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何处是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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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活太岁 (五)

    两人折回屋前,看守的家仆已经回来,分立两侧继续在门前值守。

    见姜灵均带着靳清平过来,向小姐行了一礼,转而戒备看着陌生来人道:“小娘子,这是何人?”

    “他是爹同朝的官员、我请来的客人,你们让开,我要找哥哥说话。”姜灵均直言命令道。

    两名家仆却回道:“小娘子,将军吩咐我们在此看着阿郎,除了他的话,其他谁的命令也不行。”

    姜灵均瞬间气的鼓起了脸颊,瞪他们几眼,突然一个箭步冲上去要开门直闯,两名仆人抬手将人拦在门外,不让人再向前靠近一步,姜灵均用力伸着手臂去够房门,始终只差几个指节的距离,当即气的大喊:“你们竟然敢拦我!连我的话也不听!我要告诉爹!把你们统统赶出去!”

    说着两名家仆把自己推远门口,也是为难道:“对不住了小娘子,将军的命令莫敢不从。”

    “哼!”姜灵均对着两人重重嗤一声,干劲满满的卷起袖子,前后活动胳膊打算再闯一次,靳清平看戏般的在旁瞧两方的热闹,思考要不要帮帮忙,一声带有孱弱之气的男声插在双方中间。

    “阿均,莫要胡闹。”

    姜灵均挽袖的动作顿住,带着些小惊喜的对屋子道:“哥哥,你醒了?”

    屋内的男声道:“嗯,听到屋外有响动,想着醒来仔细听听。阿均不要难为两名仆人,我在屋内调养的很好。”

    “可是阿均已经好长时间没看见哥哥了,阿均想当面和哥哥说话。”姜灵均垂着头,双手抓着下裳哀呛抱怨,“哥哥又没有做错事,为什么要关在房里不见人呢。”

    屋内男声安慰道:“阿均我得病了,你进屋我会传染给你的,等病好了再陪阿均好吗?”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姜灵均嘟着嘴囔囔一句,此时靳清平插话对着房间说道:“在下靳清平,现任天衙寺中少卿,可能同阿郎讲几句?”

    屋内男声有礼道:“靳少卿客气,你想问何事,灵运必定如实回答。”

    靳清平问道:“阿郎是何时患的病?”

    屋中姜灵运停顿片刻,开口回道:“大致近一月前。”

    靳清平一思索又问:“阿郎得病时感觉身体有何异样?”

    姜灵运说道:“并无多大异样,只是感觉起床时颇为困倦,醒来多时倒也无多大事,精神和平日一样,有时还要好几分,而后不知怎得,经常越来越疲惫,白日也能睡着,病情也在不知不觉中加重。”

    起床很困?醒来精神和平常一样?靳清平略皱眉头问:“阿郎患的不是风寒?”

    姜灵运回道:“似乎并不是,府中请郎中来看过,但他们均是摇头,大概是没见过的病症吧。”

    “即是连郎中们也不清楚的病症,阿郎又怎知会传染给灵均?”靳清平紧接直言相问,等着屋中人的回答,然久等多时,姜灵运才开口回复:“靳少卿,十分抱歉,灵运现在突感困倦,想休息片刻,恕不能继续相谈,靳少卿若有问题,可否明日再来?”

    说罢不再张口同屋外人对话,靳清平眼中闪过别样光芒,拱手一行礼道:“即是如此便不再打扰阿郎休憩,靳某先行告退。”

    “可是哥哥……”姜灵均还想对着屋子在说几句,却见靳清平暗暗朝他招招手,当即咽下后面的话,跟在对方后面行到院中一处角落,周围无人,才仰头问他:“你发现了什么?”

    靳清平瞟一眼姜灵运房屋的方向,说道:“你哥哥不只是生病,他在隐藏其他的事情。”

    “真的?”姜灵均之前虽然觉得姜灵运怪怪的,但说不出哪里不对,今天听靳清平一说,回想刚才的方才两人的对话,才开始有些恍然大悟,姜灵运一直没说自己得的什么病,请来的郎中也不清楚,而本人却很肯定这病会传染,显然藏着不想让人看见自己的意思,思索一圈明白了靳清平的话,“哥哥他身体一定出了状况!不然不会故意躲在屋子里不见人!”

    “明白的真快。”靳清平夸她一句,接着问道,“你们在一月前去了哪里?或者有没有接触过其他陌生人?”

    “一个月前……”姜灵均蹙着眉头努力回想,说道,“一个月前倒是没去哪里,不过再之前的一段时间爹从外打仗带兵回来,我和哥哥特意跑到军营前欢迎爹凯旋,那天有好多人在,陌生的人有很多……”

    “哦对了。”姜灵均回忆到一半突然惊呼一声,想起一个事情,“那天回来的人群里还有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人,一直躲在人后面。”

    靳清平疑问道:“你怎么会对这人记得格外清楚?”

    姜灵均也是古怪的瞅着刘海在思考该怎么说明,酝酿半天说道:“因为他脸上和身上好像长了很多疤,一直窝着腰在打量我们这边,我头转向他,他就嗖的跑了。”

    听女孩的形容,像是姜寒鸥出征中救下带回的一个小孩儿,征战后流民跟着返回也不是什么稀罕事,这倒没有多可疑的地方,靳清平思索一下,准备接着问其他问题,侍女小戎突然匆匆而过,发现角落里低声合计的两人惊道:“哎呀小娘子原来你在这里,又让奴婢好通找。”

    姜灵均看她急匆匆的神色,眨眼问对方:“怎么啦?”

    “出事了。”小戎着急说句,对靳清平道,“靳少卿,与您同来的一人在府上昏倒了。”

    靳清平也是顿显焦急神色,当即急迫问:“人现在何处?”

    “在府上卧房中,请随奴婢这边。”小戎说着带领靳清平急急赶到府上的卧房,开门见李端疑惑又焦急的看着榻上人——贾云生双目紧闭、眉头紧蹙的躺在床上,额前冒出一层细密虚汗,原本只在颈后的赤红,现在逐渐扩散到前方,从两侧攀上脸颊。

    靳清平走道李端跟前着急询问:“他怎么了?”

    李端看靳清平赶来,说道:“方才我和云生问到府上药房的所在,便让他先去药房内等着,我去打盆水打算帮他擦下发烂的地方,可当我赶到药房时,发现他已经昏倒在地。”

    靳清平听后走到床边,小心轻唤着对方名字,喊了数下人没有丝毫的反应,依旧闭眼静躺。

    这下事情变得颇为棘手,津州的案件还尚处于曲折难前的进展中,此刻又有一寺员昏迷不醒,又要查案又要救人,靳清平一人着实有点分身乏术,望着全然难受模样的贾云生,深思良久对李端道:“你先行带着云生回寺。”

    “那少卿你呢?”李端冒出不好预感的询问。

    靳清平目光决然道:“我留在津州继续调查。”

    “可是……”李端一听马上不同意,只留一人调查一件诡异万分的事情,若是靳清平也像贾云生一样误中敌方奸计,届时身旁连个帮手都没有,开口刚要反对,就见靳清平一手放在肩上有分量一拍,道:“此事不可耽搁,辛苦你了。”

    李端知贾云生的处境难测危险,也知靳清平这样决定是为寺员安危考虑,看对方毫无动摇的眼神,纠结最后揉成一声不愿叹息回道:“是。”

    又嘱托好路途中的注意的事情,事不宜迟,李端带着贾云生先行启程返回天衙寺。

    “他会死吗?”同人一起送他们离开的姜灵均在旁拽了拽靳清平的衣袖,望着他神情不可察的双眼问道。

    靳清平低头回看眉宇间带着担心的姜灵均,一笑回道:“不会,天衙寺内的医官都是妙手回春的神医,他们一定有办法。”

    “嗯……”姜灵均听后还是显得神情低落,全然没了先前的活泼劲儿,目送两人远去,闷头跑回自己的房间缩在被窝里,一直把自己关到月挂高空,婢女在屋外喊了又喊才暗暗拉开一条门缝,眨着红肿圆眼回了几句,又关回屋内接着蒙进被子。

    另一边暂时下榻在北宣将军府的靳清平,也是一副头疼的状况。

    先前初到燕河上游的村子发觉有人在监视,贾云生追林中黑影被误伤到后颈,而后身上出现和三名受害人一样的情况,现这样看与那名林中黑影脱不了干系,但现在如何找到那个人,查清三名乞丐死因背后的事情?并且姜灵均托付的事情又如何着手调查?头疼的思来想去半天,最后决定还是先从姜寒鸥开始,弄清他否定的军营中有怪症一事。

    不过怎么潜进军营内,这又是个问题。

    靳清平闭眼回想燕河附近军营的地势,忽地想到一处。

    士兵说从上游顺水漂下的物体他们在巡逻中并不能很好注意到,这就能提供出藏身的地方,想那一片是个斜坡,丛生的草木又多,伏在草中确实可以遮蔽住一时的视线,周围的士兵巡逻是两个时辰一班,行过燕河边用的时间用不了一炷香,只要在巡逻士兵未到或者离开的时候接近军营翻入内即可。姜寒鸥当时一口否认军中异状,想是不会轻易配合调查,如此只能偷偷摸摸的潜进军中。

    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个方法可施,待夜更深几分,靳清平吹熄烛火轻轻推开屋门,避开巡逻的家丁纵身奔向军营。

    当天的空中刚好没有月亮,数朵乌云在津州的上空缓慢聚拢,风刮的比白日还要再刺骨几分,靳清平伏在燕河的河岸没待片晌时刻,就觉得寒冷的风直接冻进骨头,体外和体内的温度快变得差不多,呵出的白气都瞬间融进冷风中,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燕河,近河岸的地方已经结上一层薄冰。

    要降温了,要速战速决才行,不然再呆片刻手脚的血液因低温变得流动迟缓,被发现的几率就变大许多。

    活动几下呆的变凉的手脚,等到前一班的巡逻士兵从河边走远,靳清平一跃上前闪身到军营旁的枯树后,暗中伸头观察着围栏里面来往的人。

    自己所在的地方前方有不少草垛和帐篷,外面来往士兵并不是很多,不时有人从帐篷内出来,似是后方的军帐休息处。靳清平趁帐外两名士兵进屋的空档,从枯树后跃出躲到草垛的和军帐之间,挨近静听账内的动静。

    屏气静听,身旁帐中的闲谈到不少,不过内中士兵无非说的是今日的训练如何如何、进来的战事怎样怎样,都是军家上的话,并没有特别值得注意的字眼,靳清平又听几句是觉得也无其他内容,又闪身到其他的军帐旁接着听里面的对话。

    一连听了几个帐篷,内容都是大同小异,士兵们没有一人提过皮肤发红溃烂的现象,靳清平在外边搓手边在怀疑,难不成真是姜灵均看走了眼?但姜寒鸥的行为也着实让人想不通,坚信确定军中无异状,还将自己的亲儿子关在房中,行为让人匪夷所思。

    正准备换到下一个帐篷,里面的士兵露出几句不经意的内容。

    “你说这法子真的管用?”

    “管他的,既然将军点头那就有用。”

    “可身上烂的越来越多,万一没上战场先死了呢?”

    “胡说什么,睡吧,明天还要训练。”

    两人再说几句就吹了帐中烛火,四周的帐篷也相继黑了灯,后方的军营只亮着外部的平安火。那几句话一字不差的漏进账外人的耳中,身上烂的越来越多、将军又点了头,靳清平眼中闪过一瞬光芒,果然军中有士兵出现怪异情况,姜寒鸥刻意隐瞒了真实的事情!这么说那些怪异的红色溃烂是因他而起?这又是做什么?这法子是什么?听士兵的话他们也是不明其中含义,只是上面有命令,他们跟着执行罢了。

    一个疑惑得到证明,更多的疑团又接连出来,看来津州的疑云还真是比自己想的要多,这趟的公差出行,还真是不简单啊。靳清平心里倒是一笑,寻思要不要趁众人熟睡之际潜进帐中详察,然屋外的寒风愈刮愈烈,温度直线降低,在外呆的片晌从内冻到外透的彻底,身体开始不住哆嗦,行动身手大幅度迟缓,也不继续在寒风中逗留,先行回了北宣将军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