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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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八六章 义赠银掌柜改行 看喷画嵇康暗访

    天龙酒楼掌柜陈天龙正在眉飞色舞地给嵇康讲述抓住乌黑色大蟒的经过,忽然楼下一阵喧哗,许多人兴奋地叫了起来。

    陈天龙和嵇康以及颜师傅师徒,一齐走到二楼栏杆往下看,只见楼下正中间的地方,摆好了一个大铁笼,浑身乌黑、一丈多长的大蟒蛇就被关在铁笼里,有气无力地盘着。

    一楼二楼的食客都沸腾了,这么大的蟒蛇难得一见,吃了它的肉肯定滋补!

    从二楼看下去,下面人头攒动,指手画脚地要吃蛇肉。

    陈天龙灵机一动,本来准备低价售卖这大蟒蛇的肉,一看这么多人喜欢吃,干脆涨价;他走下楼去,用白纸写出告示,凡有意品尝这乌蟒者,可预先订购。

    一时间引来食客如潮,食客们在观摩这条乌蟒后,纷纷食欲大增,尽管价格提高了数倍,订购者依然争先恐后!不消半天工夫,这条乌蟒身上的所有骨肉、内脏都给订购完了,后来者只有干瞪眼,望蟒兴叹。

    这乌蟒不知是给围观者吓怕了,还是让陈天龙的蛇药麻翻了,只管可怜兮兮地将头埋在弯曲着长长的身子里,一动也不动,浑身散发着一阵刺鼻的腥臭味,仿佛死去了一般。小二用棍子朝铁笼里猛捣两下,它才抽搐一阵,证明自己还活着。

    抓回大蟒就是准备杀了吃肉的,所以陈天龙早就吩咐小二不给它吃喝了。这样,巨蟒在几天之内便瘦了几圈,每当陈天龙从铁笼旁边经过时,乌蟒便像受了什么刺激似的,倏然将头抬起来,双眼恶狠狠地盯着陈天龙,眼睛里射出一束阴毒仇恨的恐怖绿光。

    陈天龙看见了,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狠狠地朝乌蟒啐了一口,呵斥道:“孽畜,你死到临头还逞什么威!明天瞧老子我怎么剐了你!”

    嵇康也走下来看热闹,一看乌蟒如此大的身躯如此狠毒地看着陈天龙,心里咯噔一下,把陈天龙拉到一边说:“掌柜的,我看这蟒蛇颇有灵气,蛇的嗔恨报复心本来就强,不如放了它吧。”

    陈天龙乜斜了嵇康一眼,说:“你开什么玩笑?这会又假慈悲起来了?你来这里不是吃蛇肉的?蛇宴酒楼你不让我杀蛇,我喝西北风啊?”

    嵇康一时语塞,心知自己穿着便衣,官印又没有带,说了也白说,于是叹了口气,上二楼包间去了。

    过了一阵,嵇康忽然听见酒楼后院传来一阵凄厉的嘶叫,十分惨烈,心知是那大黑蟒被宰杀了,心中一动,闭目调息养神,隐约看见一条同黑蟒一般大小的黑影冲天而起,飞得老高,恶狠狠地看着“天龙酒楼。”

    嵇康心知不妙,转头问颜师傅:“颜师傅,这附近有客栈吗?”

    颜师傅茫然地说:“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来吃过两次蛇肉,也对这里不熟悉。”

    嵇康点点头,转身叫来小二,问这附近有没有

    客栈?

    小二笑道:“客官,当然有的,酒楼后面是座松树林,过了这座不大的松树林就是客栈!”

    颜师傅不解地问嵇康:“大人。你吃完了不回去?要住客栈做什么?”

    嵇康敷衍道:“哦,我酒量小,怕一会喝醉了,要住一宿。不过你们放心,我这人喜欢到处游历,我即使吃蛇肉吃得高兴了住下明天继续吃,也会派家奴驾马车送你们连夜回去的。”

    颜师傅和徒弟小儿子放下心来,酒楼小二先上了几道凉菜,师徒两个频频劝酒,感谢嵇康指点自己找到了夜明珠。

    嵇康之前话说出去了,就有意装作贪杯,一杯接一杯地喝酒,很快舌头都大了,菜也停筷不吃了。

    又过了一会,一大海碗红烧蛇肉,和一盆乳白色的蛇肉汤送了上来;颜师傅一再举筷劝菜,嵇康勉强吃了一口红烧蛇肉,喝了一调羹蛇肉汤,就不吃了。

    徒弟小二子毕竟年轻,大快朵颐,吃肉喝汤,忙得不亦乐乎,连喊好吃。

    颜师傅也吃得不少,吃完之后意犹未尽,又点了一盘爆炒蛇肉。

    嵇康装作酒醉瞌睡,伏在桌子上小憩,等颜师傅和徒弟小二子吃完,嵇康酒也醒了,抬起头来问:“我楼下那个驾马车的家奴吃饭了没有?”

    颜师傅连连点头,说:“吃了,我早就关照店小二,买了一笼蛇肉包子和一壶酒送给他吃。”

    嵇康点点头,站起来说:“我实在是没有口福,多喝了几杯酒就醉了。不过情意我领了,感谢你们师徒的招待,我现在让家奴送你们回去吧。”

    颜师傅连连感谢,随着嵇康下了楼,走到马车旁边,嵇康命自己的家奴驾车送二人回去,并且让家奴带话给曹莹,自己有事,过两天才回去。

    家奴遵命驾车走了,嵇康信步又走进酒楼一楼,一看里面仍然是熙熙攘攘,食客们吆五喝六,喝酒划拳取乐。

    看着这些人的醉生梦死,嵇康感慨不已,出了酒楼,穿过酒楼后面的松林,果然有家客栈。

    嵇康刚才没吃饱,就简单点了几个菜,饱饱地吃了两碗米饭,躺在客栈床上休息。

    嵇康心知,现在酒楼里还有不少食客流连忘返,人气很旺,乌黑大蟒的怨魂不会在此刻下手。

    于是嵇康打了个盹,一觉醒来,已经是初更天气,急忙洗了把脸,摸了摸腰间挂着炼妖剑,放下心来,出了客栈大步走向“天龙酒楼”。

    这时酒楼已经打烊,一楼的大门关了半扇,没有客人了,陈天龙和五六个伙计围成一桌在吃饭。

    嵇康先不进去,掩在门口偷听,只见陈天龙一手拿着一把木叉,叉着一大块油炸蛇肉咬着,一手端着酒杯喝酒。

    陈天龙得意洋洋地对伙计说:“你们知道我的名字什么意思吗?天龙,就是天上的龙,而蛇类,是地上的龙,地龙当然斗不过天龙!我父辈祖

    传的都是捕蛇的,秘制的蛇药非常灵验,管他什么蛇,碰上了就只有束手就擒的份!”

    几个伙计一顿恭维,陈天龙飘飘然起来,频频劝酒,几个伙计又不敢不喝,都喝得东倒西歪地。

    陈天龙酒量不小,大大咧咧地把手一挥说:“你们都去睡觉好了,碗筷明天再收拾!我还要自斟自饮几杯。”

    几个伙计巴不得掌柜的发话,歪歪扭扭地站起来,走到酒楼的后院去了。

    陈天龙得意洋洋地吃着蛇肉,又喝了几杯酒,躲在门口偷看的嵇康忽然怀里的墨玉佩绿光大盛!

    嵇康吃了一惊,正要拔出炼妖剑迎敌,身边一凉,“呼”地一阵阴风刮进了酒楼!

    陈天龙也打了个寒颤,不由得放下酒杯,抬头一看,吓了一大跳!

    只见一个铁塔般的黑衣黑脸黑须大汉,横眉怒目地盯着他。

    陈天龙倏地一惊,厉声喝道:“你是什么人,为何半夜闯进我的酒楼来了?”

    嵇康躲在门口,情知不妙,急忙手指着黑大汉,念起了道教“拘魂咒”。

    黑大汉咬牙切齿地要扑向陈天龙,却不防背后有嵇康做法,魂魄像被一道无形的绳索拴着,不得向前!!

    黑大汉只得狠狠连声地咒骂:“陈天龙,你个狗日的,杀了我无数的子子孙孙,还敢将老子开膛破肚下油锅炸!”

    陈天龙不认识此人,不明其故,勃然大怒,一拍桌子骂道:“何方混账小子,胡说八道!跑到此间撒野来了,找死!”正要挥起拳头迎上前去,只听得“哗啦”一声响,黑大汉只对着酒桌吹了口气,陈天龙面前的酒桌碎成几块,菜肴连盘子都碎成细屑!

    陈天龙大吃一惊,目瞪口呆!

    陈天龙正不知所措,忽然黑大汉大吼一声,就地一扑,倒在地上,化作一道黑风,钻进了酒楼后院!

    这是嵇康暗中救了陈天龙一命,嵇康全力用法术束缚着黑大汉,黑大汉怒极,却不得向前,于是全力一挣向前一扑,化作一道黑风冲进了酒楼后院。

    陈天龙却不知原委,惊骇地跟了进去。

    嵇康再也藏身不住,只好也冲进酒楼,紧追陈天龙,想保护他救他一命。

    冲进后院一看,里面团团摆着几十个蛇笼,就是最近陈天龙带着伙计们去深山老林捕捉的蛇,除了最大的那只黑蟒,还有其他各种百十条蛇!

    嵇康举目四顾,黑蟒的魂魄杳然无踪,几十个蛇笼却全部跳动起来,里面关押的蛇全部在笼子里蹦跳,像是疯了一样!

    嵇康一看大惊,心知是黑蟒的魂魄作祟,急切间却找不到它,连忙上去一把拉住陈天龙往后拖。

    陈天龙吓了一跳,转头问嵇康:“你是什么人?为何半夜冲进我的酒楼?想干什么?!”

    嵇康没好气地说:“你闯下大祸了!我白天在你酒楼吃过饭,还记得不?我劝你不要杀那条有灵气的黑蟒

    ,你偏要杀,现在它寻仇来了!”

    陈天龙吓得魂不附体,说话都结巴了:“先、先生千万救我一救!”

    嵇康点点头说:“你站到我的身后,我用宝剑护着你,当保无恙!但你千万不要离开我!”

    陈天龙连连点头,钻到嵇康身后,身子吓得瑟瑟发抖。

    嵇康把手中的炼妖剑舞出一片剑花,喝到:“孽畜!死生有命,富贵在天!你阳寿已尽才被宰杀,何恨之有?!我劝你放下仇恨,早早投生去吧!”

    话音刚落,院子里的蛇笼全部不跳了,恢复了平静。

    嵇康感到高兴,看来这黑蟒还讲些道理,听得进自己的劝。

    忽然一阵凄厉的惨叫,蛇笼里关押的一只斑斓蟒蛇,个头仅次于黑蟒,忽然奋力一跳,连蛇带着蛇笼向嵇康砸来!

    嵇康一惊,心知是黑蟒的魂魄附在斑斓蟒蛇身上了,急忙舞起炼妖剑,一剑把蛇笼砍落在地!

    谁想附体了的斑斓蟒蛇异常狡猾,故意跳起来扑向嵇康,就是要借他的炼妖剑砍破蛇笼。

    蛇笼一破,斑斓蟒蛇“呼”地一声,窜进了院子里的房间,紧接着房间里就接二连三地响起了惨叫声!

    嵇康大惊,急忙冲进房间一看,已经在睡梦中的酒楼伙计,脖子被斑斓蟒蛇咬了个大洞,鲜血汩汩而出,眼看是活不成了!

    嵇康大怒,回到院子里,只看见斑斓蟒蛇的彩色蛇身进进出出,迅若惊雷,一会儿工夫再院里的几个房间窜进去又窜出来,把几个伙计全部咬死!

    嵇康又急又悔,后悔自己没及时救援,心中怒极,口中喃喃念咒,使出了轻易不用的“五雷正法”!

    嵇康运气念咒一会,剑交左手,右手连扬,发出一个又一个掌心雷,看见斑斓蟒蛇的身子就是一雷!

    斑斓蟒蛇像是知道厉害,把身子贴在地上游走,快如闪电,想避开掌心雷。

    谁知掌心雷根本不用瞄准,是至阳至刚的正气,遇到邪气自然感应,如影随形地追击!

    斑斓蟒蛇一再游走躲避,却连中几雷,炸得皮开肉绽,笔直地躺在地上!

    斑斓蟒蛇的肉身一死,黑蟒的魂魄再也藏不住,悠然漂浮在半空,若有若无地悬着,对着嵇康怒目而视,眼睛恨不得喷出血来!

    嵇康收起掌心雷,喝到:“孽畜!你死后仍然如此凶顽,附在斑斓蟒蛇的身上,连伤几命!可想而知,你在世的时候如何狠毒?!所以,你被开肠破肚下油锅,也是你恶有恶报,罪有应得!你若听我劝,放下仇恨,去地府报道,上轮回台去投胎;你若不听我劝,我放出三昧真火,烧得你形神俱灭,到时你就悔之晚矣!”

    黑蟒的魂魄悬浮在半空,犹豫了半天,勉勉强强地飞走了。

    嵇康松了口气,连忙冲进屋子里,去看那五六个被咬死的伙计。

    查验下来,只有两个人伤口较浅,嵇康用丹药

    喂他们服下,急忙命令陈天龙找来许多干净的棉布包扎伤口,终于救活了两个伙计。

    其余几人,伤口太深,流血过多,已然无力回天,都死掉了!

    陈天龙看着这惨状,不免放声大哭,心灰意冷。

    一番折腾下来,天色已经微明,嵇康看着沮丧地蹲在地上的陈天龙说:“陈掌柜,你现在有何打算?”

    陈天龙哭丧着脸说:“酒楼是开不成了,死了四个人,单单赔偿他们家属的钱,我这座酒楼卖掉都不够赔!我也看到了杀生的恶果,再也不敢杀蛇卖肉了,还是把酒楼卖掉,把钱赔给死者的家属,回乡种地去吧......”

    嵇康欣慰地点点头说:“其实种地也没什么不好,能够养活自己就行了。”说着嵇康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元宝递过去说:“我出来得匆忙,没多带钱,这锭金元宝有五十两,也值个几百两银子,你拿去花吧!”

    陈天龙感动得热泪盈眶,“扑通”一声跪倒,说:“先生,你我萍水相逢,我如何能要你的钱?五十两金子不是小数,你给了我,回去怎么交代?您还是拿回去吧。”

    嵇康微微一笑,说:“你就别客气了,我叫嵇康,向来乐善好施,收下吧!”

    陈天龙感激涕零地说:“原来您就是中散大夫嵇康大人!多谢大人恩赐!”

    说罢陈天龙恭恭敬敬地给嵇康磕了三个头,一再感谢。

    嵇康扶起他,安慰一番,走回到客栈,了却了一段心事,美美地睡了一觉!

    第二天嵇康醒来,向客栈老板买了一头驴子,骑着驴子进山,想寻访隐士王烈,解决上官惊虹这个心腹大患!

    路过“天龙酒楼”时,看见外面围了许多人,心知是昨夜的惨祸被人发觉了,纷纷围观。

    嵇康一拍驴子,离开酒楼,进了大山,一边游玩,一边寻访王烈。

    好在身上还有些银子,倒也不愁吃喝住宿,进山玩了几天,来到一座大镇上。

    镇子叫荷花峰,位于半山腰上,外形似一片大大的荷叶,非常宽阔平坦,故名。

    嵇康进了镇子,找了家茶馆,喝茶吃点心填填肚子,一边向老板打听,镇上有什么名人奇人?

    茶馆老板笑道:“客官,我们镇上有个叫欧阳俊杰的人,能够嘴里含着墨汁,在墙上、纸上、屏风上一口喷出花鸟鱼虫、亭台楼阁来,而且形神皆备,栩栩如生!”

    嵇康一听来了兴趣,喷墨作画,还是第一回听说,于是问清了欧阳俊杰家的住址,一路骑着驴子寻访而去。

    打听下来,欧阳俊杰是孤身一人,父母都已亡故,只靠着“含墨喷画”的绝活儿糊口。

    一般有名气的画师作画,收费很高,而欧阳俊杰喷一幅画只收一百文铜钱,所以买卖也就特别红火,去他家里求画的人都排起了长队!

    嵇康一路寻访到欧阳俊杰家,他正在堂屋里摆

    下一张大木桌,给一家新开张的酒家喷屏风画,许多人都站在一旁围观。

    嵇康挤进人群看,欧阳俊杰站在屏风前,含了一口淡墨,运足丹田之气,猛地向屏风前一喷,一团灰雾便罩在屏风前。

    待灰雾散尽,屏风上已经出现了层次分明的湖光山色,众人拍手叫好!

    欧阳俊杰漱了漱口,又含了一口水粉,一团粉雾喷出,山峦间便朵朵梅花绽放了。

    接着欧阳俊杰漱口含墨,又喷出墨线;小桥、渔舟、树木就在屏风上依次出现了。

    围观的人们看着欧阳俊杰喷画,真好像看变戏法一样,情不自禁地叫好喝彩。

    嵇康正看得入神,忽然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挤进人群,走到欧阳俊杰身边问:“公子真是好技法呀,不知再大一点的画您能不能喷?”

    欧阳俊杰笑了,答道:“再大的画我也能喷,不知你要喷多大的画?”

    那管家说,他是隔壁镇子的大户人家管家,老爷要在家里唱堂会,想请欧阳俊杰去喷些戏景。

    欧阳俊杰一听,这是个大活,工钱不会少,就点头答应了。

    欧阳俊杰匆匆地又喷了几幅画,把交了铜钱的买主打发走,然后收拾一应物品,随着管家走了。

    嵇康看这管家面熟,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好奇心起,就骑着驴子不远不近地跟了过去,想就便看看有没有王烈参与堂会,谁知这一去,却发现了个天大的秘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