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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3章,来生缘

    林义有个习惯,在陌生的地方睡觉半夜总是会醒来几次,在熟悉的地方可以一夜沉到天亮。

    所以尽管时间不早了,同马复制散场后,他还是和袁军赶回了中大。

    书店三楼,进门洗漱一番,走出浴室的时候刚好碰到闻声起来的大长腿。

    林义看着睡眼惺忪的女人,一把亲昵地揽到怀里,“把你吵醒了?”

    “我还以为家里走贼了。”大半夜的邹艳霞有点迷糊,对那只破坏性很大的手听之任之。

    直到某一刻,大长腿眼睛突的大睁,不满道,“这么晚了你还不让人休息?”

    “放松一下,等会睡得更好。”林义瓮声瓮气,没时间说话。

    “臭德...”女人话没说完,就支支吾吾没机会说了。

    ...

    说好了只放松一下,没想一熬饮食男女就忘了时间,都早上九点了,两人还死睡死睡的。

    大长腿最先起床,她是被孤单的冷秀在外边按门铃按醒的。

    看了眼穿衣服的女人,林义翻个身半睁着眼睛说,“我昨晚在烤肉店看到了金妍,和一个男生。”

    邹艳霞并没有想象中的意外,“是不是高高瘦瘦?”

    “嗯,似乎是这样。”

    “那是她发小,目前在德国留学。”

    “你见过?”

    “当初在南京见过,还同金妍一起请我和冷秀吃过饭。”

    “哦。”林义兴致不大,哦一声塌着脑袋,又睡了。

    两女人出去买菜了,又回来了,林义老大爷样子的不理不睬继续睡。

    不过到底没睡成,床头柜上的诺基亚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一直响。

    第一次没接,不想接。

    第二次响了四声就不情不愿的伸出了胳膊拿手机,连着打两次肯定有事。

    “喂?”眼睛都懒得睁,含糊一声。

    “义哥。”一个爽厚的声音。

    听到这个辨识度很高的熟悉声音,林义呆了下,然后猛地睁开眼睛,打开手机屏幕一看,来电显示是陌生号码。

    “韩小伟?”

    韩小伟笑着应了一声,“义哥,来学校了没,一起见个面吃个饭。”

    林义惊讶地坐了起来,“你出来了?”

    “出来了。”

    “在哪?”

    “在中大北门附近。”

    “你等我。”

    挂断手机,林义又怔了一会,才开始利索地穿衣服。

    及拉个棉拖到厨房,探头道:“早饭不要给我准备了,我要出去。”

    大长腿早习惯了他经常临时拉胯,跟着出了厨房,默默帮着整理衣服棱棱角角,送他到楼下。

    两人不理睬自己的样子,让冷秀好生郁闷,嘀咕几声,然后在厨房里自娱自乐唱起了小草:

    没有花香没有树高

    我是一棵无人知道的小草

    父母不亲,朋友不爱

    你看我的寂寞遍及天涯海角

    春风啊春风你把我吹绿

    ...

    ...

    光头,一身蜡黄,一个干瘪的老旧帆布包,都掉色了。人倒是又胖了几斤,一见面还是那标准的自来熟笑脸。

    珠江边。

    林义细细打量对方一番,开心说:“有能耐的人到哪里都有能耐,在里面竟然可一可二可三的胖。”

    韩小伟“得意”一笑,“家里还有老父老母,得留着这身子回去孝敬,时时刻刻不敢怠慢。”

    见对方只提远方的父母,不提近在咫尺的媳妇孩子,林义敏锐的感到不对劲。

    于是不动声色地试探着问,“年前的时候,老晃说你还得半年才能出来。突兀的,我们也没做个准备去接你。”

    说到这事,韩小伟收了笑容,望向珠江河面说,“我在里面表现好,立了功,再加上樊春梅外边走动关系,就早出来了。”

    “你和樊春梅还有联系?”

    “我进去后,她来看了我一次,这你知道的,那次算是道别。中间有半年没来,没想到后面又来了,接着隔一月就会来看我一次。”

    “她不是又结婚去了吗,难道没成?”

    韩小伟忽的对着珠江吐了口唾沫,“特么的,那人趁虚而入只想骗财骗色,结婚前夕见樊春梅坚持要签婚前财产协议,那男的直接跑了,不见人影了!”

    听着韩小伟骂骂咧咧,林义一脸古怪,脑子里不由浮现出了樊春梅的形象,钱倒是有,可这色...

    这色嘛,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一言难尽...

    依着韩小伟的意愿,两人找了个人少的大排档。

    落坐,叫了酒,点了三菜一汤。

    林义就问,“那你和樊春梅...”

    韩小伟大包大干的吹了半瓶啤酒,闭着眼睛回味了一番酒味,表情复杂地说:“朋友吧,她倒是愿意和我继续来往。可坐了一回牢吧,我很多东西都看开了,也不再想这些鸡飞蛋打的事情了,准备回老家。”

    “回老家?”林义一脸意外,“你媳妇孩子可在这边呢,还开了一家饭店。”

    韩小伟自嘲一笑,接着把那半瓶啤酒仰头干完,末了用衣袖擦擦嘴巴子,“义哥,你知道我为什么骗晃停这个瓜娃子说还要半年才出来吗,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出来就只找你吗?”

    林义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问,“你也察觉到了?”

    韩小伟点了点头,把着空酒瓶子在手里倒腾了十来个回合,不悲不喜道:

    “他们第一次探监,说的都是我。第二次探监,说的小孩为多,后面慢慢的,老晃嘴里不经意提的都是佳佳,佳佳嘴里提的最多的是晃停。我以前好歹也是这方面的能手,哪能察觉不到。”

    “我和你感觉一样。”林义早就发现了晃停和穆佳佳之间的异样,只是碍于朋友不好多管。

    他相信,两个寝室的人应该也有猜测,但事关敏感的男女之事,没法明着说。

    接着林义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这次轮到韩小伟沉默了,不言不语好半晌,才说,“我就是一混球,把佳佳从荷兰带到羊城,不仅没照顾好她还害了她。

    在佳佳最困难的日子是老晃陪伴的,两年如一日,其中的辛苦不用猜都能想象得到。

    我只是给了佳佳一个糟糕的青春,而老晃能给她人生。所以我决定离开这地方回老家。”

    “这个样子,穆佳佳知道了会同意吗?晃停能接受吗?”

    “去球,我回老家另找一个,就会同意了。”

    这混账话听的林义倍感熟悉,一点儿也不觉得这话夸张,只要条件不高,一般姑娘在这人的花言巧语面前还真难守住本心。

    林义敬了他一杯,“不和他们见个面吗?”

    “不了。”韩小伟仰头又吹了一瓶,叫骂一声“这酒喝的真他娘的爽”后,就打着商量说:“义哥,临走前我想偷偷去看一眼。”

    林义明白,这是人家找自己的主要目的,当向导。

    饭到尾声,韩小伟突然抬头问,“你和孙念走到一起了没?”

    “没。”

    “孙念可是个好姑娘。”

    “我身边的好姑娘不少。”

    韩小伟有点遗憾有点抱不平,“可惜孙念了。”

    林义结完账问,“要不要我把孙念叫出来见一见?”

    “水太深、风太大,没有实力少说话。算了吧,我和她不是一个国度的,见了也白搭。”韩小伟走了几步,骤然停了下来,“我这个形象走在路上是不是很打眼。”

    林义又细细看了一遍,这是典型的劳改出狱人员装扮,实诚建议,“要不去买一身衣服,买顶帽子?”

    “不用那么麻烦,义哥你不是有车吗,我坐你的车。”韩小伟察觉到了周边人看他眼神的异样,原本是不在乎的,可想着要去见穆佳佳,一下又在乎了。

    两人坐着奥迪,缓缓来到了荷兰饭馆。

    隔着老远就看到了晃停撸着一叠脏兮兮的碗筷从店里走出来,放到外边的红色塑料大盆里后又进去了。

    饭店人来人往,生意很好。

    韩小伟隔着车窗玻璃怔怔地看了会店铺外面,然后说,“能近一点吗,我想看一眼佳佳。”

    林义又把车开近点,“饭店是穆佳佳在掌勺,一般呆厨房,生意这么好的话很少有时间出来。”

    韩小伟前伸着脖子细细张望一番,最后问,“她孩子呢,这么忙谁带?”

    “孩子醒了就在穆佳佳背上,睡了就送到二楼床上。”

    “二楼也租下来了?”

    “嗯,为了方便。”林义视线也随着韩小伟的目光飘到了二楼,心想这建议还是自己给的。

    呆了许久,两人眼珠子随着晃停九进九出,一会去厨房端菜,一会清扫用过的碗筷放外边的盆里。

    时间转眼就过了中午,忍了许久情绪的韩小伟最后还是没憋住。于是下车走到旁边、花钱从一个路边摊老人手里买了人家头上的老式狗耳帽。

    军绿色帽子往光光的头上一套,双手一拢,就低着头进去了。

    林义也下车给他打掩护,进门吸引晃停的注意力。

    “义哥,你来了,吃点什么?”见到林义,晃停慌慌张张走了过来招呼。

    “吃过了的,就是顺路来看看你们,生意不错嘛。”林义特意把晃停引到一边,离慢慢靠近厨房的韩小伟远一点儿。

    晃停其实注意到了那个蜡黄臃肿背影,不过没多想,以为人家是去厨房看菜点菜。毕竟这种不按规矩出牌的顾客并不少见,也不怪了。

    韩小伟在厨房门口小心翼翼探头看了有20来秒,然后转身弯腰急匆匆走了。

    林义见状,又打了会幌子,然后就对晃停说,“行了,你别管我了,先去忙吧,找个时间聚一聚。”

    “好。”这个饭点确实忙,晃停在原地犹豫了几秒,老老实实地回了店里。

    三步两步回到车上,搭一眼副驾驶上像木头一样呆滞的韩小伟,林义没做声,启动车子漫无目的地开了起来。

    过了不知多少个红绿灯,不知不觉车子都快到了郊区,这时候韩小伟终于缓过来一点劲,指着远方芦苇杂生的地方说,“义哥,去那草地,我想最后在羊城坐一坐。”

    闻言,林义收住了要调头回市中心的心思,左拐着方向盘的同时还问,“见到了?”

    “见到了,佳佳低头在做胡辣汤,孩子就在她背上,眼睛亮亮地还盯着我看了几秒...”说着说着,韩小伟突然失去了刚才的假装镇定,抚面恸哭了起来。

    来到芦苇边,林义坐着没下车,就那样安安静静看着他在芦苇丛里发泄,看着他捶足顿胸,看着他狼嚎大哭。

    哭着...

    叫着...

    喊着...

    悔不当初着...

    韩小伟最后对着远方的天空唱起了歌,虽然歌声因哭泣有些走调,也因竭力地大喊大叫失去了美感。

    但林义还是被情绪感染了,被这首刘天王的来生缘感染了。

    寻寻觅觅

    在无声无息中消逝

    总是找不到回忆

    找不到曾被遗忘的真实

    一生一世的过去

    你一点一滴的遗弃

    痛苦痛悲痛心痛恨痛失去你

    也许分开不容易

    也许相亲相爱不可以

    痛苦痛悲痛心痛恨痛失自己

    情深缘浅不得意

    你我也知道去珍惜

    只好等在来生里

    再踏上彼此故事的开始

    ...

    ...

    听到只好等在来生里,再踏上彼此故事的开始,林义想到了自己,自己两世为人,何尝不是在守候着彼此的故事呢。

    这一刻,林义和韩小伟的情绪有着某种共鸣。

    也是在这一刻,林义从心里真正原谅了那嘶吼着唱歌的男人。以前虽然和气归和气,但内心下意识总和他保持着距离。

    认为这人的为人处世有些太自我了,太自以为是了,行事作风也太嚣张了。

    还有,浪就算了,毕竟有本事的男人都在浪。但规矩总是要有的,不能破坏别人家庭,也不能毫无底线见女人就上。更不能抛弃和你从心的女人。

    听着别开生面的演唱会,林义眼神失去了聚焦,思绪纷扰。

    在这会功夫,他莫名想到了那便宜母亲,以前总认为世界最不公平的事情就是当人父母不需要考试。

    但这一瞬间,他才明白“檐前雨水点点滴,滴滴雨水点旧痕”的意义。

    电话响了,孙念打来的。

    看到手机屏幕上的号码,林义顿了顿,算一算这女人自从上次黄花机场和自己通过电话后,就再没联系了。

    过年都没打,都以为她觉悟了,放弃了。为此心里还轻松了一阵。

    接通电话。

    孙念慢条斯理地问,“你来学校了吗?”

    “来了。”

    “在哪?”

    “你听?”说着林义把手机伸出了车窗。

    “来生缘?谁唱的啊,唱的这么差,等等...”坐着的孙念一下站了起来,“这声音好熟悉啊,怎么像韩小伟?”

    “就是他。”

    ps:本章过后,韩小伟后面还出现一次,作为他的结局,然后就从本书彻底消失...

    还有不要责怪有歌词,这章一百多字不收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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