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公寓
天气仿佛是在一夜之间进入了寒冬，气温下降的速度就跟跳楼似的。阳台上锅子里的水渍已然凝固成了透明的晶体，温度显然已经降到了冰点以下。
外面寒风呼啸，吹得玻璃窗户阵阵作响。他全身裹着毛毯，蜷缩在阳台上的沙发里，置身在这寒风蹂躏中。刮去了胡须后的面容虽然看上去变得干净了许多，但此刻韩起却是面呈菜色，嘴唇发白，毫无血色。凹陷的双眼则无力的望着眼前这片灰暗的天空，他用虚弱的目光监视着天空中的每一寸空间。
把那张单人沙发从客厅移到阳台的原因，就是可以让他每时每刻都能盯着眼前的这片天空。这样的话即便是一只小鸟飞过也会被视线捕捉到，更别说是一架飞机了。
三天前，当韩起还躺在浴缸里，幻想着天堂里的画面时，耳边突然传来了飞机隆隆的声音。然而当他光着屁股跑到阳台上的时候，只看见天空中一道长长的尾气。
身旁的火焰正吞噬着褐红色的木块而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木块上的油漆在火焰的炙烤下散发着刺鼻的异味。
火堆除了能带来些许温暖外，浓浓的灰烟也正源源不断的飘向同样是灰色的天空。它的作用和韩起挂在阳台上的那条用红色唇膏涂着“sos”的床单是一样的。
然而三天过去了，那架飞机却再也没有出现在韩起的视线当中，眼前这片阴暗的天空中就连一只鸟都不曾出现过，这座城市真的如死了一般。
于是，韩起又恢复了之前的目标，去天堂和安真重逢那才是他现在最应该也是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饿死的滋味比起跳楼来肯定更加缓慢与痛苦，虽然韩起清楚这点，但他还是希望以比较体面地方式告别人间。
虽然现在面临死亡，用不了多久，最多再挨个两三天，韩起就将死去，成为一具冰冷的尸体。但韩起并不为此感到害怕难过，相反一些事情让他感到高兴和放松。
首先，在死后可以去天堂和安真团聚。然后欠银行的那笔巨额房贷也可以不用再还了，当然还有信用卡。想到这，韩起的嘴角艰难地略微上扬。如果现在放一大堆的百元大钞放在面前，除了用来生火取暖外，韩起也实在是想不出其他的用处了。
然而就在两个多月前，韩起还为着每月的这几张纸，确切的来说应该是手机短信收到的那几个数字，而拼命的工作着。甚至不惜牺牲自我，去迎合在这个世界生存的需要，去学习在这个社会海洋里畅游的本领。每天出门仿佛自己总是戴着一张无形的面具，希望每个人都能喜欢自己。虽然韩起知道这是谁都无法做到的事。
而现在，这一切都变得简单了，不用工作，不用还房贷和信用卡，不用对着不喜欢的人强颜欢笑，生存就是吃饱和不被吃。
韩起闭上了眼睛，把头埋在了胸前。哪怕是裹着厚厚的毛毯也抵挡不了寒冷侵袭。或许应该回到房间里把门关上，再把所有的衣服、被子和毛毯盖在身上，然后忘却饥饿和头痛，幻想着一切美好的画面让自己进入梦乡。这样的话也许到了明天，韩起的体温会恢复到正常，当然如果还能在明天醒来的话。
如果那天没有洗澡，没有赤身裸体的站在阳台上，或许韩起就不会因此而病倒。不过即便是一个身体正常的人三天不吃任何东西，只喝浴缸里洗澡剩下的水，身体也是支撑不了多久的。
身旁的火堆正在变得微弱，饥饿的感觉居然在逐渐消退，但随之而来的是严重的头痛。韩起感觉自己就像是那个可怜的卖火柴的小女孩，即将在饥寒交迫中死去。
没有回到床上去的打算，事实上韩起也没有力气回到床上。只得躺在这沙发里，迎着寒风开始回忆自己的往事。听说人即将要死的时候会自然而然地回忆起一些往事来。
韩起曾经认为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幸的人。就在一个像今天这么冷的早上，有人在汽车站捡到了装着韩起的婴儿篮，然后他便在福利院里度过了不幸的童年。所以在韩起的字典里从来就没有亲情这个两个字。
直到后来认识了安真，如同天使一般的女孩。是她给了韩起爱情，更让韩起重新认识了亲情。于是他又感到自己是幸运的，起码是让自己相信了上帝是公平的。
而现在，韩起又重新失去了一切，失去了爱情，失去了亲情，失去了他的整个世界。但上帝是公平的，他几乎让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失去了他们的世界，甚至于还包括他们的灵魂，只留下他们的躯壳还在这个世界上游荡。但上帝却留下了韩起的灵魂，好让他承受着失去世界的痛苦，这难道是对韩起更深的惩罚？
韩起决定要反抗命运，而反抗的方法就是自杀。他不想再挨饿，不想再忍受孤独，不想在担惊受怕和失去亲人的痛苦中生活。
“我将得到解脱。”韩起说服着自己，“不会有人来救我了。”
虽然韩起是看见了一架飞机，但准确的说他只是听到了飞机的声音和看到天空中留下的尾气。然后它就像天空中划过的流星再也没出现，只留下如尾气一般短暂的希望。
韩起闭着双眼，紧缩着眉头，忍受着高烧带来的折磨。所以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睡觉，让自己睡去，然后在不知不觉中永远的沉睡下去，再也不会醒来。或许等到地球新的文明建立，人们会在这城市的废墟之中找到他遗骸的化石。
然而就在韩起快要沉睡之际，那个熟悉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那个韩起梦寐以求想听到的声音：
“韩起！韩起！”声音是那么的轻柔，“韩起！韩起！”
“是你吗？安真！”韩起吃力的睁开双眼，只看见眼前无数个安真正挥着洁白的翅膀在他面前飞舞，她们在不停的呼喊着韩起的名字。
“你要活下去，亲爱的！你要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其中一个挥着翅膀的安真飞到了韩起的面前对他说道。
“我想要去找你！”韩起听见自己微弱的声音。
“你一定要活下去……”
忽然间那些挥舞着翅膀的安真全部都汇聚到了韩起的面前，然后化作一道道白色的光芒射向天空中灰暗的云层里。
浑厚的灰暗云层里，露出了数不清的金色小孔。紧跟着一道道金色的阳光从小孔中穿透而来，射出了长长的细细的光茫。慢慢的，那细细的金光开始撑开了厚厚的云层，金光变得愈来愈粗，愈来愈多，从云层间各个击破而出，最终万道光芒破云层而出，顷刻间，阳光终于冲破了云层的封锁，重回大地。
如同被关押在地牢的韩起，许久都不曾见到阳光。只觉得眼前一阵刺痛，不得不用手臂挡在了眼前，但身体却开始感受到了温暖。
韩起缓缓的挪开了遮在眼前的手臂，直面着久违了阳光，他再一次闭上了眼睛，静静地享受着温暖的阳光。
“这是你带给韩起的礼物吗？”韩起感到温暖在全身蔓延，直达心底。
当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突然看见了远方的空中有一个小黑点挥动着翅膀在阳光下翱翔。它忽上忽下，忽远忽近，是那般的自由自在，灵活自如，看样子那绝对不会是一架飞机。
那黑影正变得越来越大，它正朝着韩起的方向飞了过来，盘旋在离韩起不远的空中。那是一只鸽子一只灰色的鸽子，它似乎想要降落到韩起的阳台上。
除了楼下的那些“活物”，韩起也已经很久没有看见其它活着的生物了，哪怕是一只鸟。不知道这只鸽子这么会飞过来的，是从哪里飞来的，或许它也跟韩起一样很久没有看到过活着的人而有些兴奋。
韩起的心中有些激动，甚至忘记自己的头疼。他微微的撑起身体，从沙发的坐垫地下摸出了一些饼干屑。然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把手中的饼干屑洒在了阳台的栏杆上、地砖上。
“来吃吧！我知道你肯定也饿坏了！”韩起退回到沙发上，等待着这个小家伙下来做客。
鸽子依旧盘旋在空中，但它似乎并没有要离去的意向，它仿佛注意到了韩起的热情。
“来吃啊！快来啊！”韩起冲它招了招手，眼神中则充满了渴望。
也许它真的是饿坏了，也许它根本就不害怕人，灰色的小家伙扑哧着翅膀竟然真的降落在了阳台上。然后它开始毫无顾忌地开始低头啄食洒在阳台上的食物，像是完全无视韩起的存在。它应该是在广场上习惯了人类喂养，所以它并不惧怕人类的存在。
当然，韩起也非常欢迎它的到来，他努力控制着自己内心的激动，虽然他的心脏已经扑腾的厉害，甚至泪水也在微笑着的脸庞上流落了下来。韩起从未想到一只鸽子会让自己激动地落泪。
它愈加肆无忌惮了起来，竟大摇大摆的沿着地上的饼干屑走进了客厅了，贪婪的享受着美食。
韩起悄悄站起身，羡慕的看着它享用美食。然后，轻轻地关上了客厅的那扇玻璃门……
(本章完)
外面寒风呼啸，吹得玻璃窗户阵阵作响。他全身裹着毛毯，蜷缩在阳台上的沙发里，置身在这寒风蹂躏中。刮去了胡须后的面容虽然看上去变得干净了许多，但此刻韩起却是面呈菜色，嘴唇发白，毫无血色。凹陷的双眼则无力的望着眼前这片灰暗的天空，他用虚弱的目光监视着天空中的每一寸空间。
把那张单人沙发从客厅移到阳台的原因，就是可以让他每时每刻都能盯着眼前的这片天空。这样的话即便是一只小鸟飞过也会被视线捕捉到，更别说是一架飞机了。
三天前，当韩起还躺在浴缸里，幻想着天堂里的画面时，耳边突然传来了飞机隆隆的声音。然而当他光着屁股跑到阳台上的时候，只看见天空中一道长长的尾气。
身旁的火焰正吞噬着褐红色的木块而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木块上的油漆在火焰的炙烤下散发着刺鼻的异味。
火堆除了能带来些许温暖外，浓浓的灰烟也正源源不断的飘向同样是灰色的天空。它的作用和韩起挂在阳台上的那条用红色唇膏涂着“sos”的床单是一样的。
然而三天过去了，那架飞机却再也没有出现在韩起的视线当中，眼前这片阴暗的天空中就连一只鸟都不曾出现过，这座城市真的如死了一般。
于是，韩起又恢复了之前的目标，去天堂和安真重逢那才是他现在最应该也是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饿死的滋味比起跳楼来肯定更加缓慢与痛苦，虽然韩起清楚这点，但他还是希望以比较体面地方式告别人间。
虽然现在面临死亡，用不了多久，最多再挨个两三天，韩起就将死去，成为一具冰冷的尸体。但韩起并不为此感到害怕难过，相反一些事情让他感到高兴和放松。
首先，在死后可以去天堂和安真团聚。然后欠银行的那笔巨额房贷也可以不用再还了，当然还有信用卡。想到这，韩起的嘴角艰难地略微上扬。如果现在放一大堆的百元大钞放在面前，除了用来生火取暖外，韩起也实在是想不出其他的用处了。
然而就在两个多月前，韩起还为着每月的这几张纸，确切的来说应该是手机短信收到的那几个数字，而拼命的工作着。甚至不惜牺牲自我，去迎合在这个世界生存的需要，去学习在这个社会海洋里畅游的本领。每天出门仿佛自己总是戴着一张无形的面具，希望每个人都能喜欢自己。虽然韩起知道这是谁都无法做到的事。
而现在，这一切都变得简单了，不用工作，不用还房贷和信用卡，不用对着不喜欢的人强颜欢笑，生存就是吃饱和不被吃。
韩起闭上了眼睛，把头埋在了胸前。哪怕是裹着厚厚的毛毯也抵挡不了寒冷侵袭。或许应该回到房间里把门关上，再把所有的衣服、被子和毛毯盖在身上，然后忘却饥饿和头痛，幻想着一切美好的画面让自己进入梦乡。这样的话也许到了明天，韩起的体温会恢复到正常，当然如果还能在明天醒来的话。
如果那天没有洗澡，没有赤身裸体的站在阳台上，或许韩起就不会因此而病倒。不过即便是一个身体正常的人三天不吃任何东西，只喝浴缸里洗澡剩下的水，身体也是支撑不了多久的。
身旁的火堆正在变得微弱，饥饿的感觉居然在逐渐消退，但随之而来的是严重的头痛。韩起感觉自己就像是那个可怜的卖火柴的小女孩，即将在饥寒交迫中死去。
没有回到床上去的打算，事实上韩起也没有力气回到床上。只得躺在这沙发里，迎着寒风开始回忆自己的往事。听说人即将要死的时候会自然而然地回忆起一些往事来。
韩起曾经认为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幸的人。就在一个像今天这么冷的早上，有人在汽车站捡到了装着韩起的婴儿篮，然后他便在福利院里度过了不幸的童年。所以在韩起的字典里从来就没有亲情这个两个字。
直到后来认识了安真，如同天使一般的女孩。是她给了韩起爱情，更让韩起重新认识了亲情。于是他又感到自己是幸运的，起码是让自己相信了上帝是公平的。
而现在，韩起又重新失去了一切，失去了爱情，失去了亲情，失去了他的整个世界。但上帝是公平的，他几乎让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失去了他们的世界，甚至于还包括他们的灵魂，只留下他们的躯壳还在这个世界上游荡。但上帝却留下了韩起的灵魂，好让他承受着失去世界的痛苦，这难道是对韩起更深的惩罚？
韩起决定要反抗命运，而反抗的方法就是自杀。他不想再挨饿，不想再忍受孤独，不想在担惊受怕和失去亲人的痛苦中生活。
“我将得到解脱。”韩起说服着自己，“不会有人来救我了。”
虽然韩起是看见了一架飞机，但准确的说他只是听到了飞机的声音和看到天空中留下的尾气。然后它就像天空中划过的流星再也没出现，只留下如尾气一般短暂的希望。
韩起闭着双眼，紧缩着眉头，忍受着高烧带来的折磨。所以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睡觉，让自己睡去，然后在不知不觉中永远的沉睡下去，再也不会醒来。或许等到地球新的文明建立，人们会在这城市的废墟之中找到他遗骸的化石。
然而就在韩起快要沉睡之际，那个熟悉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那个韩起梦寐以求想听到的声音：
“韩起！韩起！”声音是那么的轻柔，“韩起！韩起！”
“是你吗？安真！”韩起吃力的睁开双眼，只看见眼前无数个安真正挥着洁白的翅膀在他面前飞舞，她们在不停的呼喊着韩起的名字。
“你要活下去，亲爱的！你要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其中一个挥着翅膀的安真飞到了韩起的面前对他说道。
“我想要去找你！”韩起听见自己微弱的声音。
“你一定要活下去……”
忽然间那些挥舞着翅膀的安真全部都汇聚到了韩起的面前，然后化作一道道白色的光芒射向天空中灰暗的云层里。
浑厚的灰暗云层里，露出了数不清的金色小孔。紧跟着一道道金色的阳光从小孔中穿透而来，射出了长长的细细的光茫。慢慢的，那细细的金光开始撑开了厚厚的云层，金光变得愈来愈粗，愈来愈多，从云层间各个击破而出，最终万道光芒破云层而出，顷刻间，阳光终于冲破了云层的封锁，重回大地。
如同被关押在地牢的韩起，许久都不曾见到阳光。只觉得眼前一阵刺痛，不得不用手臂挡在了眼前，但身体却开始感受到了温暖。
韩起缓缓的挪开了遮在眼前的手臂，直面着久违了阳光，他再一次闭上了眼睛，静静地享受着温暖的阳光。
“这是你带给韩起的礼物吗？”韩起感到温暖在全身蔓延，直达心底。
当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突然看见了远方的空中有一个小黑点挥动着翅膀在阳光下翱翔。它忽上忽下，忽远忽近，是那般的自由自在，灵活自如，看样子那绝对不会是一架飞机。
那黑影正变得越来越大，它正朝着韩起的方向飞了过来，盘旋在离韩起不远的空中。那是一只鸽子一只灰色的鸽子，它似乎想要降落到韩起的阳台上。
除了楼下的那些“活物”，韩起也已经很久没有看见其它活着的生物了，哪怕是一只鸟。不知道这只鸽子这么会飞过来的，是从哪里飞来的，或许它也跟韩起一样很久没有看到过活着的人而有些兴奋。
韩起的心中有些激动，甚至忘记自己的头疼。他微微的撑起身体，从沙发的坐垫地下摸出了一些饼干屑。然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把手中的饼干屑洒在了阳台的栏杆上、地砖上。
“来吃吧！我知道你肯定也饿坏了！”韩起退回到沙发上，等待着这个小家伙下来做客。
鸽子依旧盘旋在空中，但它似乎并没有要离去的意向，它仿佛注意到了韩起的热情。
“来吃啊！快来啊！”韩起冲它招了招手，眼神中则充满了渴望。
也许它真的是饿坏了，也许它根本就不害怕人，灰色的小家伙扑哧着翅膀竟然真的降落在了阳台上。然后它开始毫无顾忌地开始低头啄食洒在阳台上的食物，像是完全无视韩起的存在。它应该是在广场上习惯了人类喂养，所以它并不惧怕人类的存在。
当然，韩起也非常欢迎它的到来，他努力控制着自己内心的激动，虽然他的心脏已经扑腾的厉害，甚至泪水也在微笑着的脸庞上流落了下来。韩起从未想到一只鸽子会让自己激动地落泪。
它愈加肆无忌惮了起来，竟大摇大摆的沿着地上的饼干屑走进了客厅了，贪婪的享受着美食。
韩起悄悄站起身，羡慕的看着它享用美食。然后，轻轻地关上了客厅的那扇玻璃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