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臣
字体: 16 + -

第四一三章 嵇康王广游山野 古庙遇险画惊魂

    嵇康相助王广破了裱画猝死案,回到府中,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怀孕卧床休息的曹莹。

    曹莹津津有味地听完,告诉嵇康,岳父曹纬已经联络了几家曹姓王爷,准备弹劾司马懿;突然吴国犯境,司马懿被皇帝任命为大都督,率师抗敌去了!

    嵇康长叹道:“司马老贼运气如此之好!之前正始二年,吴帝孙权分兵四路攻魏:全琮率军数万出淮南,诸葛恪攻六安,朱然攻樊城,大将军诸葛瑾攻柤中。司马懿自请出兵往讨,朝臣主张坚守,司马懿以为不然。他先派轻骑挑战,后以疑兵吓退吴军,乘势追杀;司马懿得胜回朝,皇帝增司马懿食邑万户,共四县,子弟十一人皆为列侯。司马懿功勋德望日渐盛大,然而却更加谦恭,背地里却提拔党羽,结党营私,骄横跋扈,无所不为!”

    曹莹也叹息道:“这个老贼确实奸诈,诸葛武侯当年都拿他没办法,真是不要脸!不管他了,先吧咱们的孩子生下来,日后再找老贼算账!”

    第二天,粥棚开张了,轰动了洛阳城!

    四门和各乡的穷苦人,听到消息,络绎赶到嵇康府前,接受施粥。

    第一回开张,粥棚前人山人海,有的拖老携幼,有的举着空碗,大多面有菜色。

    县令王广闻讯,带了一对衙役来嵇康府前维持秩序,怕有坏人趁机捣乱。

    嵇康连忙迎请王广进府,家奴献茶。

    王广感慨道:“洛阳是天子脚下,首善之地,却还是有这么多穷人缺衣少食,我这个县令当得惭愧呀!”

    嵇康点点头,王广说:“施粥的事,都有下人们去办,今日左右无事,刚好我也穿的便服,你们我出去游玩一番如何?”

    嵇康兴奋地说:“好啊,我多日困在家里,正想出去走动走动。”

    二人各骑一马,纵马出了城西,一路观赏风景。

    嵇康回头远眺洛阳城内,房屋鳞次栉比,有高大壮阔的,有矮小破败的,又想起施粥棚前熙熙攘攘的穷人,心中感慨,不由得吟诗一首:“回首何所见,黎庶贫寒煎,豪门纵声色,饥民粥棚前。”

    王广也感慨起来,和了一首:“黔首(百姓)性命贱,劳碌与饥寒,兵役加劳役,男丁多不全。”

    嵇康叹道:“老子与庄子,两大圣人都讲无为,可是当权的都想劳役别人,自己坐享其成!孔圣人讲仁者爱人,可也说‘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可见孔孟之道也是为当权者效劳的,故而汉高祖刘邦痛恨儒生,拿儒生的帽子当夜壶。”

    王广说:“是啊,孔子宣扬的一套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不过是想稳固贵族的地位,他的祖上就是贵族。其实还是老庄的无为是真正爱民的,与民休息,以民为本,无为而治。”

    嵇康接到:“佛教其实也不错,就是要人抛妻别子出家修行,我不能理解。”

    王广笑道:“道家神仙,不也是出家修炼的?夫妻同修,合宅飞升,毕竟是极少数。佛教大慈大悲,提倡众生平等,我看日后不会在道教之下。”

    嵇康笑道:“言之有理,不过道教神仙是我们祖先传承下来的,轩辕黄帝,老子,庄子,列子;而佛教目前都是胡僧来传道,据说来自西域极远之地,非我族类,不太服众。”

    说着话,二人骑马前行,一路景色幽丽,嵇康诗性大发,又作诗一首:“猗猗兰蔼,殖彼中原。绿叶幽茂,丽藻丰繁。馥馥蕙芳,顺风而宣。将御椒房,吐熏龙轩。瞻彼秋草,怅矣惟骞。”

    王广笑道:“颇有屈原《离骚》的味道,那边兰花盛开,好一片幽兰,我们过去看看?”

    嵇康边骑马边叹息道:“自古忠臣难做!屈原忧国忧民,楚怀王却不喜欢他,放逐!最后要亡国了,想起屈原的好,晚了!诸葛武侯也是如此,六出祁山,活活累死,哪有成都的那些奸臣吃喝玩乐快活?”

    王广叹道:“我也为此事困惑,人人都羡慕忠臣良将,可是忠臣大多没有好下场!还是老庄看得透,做到国家重臣,不过是皇帝祭祀祖先的‘牺牲',不如逍遥于江湖,笑傲林泉,诗酒两风流。”

    嵇康深表赞同:“对啊!狡兔死,良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我最佩服范蠡,激流勇退,携西子泛舟于江湖,享尽天伦之乐。”

    王广叹道:“谈何容易!我的父亲深受曹氏厚恩,你又是皇帝宗室的女婿,怎能不尽忠报国?我们必定要与司马氏周旋到底,保住魏国江山!”

    嵇康叹息道:“我也为此忧虑。司马懿老奸巨猾,关键是他打仗有一套;三分天下还未一统,皇帝离不开他!我看要取代司马懿,先要分其兵权,掌控住要害的郡县,手握重兵,才能与之抗衡。”

    王广欣喜地点点头,说:“我父亲也有此意,他想去外任,掌握军队,正在等待时机。”

    一路游玩,来到一座山涧边,嵇康想起投江的屈原,眼前放佛看到江边屈原愤怒的眼神。

    嵇康又作诗一首:“肃肃泠风,分生江湄。却背华林,俯泝丹坻。含阳吐英,履霜不衰。嗟我殊观,百卉且腓。心之忧矣,孰识玄机。”

    王广骑马赶上,一路游玩赏景,一路作诗抒怀,这时已经夕阳西下,晚风习习,暮色苍茫。

    嵇康和王广骑行于山野之中,行至山顶,有一座山神庙矗立;眼见山路崎岖,天色已晚,王广和嵇康便决定在庙中留宿。

    嵇康拴好马,推门入庙,一股尘埃味扑面而来。

    只见山神神像居中而立,面色肃然,眺望远方,下面神案上香炉内早已灰尘掩盖。

    王广眼见山神庙如此冷清,不禁摇头叹息,面对神像拜了三拜,转到神像左侧吹吹地上的灰,出庙去捧了一把落叶枯枝

    ,铺在地上,准备将就一晚。

    嵇康一看,笑着也依样画葫芦,抱来一堆落叶铺在神像右侧,席地而坐,准备打坐。

    王广不同于嵇康,养尊处优惯了,玉床锦被,躺在生硬的泥地上,哪里睡得着?

    王广翻了个身,脸对着神像背面,忽然看见神像下面有个小洞,似乎里面有东西。

    王广心里一动,伸出手指探进洞去,慢慢地摸出一卷古画来!

    王广一喜,连忙坐起,将其展开,就着照进庙里的月光一看,画面还挺漂亮!

    画上远山巍峨,河流蜿蜒曲折;近处绿草如茵,芳草丛中草屋屹立,屋前站一女子,神情落寞,负手而立,一袭红衣随风轻扬,好似将要破画而出。

    看着画中女子栩栩如生,惟妙惟肖,虽然只有背影,却十分传神;王广心中赞叹,画这幅画的人功力不凡!

    再摸摸画卷,发现此画材质甚是奇特,看似棉纸,以手触摸,却又坚韧柔软;若说是丝绸,又比丝绸坚硬。

    王广见月色下看画吃力,白天骑马又劳累,把古画卷起来揣进怀里,不久悠悠睡去。

    一觉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间,王广听到庙外传来女子的抽泣声;起身走出庙门一看,外面天色大亮,不远处有个女子坐在地上,正捂着腿哭泣,身旁一个竹篮,周围野花散落一地。

    女子似也看到王广,面色一喜,开口哀求道:“公子,救我!”

    眼见有人摔倒,王广急忙上前扶起,看着地上女子,觉得十分眼熟,却又想不起在哪见过。

    那女子主动说:“公子,我本是山下村民,清早上山采摘野花,却不想山路崎岖,一不小心就在此地摔倒。我右腿剧疼,估计是断了,已无法行走;还望公子送小女子回村,大恩大德定当感激不尽!”

    那女子一副楚楚可怜相,王广一听女子乃是山下村民,又见散落一地的野花,当即不疑有诈,小心翼翼将女子扶起,缓缓向山下走去。

    行走间,王广隐隐觉得路径和昨日上山的路不大一样;但是转念一想,昨天是骑马上山,今天扶着女子步行,当然景色不同,于是心下释然。

    走了一阵,那女子露出笑容,抬手指指前面说到家了。

    王广顺着女子手指之处看去,前方有块空旷的绿地,与赭色的山石截然不同;一间草屋立于草地中央,远处溪水流淌,山峦起伏,尽显一幅山水田园之景。

    王广皱皱眉,感觉此情此景有些熟悉,在哪里见过?

    两人来到山下,王广扶着女子踏入草地,女子不禁满心欢喜,催促王广快些。

    王广扶着女子紧走几步,女子上前一把推开家门,脸上露出狞笑,走在后面的王广却看不见。

    王广刚刚要伸腿跨进女子家门,忽然看见女子的背影,猛然想起,这女子的背影在画中见过!

    正当王广将要踏进女子家

    门时,耳旁陡然响起一声怒吼“大胆妖孽!”

    这一声如同炸雷,王广只觉得浑身一颤,猛然一惊,醒了过来,茫然地抬头一看,嵇康正手持宝剑站在旁边,而自己手上却展开了那幅画!

    王广茫然地问:“嵇康贤弟,出什么事了?”

    嵇康严肃地说:“兄长,你遇邪了!我睡在神像的另一侧,半夜听到你喃喃说话,先以为你是说梦话,没有在意。我翻个身准备再睡,竟然听到你和人对话,似乎还有女子说话的声音!我连忙起来看你,只见你手中展开了那幅画幅,呆呆地坐着,双眼紧闭,头却往那画幅里伸进去!我连忙大喝一声,拔出宝剑,似乎看见一个女子身影一闪,跳进了画里,你随后就醒来了。”

    王广听嵇康说完,大吃一惊,看看手中的画卷,那里面原本背着脸的女子竟然转过头来,恶狠狠地盯住自己!

    王广一看那脸,和自己梦中所见一模一样,看来刚才还不是梦,是这女妖作法来害自己!

    怪不得觉得这女子身影都熟悉,那根本就是先前所见的画中之人,而画中女子并非善类,还施展迷幻之术要加害自己!

    想到这里,王广心有余悸,后怕不已,伸手把那幅画丢在地上!

    谁知那画竟然自动飘了起来,在空中舞动,画中传出女子阴森恐怖的笑声。

    嵇康大喝一声,手中宝剑连刺,那画却飘忽不定,追赶不上。

    嵇康正气凛然,喝道:“你这怪画,想必历经多年沧桑,方才有些灵智,成为古画之灵。谁知你竟不思天恩,妄图出来害人,被我撞见,定然饶你不得。”

    “哈哈哈哈!”古画飘到嵇康面前不远,悬停在半空中,女子在画中竟然发出一阵怪笑,满目怨毒地看着嵇康,说:“我知道你是嵇康,你手中宝剑有些法力。但你却不知,我们不是妖,只是古画的精灵,你奈何我不得。我道行虽不如你,但此画久经岁月,吸收日月精华的灵气,早已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你又能奈我如何?”

    嵇康不信,挥剑猛砍,那画却左右飘忽,剑砍不到!

    嵇康急了,使出法术,口念咒语,鼻子喷火,去烧那古画!

    谁知古画上面的河流竟然冒出水柱,将火焰浇灭!

    嵇康大惊,转念一想,这画不是妖,是岁月太久,有了灵气,法力还深,所以自己的法术奈何它不得。

    王广站在旁边,看看那幅古画,漂浮在空中,画面霞光四射;画中山水活灵活现,画里的女子竟然转过身来,脸有怒色,正瞪着自己和嵇康!

    女子忽然开口喝道:“区区嵇康,也敢大言不惭!我道行虽不如你,但此画乃是岁久通灵之物,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我躲在画中,凭你也能奈我何?”

    嵇康没有说话,忽然跃起,一把抓住古画一角,冷笑到:“我看你再怎么

    避让!”

    说完挺剑就刺,谁知剑刺在画上,霞光四射,剑身也是白光四射,照得庙里如同白昼,竟然刺不进去!

    嵇康心里一颤,没想到这古画如此强大,连自己的宝剑都拿它无可奈何。

    嵇康无奈松开古画,古画继续在空中飘荡。

    画中女子得意洋洋地笑道:“我与你旁边的王广有缘,好心请他进我屋里看看,了却前缘,你为何横加阻拦?”

    嵇康大怒,转头对王广说:“我今天拼尽全力也要除去这幅怪画,你将我一直不离身的墨玉佩拿着,若是我被困,就用墨玉佩救我出来。”

    说着嵇康从怀里摘下墨玉佩,递给王广。

    王广看得战战兢兢,紧张得说不出话来,唯有点头。

    嵇康不再多言,手中炼妖剑紧握,举在胸前,盘腿坐下,喃喃念咒。

    只见炼妖剑忽然白光大盛,照得人眉毛可鉴。

    王广一动不动地看,不敢出声,就看嵇康手中宝剑忽然慢慢飞起,遥遥地对着古画,剑尖射出一道白光,射得古画钉在庙壁上,再也不能飘动。

    画中女子面带惊恐,喊道:“嵇康,你不要乱来,你强行以灵魂出窍,想钻进画中杀我,杀了我你也出不去了!”

    嵇康依旧打坐,不答话,忽然炼妖剑飞起,后面跟着一个小人,和嵇康长得一模一样!只是个子很小!

    王广吃了一惊,估计这是嵇康的灵魂出窍了!

    那小人顶着炼妖剑飞向古画,剑尖刺在古画上,古画忽然霞光大盛。

    两下相持,画中女子手舞足蹈,也在作法!

    王广看看嵇康的肉身,打坐在地上,念咒更急,头上有汗珠流了下来。

    相持一会,忽然嵇康的炼妖剑光华刺眼,闪了几闪,“波”地一声大震,炼妖剑连同嵇康的灵魂化成的小人,刺破古画,飞了进去。

    画中女子顿时惊惶变色,转身就逃,披头散发,十分恐怖!

    只见画中有道白光,细细的,在画面上游动,追击那画中女子,速度却不是太快。

    王广目瞪口呆地看着,细看炼妖剑化成的白光后面,有个人跳下地来,变得和画中女子一般大,正是嵇康。

    嵇康一落地,手握住宝剑,几步就追上了那女子;嵇康手起剑落,一声惨叫,那女子被刺倒在地,鲜血流进地上的青草丛中。

    嵇康除了一害,站在画中茫然四顾,却找不到出画的路!

    那倒地的女子,没有立刻死去,偷偷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奋力点燃,掷向画中的草屋!

    没过多久,草屋熊熊地燃烧起来,紧接着周围的树木、草地跟着烧了起来,大火在画上蔓延,却不烧出画来!

    王广看看十分诡异,忽然看见画中的嵇康满面焦急,到处奔走避火,一边四处张望,寻找出画的道路。

    王广想起嵇康的嘱托,急忙从怀里掏出墨玉佩,放到画上的嵇康小人面前。

    画中的

    嵇康突然看见墨玉佩放出的绿光,面有喜色,急忙手持炼妖剑,奋力一刺,“嗤”地一声,刺破画面,飞了出来!

    嵇康的灵魂一脱困,立刻飞回躯体,打坐的嵇康浑身一震,睁眼醒来,宝剑还握在手上!

    嵇康记得发生过的一切,对着王广深施一礼,说:“多谢王大人伸手相救。”

    王广急忙把墨玉佩还给嵇康,还礼说:“我要多谢你贤弟才对!若不是你及时发现异样,救我一命,只怕我已陷进那画中出不来了,我进了那屋,你还没处找我!”

    嵇康微微一笑,再看那古画,画上的草屋、树木、草地都已烧光,倒地的女子尸体也不见了,画面上干干净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