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把洛阳铲
字体: 16 + -

第五章 这枚竹简是假的

    已是凌晨两点,街上行人稀少,宋维桢一行为了抄近路,穿的是条比较僻静的小巷子。

    听到虞渊的疑惑,宋维桢背着栗可回过身,往他身后的巷口仔细看了几眼。除了漆黑还是漆黑,巷子里没有路灯,只有住户自家安的小照明灯,隔一段路才会有一盏。虞渊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模式,往后面扫去。

    “奇怪啊······”他什么也没看到,却总感觉后面有人。

    宋维桢背着栗可略为沉思,觉得还是先把她送回酒店比较好。

    “走吧——”

    忽然,一道黑影在手电筒的亮光下一闪而过。

    “谁!”虞渊浑身汗毛竖起,酒也醒了大半。正准备转身的宋维桢见他反应强烈,警惕地看向四周。

    “唔——唔——嗷——”

    黑暗的巷子里传来一阵一阵无法名状的声响,激的虞渊头皮发麻。

    “这特么怎么这么像小孩子在哭啊······”

    他以前不知道在哪儿看的,如果半夜路遇“好朋友”要大声斥责痛骂,他咽下口水,大声骂道:“cnm,哪个脑子有坑坑里有屎屎里还特么有毒的人在你爸爸这儿装神弄鬼!”

    饶是紧张,宋维桢也被他这番话骂的情不自禁笑起来。

    或许是对方也被他突然的爆发惊吓到,他二人听见一阵东西倒下砸碎的声音,一道黑影窜上低矮的墙头。虞渊刚才骂的爽,此时已经不再害怕,径直把手电筒往墙头照。

    “我日,竟然是只野猫!”

    灯光扫过,黑猫的两只眼珠闪着绿光。

    宋维桢和虞渊四目相对,不知道说什么好。还是宋维桢开口调侃:“敢情是你前世的情人找你来了。”

    虞渊暗骂一句,收回手机:“走吧走吧,赶快把这位大小姐送回酒店,一晚上老子的心脏都超负荷好几次!”

    说着他二人都加快脚步,准备离开这个小巷。

    还没走几步,一道声音从旁边的巷子悠悠飘过来。

    “宋维桢?”

    “操!还有完没完!”虞渊对着巷子大骂,不对啊,他忽然反应过来,猫会说人话么?

    漆黑的巷子里走出三个人,将他们面前本就不宽的巷路堵的严严实实。

    “宋维桢?竹简照片是在你那儿吧?”中间那个叼着烟的人问到。

    宋维桢没有回答,紧紧护住背上的栗可,往虞渊身边靠了靠。虞渊被吓了几次,这次倒是淡定许多:“跟着我们的就是你们吧,什么竹简照片,我们几个学生要这玩意干嘛?”

    叼着烟的人似乎笑了笑:“装傻?陈三儿——”旁边站着的胖子往前走了几步,朝宋维桢伸手。虞渊立刻将宋维桢和栗可护在身后:“干嘛?要钱?报警了啊?”

    陈三儿没有撤回手:“照片给我就放你们走。”

    “什么照片?我报警了啊!”他按亮屏幕,还没解锁就被人一把按在旁边墙上。宋维桢立马上前,被旁边的另一个人拦住。他顾及背上的栗可,只斥声道:“照片我没有,放开他!”

    叼着烟的男人将烟头丢在地上,用脚碾了碾:“不要装傻,我们盯了你半天了。孙新就给了你一个人。”被按在墙上的虞渊挣扎无果,一边骂着按他的胖子一边喊道:“孙新给的你去找他啊,找我们几个干嘛,看准我们好欺负?”

    “不说话就是承认了,一群人装13都不会装,欺负弱小算什么好汉!”

    “唔唔唔——”他被叫陈三儿的胖子捂住了嘴巴,陈三儿嫌弃道:“话怎么这么多。”

    宋维桢显然有些生气:“你们应该去找孙新,这样拦住我们是犯法的。”

    刚才抽烟的男人听了他这句话,有些烦躁地让拦住他的瘦子去搜宋维桢的斜挎包,瘦子见斜挎包旁边还有个精致的女士挎包,看起来价值不菲。他贼心顿起,手往挎包伸去——

    “老娘的包也是你这脏手能碰的?”

    瘦子的手忽然被人一巴掌拍了回去,一道女声在黑暗里冷冷响起。栗可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示意宋维桢将她放下。

    虞渊:“唔唔唔——泥——怎么——醒唔——”

    “你骂那只猫的时候笑醒的。”她活动活动手腕,对着按住虞渊的陈三儿道:“放开他。”

    陈三儿笑了:“哪儿来的小丫头片子——”话还未落,他就觉脚下一阵剧痛,栗可尖锐的高跟鞋鞋跟猛地踩上他的脚,他还没来得及反应,栗可的拳头就落在了他的鼻梁上,一股热流霎时流了下来。

    一旁的瘦子被这一顿操作所震惊,待他反应过来准备冲过去的时候却被宋维桢反手按在墙上。陈三儿还在捂着他的鼻子,虞渊挣开了他,见为首的那人要跑,立刻扑上去。

    形势转换只在一瞬间,栗可从挎包里拿出一把黑伞,将伞杆抽出来,抵在陈三儿的脑袋边:“不想脑袋开花就老老实实回答。”只是轻轻的敲了脑袋几下,陈三儿就感觉到伞把那骷髅头的重量,精钢实心,开花不是问题。

    倒是制住头头的虞渊惊讶道:“我靠!你,你怎么过的安检?”

    “谁让你们来的?”栗可问道。

    陈三儿捂着鼻子,这血怎么就止不住呢,支支吾吾的回答:“不知道啊······我们也是收钱办事的······”

    为首的也慌忙附和道:“是是是,我们也是收钱办事,那个给钱的他也不露面啊!”

    宋维桢:“那你们约定在哪儿交货?”

    “交货?他只让我们寄过去······”为首的道。

    宋维桢:“地址?”

    “交了地址可不可以放了我们?”听见为首的话,虞渊紧紧手下的力度:“还想讨价还价,不蠢啊,刚才装的不是很爽吗?”

    “可以,”宋维桢道:“先交地址。”

    两个小时后,宋维桢一行人从派出所出来。

    “又熬夜了······”栗可抱怨道,“我得回去睡个美容觉。”

    送完栗可,宋维桢回到宿舍时,天光已经大亮。

    对面的李白床帘紧闭,鼾声震天。另一床的依旧空空,杜尚家在本地,很少住校。

    此刻,宋维桢早已没有睡意,他坐在桌前,打开电脑看起那几篇关于“汉阳诸姬”的论文。谁成想,还有和他一样没有睡的人,他的师兄秦龙。

    :“师弟,关于你提到的‘左右楚王’我回去查了查。蔡侯申编钟铭文里提到过,原文是‘左右(奠)楚王’意思是蔡侯申想要辅佐楚王,勤勉施政。有趣的是在蔡侯申盘中的铭文则是‘敬配吴王’,先放下他作为蔡国国君这摇摆不定的政治立场不表,关于‘汉阳诸姬’,我也发现许多有趣的结论,可惜文字有限,不能与你分享。不知师弟你什么时候得闲,我俩可以抵足畅谈?”

    :“抵足就不必了,畅谈随时欢迎。”

    :“那就老地方老时间见!”

    距离图书馆开馆还有好几个小时,他靠着椅背闭眼小憩起来。

    “小余,小余······”

    谁在叫我?

    宋维桢感觉有人在推他,但那人喊的并不是他的名字。

    “小余,该起······来了······巡逻······”

    巡逻?为什么要巡逻,小余又是谁?

    “嗡——”

    宋维桢靠在椅背上陡然清醒,是手边的手机在响,到了和师兄约定的时间。

    这一小憩竟睡了几个小时。宋维桢连起身洗漱,拿起书包准备出门,他想了想,把竹简照片也塞了进去。

    “这枚竹简是假的。”

    图书馆五楼的研讨室里,秦龙仔细研究着面前的照片,半晌得出结论。

    “什么?”宋维桢显然有些惊讶,他拿过照片细细扫描:“这是楚文字——”

    秦龙扶了扶眼镜:“是楚文字没错,可是内容不是啊。”

    “这么说吧,‘左右楚王’是指辅佐楚王,那必定是楚国的附庸国。之前我给你提到的‘汉阳诸姬’,注意这个‘姬’。姬姓国家,什么意思?”

    秦龙自问自答:“就是指它是周王朝分封的王族,跟周王室是同气连枝的,它的文献怎么会用楚国的文字呢?”

    “也许是楚国抄写的其他国家的事情?”宋维桢提出猜想,但很快被秦龙否定:“师弟,你是研究楚文字的好手。这前面几个字总该认识吧。明显是以自述的口吻来说的。另外,你看,开头提到的周王赐齐桓公伯这件事,明显是自述这一年也就是公元前667年的事,怎么会又在后文里提到晋楚城濮之战,这场战役是公元前632年的事。”

    “自古只有后朝撰写前朝事,哪儿会有先人未卜先知写后世的史事呢?”

    宋维桢道:“确实,这是楚简的习惯,开头必定以当年发生的历史事件作为纪年,后面应当是记录这一年的事。是我先入为主了。”

    秦龙点头:“东周史书一般都会以王号纪年,也就只有楚国不同,喜欢用当年其他国家发生的大事作为开头。这枚竹简很明显是后人伪造的,东拼西凑这抄抄那抄抄,没有仔细看内容也很难辨出真伪。前几年,东大高价从市场购得一批竹简,后来不也被业界啪啪打脸,证明是伪造的么。”

    “这几年简牍研究如火如荼,自然有蝇营狗苟闻着铜臭味就来了。”

    “多谢师兄。”宋维桢诚恳道,“我只顾着去解释文字,却不料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师弟,有一个专长自然是好事,但一叶也能蔽目。‘铁牛跳过新罗,撞破虚空七八片’。跳脱出来,会有不一样的世界。”秦龙语重心长,正准备继续教育一下他的师弟,忽然瞥见玻璃门外一道靓影:“诶?小师妹?”

    说时迟那时快,秦龙收好东西背上包就出了门,只远远从门缝里飘来一句:“师弟,有空再约!”

    宋维桢:“······师兄,说好的抵足畅谈呢?”

    已经确定竹简是假的,宋维桢的心情顿时复杂起来。孙新知不知道这件事?如果不知道,他该不该将这件事告诉他。如果他是知道的呢,那他高价聘用自己翻译一枚假竹简又意欲何为呢?

    他点开微信,给虞渊发了条微信。

    :“地址查的怎么样?”

    :“大哥,我才刚睡醒······”

    :“下午给你ok?”

    :“不急,你继续睡吧。”

    :“???”

    宋维桢放下手机,决定先等等。

    他隐隐觉得,这枚假竹简或许是道封印,一旦启开,各路妖魔鬼怪都会陆续出现的。

    他不急,他已经等了六年,正一步步接近父亲失踪的真相。

    他一向很有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