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嫁王妃:妃卿不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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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骨灰盒

    过了正月十五,前一年算是彻底的过去了,一切都重新开始。庄稼人靠天靠双手吃饭,一年到头不得闲,也就年底这几日能在家闲几日。过了十五上元节,庄户里老老少少也都不拘在家里,三三两两冒着寒气下了地。村子里突然就静了下来,那份热闹全部都搬到了地里。

    一辆马车沿着蜿蜒的山道缓缓驶进了村子里。村里的路有多宽问心最清楚,平日里牛车来往都颇费劲,真不知道阿小是如何将马车赶进村子里的。一路颠簸的摇摇晃晃,她迷迷糊糊了一路,只到马车停下,她这才突然清醒过来,自己到家了。平静的心突然就慌了,摸了摸一直放在手旁的骨灰盒,将它用锦布包了起来,颇为艰难的下了车。

    昏睡的绿萼听得她的声音一把扯过身旁的袄子跟身下了车,迎面而来的寒风让她止不住打颤。顾有权两口子早早就下了地,此刻还没有回来,院子里静悄悄一片没有一点声音。问心看着自己最熟悉的地方一阵恍惚,不过离开两个月,却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眼泪不由自主的随着寒风便落了下来。而后紧紧的抱着顾存远的骨灰盒直挺挺的跪在了院子门口。

    “主子!”身后,绿萼大惊,迅速伸手想将她扶起来,问心摇摇头示意她离开,却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这才刚刚开始,是自己对不住养育自己的顾家夫妇,无论做再多,他们如何苛责,都抵不了顾存远的一世情深,更抵不了那条鲜活的生命。

    马车刚刚进村,便有人好奇的跟了过来,此刻见马车停在了顾有权家门口,早就有人跑去地里喊人了。除了年前去京城的问心,村里哪还有人坐得起马车,人家现在可是郡主。

    待顾有权和秦氏从地里匆匆忙忙回来,自门前远远的站了不少人。那些围观的被阿小手中的剑吓到,可又想看看离开几个月的素问心究竟为什么跪着不进院,只能不近不远的观望。

    秦氏将肩头的锄头交给一旁的顾有权,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问心面前一把拉起她道:“问心,是你回来了?这傻孩子,怎么不进院子,跪在地上做什么,这么冷的天。”说话间,拉起问心冰冷的手便进了院子。感受到来自秦氏手中的温度,那熟悉的粗糙感,问心眼泪如同断线的雨珠不停滴落。她迅速垂下头,一声不吭,任由自己被秦氏拉着前行。

    院门吱呀一声打开再关上,将村民好奇的视线尽数挡在了门外。见没有热闹可看,外面那些人只好无趣的散去。

    待几人进了院子,秦氏满眼心疼的摸了摸问心冰冷的手,而后一脸欢喜的说道:“从小年就开始盼你们回来了,没想到你真能回来。存远呢?怎么不见他人?没有跟你一起回来吗?”方才她没有留意,此刻才注意到与问心一起的除去一个面生的绿衣姑娘,剩下的就是上次来过的那个男子,并没有看见自家儿子的踪影。

    提起顾存远,问心心中便是一阵揪着疼,疼得她感觉呼吸都是困难的。挣脱秦氏的手再度顺着她的衣角跪了下来,还未开口便已泣不成声:“婶婶,婶婶对不起,我把存远哥弄丢了,他,他再也回不来了……”哽咽的声音有些语无伦次,她不知道如何跟秦氏表达顾存远已经死去的事实,只能死死的抱住怀里的盒子,仿佛那就是活着的他,是自己能抓住的唯一的浮萍。

    秦氏显然没明白她的意思,听着她的话显得急切起来,再度想拉起问心道:“回不来了?他去哪了?臭小子是不是又犯浑跟你闹了?”言罢像哄孩子一般蹲下身子揽过问心,轻轻的在她背上拍了拍安慰道:“不哭了,他那么大个人不会丢的,等他回来婶婶替你好好训他。”

    见秦氏这般对待自己,问心哭的越发厉害,颤颤巍巍的将手中的盒子递出,不敢抬头看秦氏的眼,断断续续的说道:“婶婶,回不来了,再也回不来了。”

    秦氏看着她手中的黑漆盒子有一瞬间的愣神,继而突然明白过来,不敢置信的怔怔看着那盒子。那东西,那东西她见过,是大户人家专门放死人骨灰的。

    “问心,你在说什么?你知道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你怎么可以把这么晦气的东西往家待呢?啊?”说话间一把将问心手中的盒子夺了过来,抬手就要扔出去。

    “不要!”问心心里一惊,扑了上去一把抱住那黑盒子,却是腿一软跌坐在地。谁曾想到秦氏的手劲那么大,死死扣住盒子不撒手,问心跌倒在地,她也跟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脸上一片清灰,遮不住的慌乱。

    “婶婶,把他给我,不能扔,他是存远哥,他是存远哥……”问心呜咽出声,震住了院子里所有的人,连一直不曾说话的顾有权也止不住的颤抖。

    半响,秦氏那略带异样的声音打破了院子里的死寂:“不会的,你胡说,你胡说,存远好好的怎么会……”怎么会死。

    “存远那孩子是为了救她才会死的!”正当顾有权夫妻不敢置信那骨灰盒里装的就是顾存远的时候,门口突然一道声音将他们的注意力引开了一瞬间。

    顾家村里正顾生柏一脸的痛惜站在门口,手中还拿着一封信,见院子里的目光都看向自己,便将手中的信举起来:“这是京中贵人来的信,存远在他们回京途中便已经没有了,就是为了救她。那些人原本要杀的是锦华郡主素问心,存远那孩子是替她死的。”顾生柏说话间眼眶不由自主的就红了。不管平日里关系如何,都是一个姓氏的,顾存远那孩子素来乖巧,一想着就这样突然没有了,他心里是真的不好受。

    顾有权这次终于开了口,可每字每句都显得极为艰难:“叔,你说什么?京城什么时候来了信,我怎么不知道?”却是只字不提顾存远救问心的事情,那个他不想问也不需要问。他能想得到,若是问心真有生命危险,自己那个傻儿子绝对会奋不顾身的却替她挡住危险,哪怕他知道自己没有什么本事,只能拿命去换。

    “信是前几日我去郡城拿到的,可是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们两口子说。毕竟存远是跟着郡主进京的,我担心是别人造谣,可谁想到它竟然是真的。”顾生柏说着说着声音就变了调,而后就再也说不下去。

    “婶婶!”顾有权的手颤抖的想从顾生柏的手里接过那封信,手刚刚碰到信便听见身后一声惊呼,猛然一回头,便看见秦氏直挺挺的倒了过去。原本跪在她面前的问心就地一滚想接住她,却被她压倒在了地上。

    顾有权再也顾不得其他,抱起秦氏先进了屋。问心想跟过去,可顾有权那冷冷一眼让她迈出的脚步僵在了半空,如同在那出扎了根,挪不动半步。一旁的绿萼上前一步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看着她几度张嘴却 不知道怎么说。

    顾生柏上前一步将手中的信递到了她的面前道:“锦华郡主,您从小在顾家村长大,村子里从不曾有人欺负慢怠过你,存远更是一心一意对你。这封信一个月前就到了顾家村,可你却现在才回来。我是个庄稼人,别的什么道理都不懂,可我知道死者为大这这句话。存远对你怎么样大家都看在心里,他是怎么去的你也最清楚,可为什么到现在你才回来。老汉是顾家村的里正,哪怕你是郡主,你也是喝顾家村的水,吃顾家的饭长大的,这件事情你若是不能给顾家一个满意的答复,老汉我哪怕砸锅卖铁也要为存远那孩子讨回个公道。”话毕,不再说话,扭头出了院子。

    问心怔怔的站在原地,拿着信的手如同僵了一般没有了知觉。里正说的一点都没有错,从一开始就是自己的错,是自己害死了存远,是自己没有担当。自己从一开始就不应该进京,那样顾存远就不会死,他死了之后自己应该立刻带着他回顾家村让他入土为安,而不是在京城盘踞那么久,连他的尸身都带不回来。

    院子里只剩下她和绿萼,怔怔的不知道站了多久,终于动了动几欲僵硬的身子,艰难的朝她自己的屋子里挪去。

    屋里还是那样的格局,一张布帘子隔开两个床,外间是顾存远住的地方。哪怕两个多月不在,床上依旧干干净净没有一丝灰尘,她示意绿萼去里间休息,自己泽挨着外间的床坐了下来。手一点一点的摸遍床的每一处,处处都是顾存远的味道。骨灰盒被拿走,她连最后的念想也没有了。

    傻愣愣的坐在床边,一夜未合眼,往日欢声笑语不断的院子里,乍然充满了伤痛。隔壁屋子里,秦氏那一夜断断续续的哭泣更是增添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