不知道究竟该怎么悲伤，或者应该悲伤些什么。他连大脑和心脏都不再是自己的了，他已麻木到自己哭了也浑然不觉！
那这样一个如同行尸走肉，丢掉了灵魂的人，又可以悲伤些什么呢？
或者说，这样的人，又有何悲伤可言呢？
思忖无果，孟欲又陷入了无言的消沉，不过，泪已风干。
呵，人们常说悲伤时，难过时，心里委屈时，大哭一场，宣泄释放一下自己就好了。可事实，真的就是如此吗，那沉重的心情真的就能得到释放，那如枷锁一般锁着自己脖颈，死勒着自己的东西就真的能解脱掉吗？
或许是，也许能，但孟欲不明白。
他本不是如此的，他也本不应该如此的。
她的死像是吹响了世界末日的号角，摧枯拉朽般无情的摧毁了他的精神，他拖着破烂不堪的身体沉默了三年，他本以为带有无限魔力的时间能治愈他灵魂的创伤。
他也曾那么地天真。
他又自嘲地笑了笑，这次他笑了出来，可心情，却越发的沉重。
今天是她的生日，十九岁生日，这个比他还大三岁的小姐姐，在自己却傻傻天真地像个邻家小妹妹，他好怀念啊！
他又觉得自己特别委屈，他也在埋怨她，埋怨她一声不吭的不告而别。
“为什么啊？”
“为什么你要擅自离开我？为什么要抛弃我独自离去？”
为什么？他也只能用‘为什么’来形成质问。
也没人能告诉他为什么，这种事哪有答案？这些他很早以前就知道了。
刚刚，迈向悬崖时，孟欲想着一死了之。死了，便不会再思念，死了，一切都将烟消云散，死了，便再了无牵挂，死了，便能再与她相聚阴间。
可他怕，也缺乏勇气，他连她的尸首都没见过，就要让他相信她离他远去的事实，这对他来说，太不公平，也太残忍了！
他有努力过。
三年前得知林知返死讯的第一时间，孟欲便找上了先生，他也还算理智，没有将她死去的过错归结在先生和林知返一同出去的风先行。
但他质问了先生，也质问了风先行。
为什么？为什么没有保护好她，为什么没有将她的遗骸带回来，叶落也会归根，她一人独自在外，不会孤单，不会害怕吗？
可是，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不仅如此，燕子坞里其他人也似乎开始有意无意的避开林知返的事情，就连她的亲爷爷，叶诟病也是如此！
孟欲有了种被孤立，被蒙在鼓里的感觉，他忽然觉得林知返的死并不简单，她似乎，是被大家给抛弃了！作为一个棋子，无情的被棋手抛弃了。尽管不知道自己的想法是不是正确的，但他仍对下棋的人抱有敌意！
他本无欲无求，想着只要和她一起待在燕子坞里，无忧无虑的度过一生就足够了。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她突然就离他而去了，而她的离去对他造成了极其强烈的冲击，他承受不了，以至于，如今他被迫站在了‘下棋’的人的对立面。
说起来，何其的可笑。
他感觉自己活在阴谋里，被命运无情的作弄着。
而命运也像个卑劣的小人完成了他的阴谋。在侵吞了部分善良的本意时，自恶毒中萌发快乐，倘若他真的是个人的话，说不定这会儿正躲在某个角落偷笑，看着少年的凄冷脸庞，和一个与他气质不符的消沉。
孟欲又突然想起叶诟病说过的话......
“只要未曾见过他们的尸首，我便是永远不会相信他们真的离我而去了。”
“小欲子，我老了，你为知返立的衣冠冢，差点毁了我活下去最后的希望。”
......
他缓缓站起，眼神冷淡的撇着那处衣冠冢，他没有任何征兆的抬起右掌，一掌将那墓碑拍得粉碎，泥土飞溅，碎块从他的眼眸边划过，那双眸子，宁静而又深不可测。
孟欲他亲手将自己为林知返立的衣冠冢给毁了，为的，是要亲自解开围绕着他的阴谋。
望着那破碎的石碑，他又自嘲地笑了笑，笑容无尽悲凉。
现在的生活与安心一词相距甚远
朗月清风倒是许过我一次心安
曾为信仰的石碑破烂不堪
一转眼春去秋换
上面仍写着
我有千山
送你千山
......
......
夕阳悄然隐去，山色悄然隐蔽，新月从容升起，冷夜和风，携着孤寂来临。
风吹跑了四季，峭壁上的花，在无声无息的凋零。
这是秋末，即将入冬的时节。大概是为了暂避冬日严寒的锋芒，一朵无名的花褪去了本应该属于她的娇艳身姿，将根茎扎在了更深的岩壁里。
同时她也默默地期待着，期盼着下一个春日的来临。
花亦有梦，人却无知。
作为万物生灵主宰的人，此时的他，竟只是平静地看着那朵无名之花静静凋零，愣愣出神。
他思绪飘得很远，远到他触手不可及之处，无力的他，突然想到一句话，她总是常说的话。
“ 呐，孟欲，你知道吗？”
“我们之所以认为岩壁上的花很美，是因为我们总会在岩壁上止步，而不是像那些毫不畏惧的花朵一般，向着天空迈出一步。”
他回忆着，思念着，他的脑海里，全是那个她。
她像极了他的心虫，霸道而又毫不留情地占据了他的大脑，将那里视作自己独有的领土。她的威严不可侵犯，即使是大脑的主人也不行！
他又突然觉得很可笑，张了张嘴巴，似乎在低语着什么。可风太大，连他自己也没听清自己说了什么，而唯一知道的，恐怕也只有那颗并不属于他的大脑，他的心。
花快凋零完了。仅剩最后一片花瓣时，他突然动身，缓缓走到峭壁旁，半只脚已经伸在了悬崖边。
他凝视着那朵无名之花，盯了好久好久，他突然觉得自己就是那只花！他没有停下，他的一只脚已经跨出了悬崖，悬立在半空中，只要身体再微微向前倾斜一点点，他整个人就会完全的倾向悬崖，迈向自由的天空。
他开始倾斜，如那无畏无惧，生长在峭壁上的花朵一样，勇敢地拥抱着天空。
呼呼呼！
突然，在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一股突如其来的大风却把他掀倒在地，又将他带了回来！
“呼...呼....呼......”
孟欲面色铁青，趴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若不是刚才那股大风，他此刻必然已经跌落悬崖，纵然是侥幸不死，但也绝不会安然无恙。
说不定，还会摔断腿，变得和李清歌一样。
他似乎也想到了自己的下场，一双原本璀璨如星辰的眼眸，却逐渐变得黯淡无光了，他的双肩开始缓缓抖动，然后逐渐加剧，浑身都颤抖了起来。
他将背靠在身后的一颗大树旁，这样的姿势会让他感觉舒适一点，而在他右边触手可及处，是他为她立的衣冠冢，上面写着：
吾爱林知返之墓！
意外的是，这墓竟也有墓志铭，但不过寥寥八个字而已。
他的身体还在颤抖，丝毫没有缓解的样子，被风吹散吹乱的长发披散在双肩，同时也遮挡住了他的脸庞，以至于此时此刻难以看清他的面容与表情。
但他这悲凉的样子，也不难能想象出他凄惨的模样。
风还在吹，一直在吹，从未停歇过，而伴随着风声，一道熟悉的抽泣声突然传进了他的耳朵，他不禁感到惊讶。
是谁？是谁呢？
是谁在哭泣？他的声音为什么又如此熟悉？熟悉得，好像是另一个自己。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庞，湿润的手指让他身躯一颤，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不免在心中问到，脸庞上泪从何而来呢？
他幡然醒悟，同时也倍感惊讶。那传出熟悉的抽泣声的人，不正是他自己吗？
哈！原来是他自己啊！
他自嘲地笑了笑，却又笑不出来，他觉得自己应该悲伤，可又不知道究竟该怎么悲伤，或者应该悲伤些什么。他连大脑和心脏都不再是自己的了，他已麻木到自己哭了也浑然不觉！
那这样一个如同行尸走肉，丢掉了灵魂的人，又可以悲伤些什么呢？
或者说，这样的人，又有何悲伤可言呢？
思忖无果，孟欲又陷入了无言的消沉，不过，泪已风干。
呵，人们常说悲伤时，难过时，心里委屈时，大哭一场，宣泄释放一下自己就好了。可事实，真的就是如此吗，那沉重的心情真的就能得到释放，那如枷锁一般锁着自己脖颈，死勒着自己的东西就真的能解脱掉吗？
或许是，也许能，但孟欲不明白。
他本不是如此的，他也本不应该如此的。
她的死像是吹响了世界末日的号角，摧枯拉朽般无情的摧毁了他的精神，他拖着破烂不堪的身体沉默了三年，他本以为带有无限魔力的时间能治愈他灵魂的创伤。
他也曾那么地天真。
他又自嘲地笑了笑，这次他笑了出来，可心情，却越发的沉重。
今天是她的生日，十九岁生日，这个比他还大三岁的小姐姐，在自己却傻傻天真地像个邻家小妹妹，他好怀念啊！
他又觉得自己特别委屈，他也在埋怨她，埋怨她一声不吭的不告而别。
“为什么啊？”
“为什么你要擅自离开我？为什么要抛弃我独自离去？”
为什么？他也只能用‘为什么’来形成质问。
也没人能告诉他为什么，这种事哪有答案？这些他很早以前就知道了。
刚刚，迈向悬崖时，孟欲想着一死了之。死了，便不会再思念，死了，一切都将烟消云散，死了，便再了无牵挂，死了，便能再与她相聚阴间。
可他怕，也缺乏勇气，他连她的尸首都没见过，就要让他相信她离他远去的事实，这对他来说，太不公平，也太残忍了！
他有努力过。
三年前得知林知返死讯的第一时间，孟欲便找上了先生，他也还算理智，没有将她死去的过错归结在先生和林知返一同出去的风先行。
但他质问了先生，也质问了风先行。
为什么？为什么没有保护好她，为什么没有将她的遗骸带回来，叶落也会归根，她一人独自在外，不会孤单，不会害怕吗？
可是，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不仅如此，燕子坞里其他人也似乎开始有意无意的避开林知返的事情，就连她的亲爷爷，叶诟病也是如此！
孟欲有了种被孤立，被蒙在鼓里的感觉，他忽然觉得林知返的死并不简单，她似乎，是被大家给抛弃了！作为一个棋子，无情的被棋手抛弃了。尽管不知道自己的想法是不是正确的，但他仍对下棋的人抱有敌意！
他本无欲无求，想着只要和她一起待在燕子坞里，无忧无虑的度过一生就足够了。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她突然就离他而去了，而她的离去对他造成了极其强烈的冲击，他承受不了，以至于，如今他被迫站在了‘下棋’的人的对立面。
说起来，何其的可笑。
他感觉自己活在阴谋里，被命运无情的作弄着。
而命运也像个卑劣的小人完成了他的阴谋。在侵吞了部分善良的本意时，自恶毒中萌发快乐，倘若他真的是个人的话，说不定这会儿正躲在某个角落偷笑，看着少年的凄冷脸庞，和一个与他气质不符的消沉。
孟欲又突然想起叶诟病说过的话......
“只要未曾见过他们的尸首，我便是永远不会相信他们真的离我而去了。”
“小欲子，我老了，你为知返立的衣冠冢，差点毁了我活下去最后的希望。”
......
他缓缓站起，眼神冷淡的撇着那处衣冠冢，他没有任何征兆的抬起右掌，一掌将那墓碑拍得粉碎，泥土飞溅，碎块从他的眼眸边划过，那双眸子，宁静而又深不可测。
孟欲他亲手将自己为林知返立的衣冠冢给毁了，为的，是要亲自解开围绕着他的阴谋。
望着那破碎的石碑，他又自嘲地笑了笑，笑容无尽悲凉。
现在的生活与安心一词相距甚远
朗月清风倒是许过我一次心安
曾为信仰的石碑破烂不堪
一转眼春去秋换
上面仍写着
我有千山
送你千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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