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请九思,郡主千千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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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他说,过去的都忘了吧

    百里之恒推开江兰禾,他晃晃悠悠,脚步虚浮地走到圆桌边坐下。青年撑着额头,略略垂眸。

    他的确喝了太多酒,头脑也不甚清醒。

    “你出去,我现在不想见到你。”

    江兰禾看着醉醺醺的白衣青年,他要是真听话走了。待这人清醒以后,只会把他推得更远,怕是连朋友都做不了了。

    “无忧,那天是我不好。”

    青年抬头,眼尾泛红,如同擦了上好的胭脂。黑眸里盈盈水光,似诉似泣。略显凌乱的衣裳下露出一段莹白的锁骨,青丝绕过,上面还有一滴未净的酒水。

    真要命,江兰禾闭闭眼。

    “我说了,你教我压一回,我就既往不咎。”

    “你不答应的话,就——滚。”

    “我答应,只要你别再生气。”别再这么折磨自己。

    “就在这里,教我压上一回,你做不做。”

    青年黑眸里波光潋滟,闪着浓浓恶意。如一只呲牙必报的猫儿,报复心极重。

    瞧着有些孩子气的人,江兰禾心底蓦地柔软起来,他只想惯着他,宠着他。来不及后悔,这样的想法一出,脱口而出在行动上就是一个字。

    “做。”

    “那你过来。”

    他乖顺地走过去,青年靠近他,眯着眼睛,以一指挑起他的下巴。红唇鲜艳,逐渐清晰,眼见着就要贴上。

    江兰禾眸子颤了颤,微微闭眼,他屏住了呼吸。然下一秒,砰的一声响,下巴上冰凉柔软的触感消失。

    他愕然地睁开眼,青年垂头倒在桌子上,阖眼睡过去了。

    江兰禾平复了一下紊乱的气息,压下心头翻涌而起的欲念。

    “这下可不是我不教你报仇,是你自己中途停下的。”

    江小公子原形毕露,不怕死地对着眼前人说出来。

    “混蛋……”

    睡梦里的人一句呢喃,就这么被他听个正着。江兰禾讪讪地摸了摸头,思量再三。

    他握紧拳头,上去一把抱起青年。而后无视周遭人异样的眼神,一路飞快下楼,上了马车。

    “公子?”

    尚在打瞌睡的马夫一个激灵,待看清他抱在怀里的人,面露惊色。

    这是?

    “去百里家。”

    “是。”

    阿弥陀佛,该不是他想的那样吧。

    此刻路上,两辆马车错身而过。另一辆上的,正是端木隰华和谢喻之,向着南安王府走去。

    她想带着谢喻之回去拿谢家的掌权信物,这么久了。谢九思也回来了,该物归原主了。

    行至王府后门,天色已彻底暗下来。门上琉璃宫灯亮起来,两人下车。谢喻之跟在红衣少女身后,走过满是桂花的院子,香风习习,来到正堂。

    “你先在这里稍微等一下,我去拿来给你。”

    “嗯。”

    她走到自己房间门口,清野守在那里,颇有些心神不宁的模样。

    “清野?”

    少女听到这声呼唤,抬头眼睛亮了亮,连忙向着她走过去。

    “郡主,王爷在等您呢。说有重要的事情要交代,那人也在。”

    “谁?”

    “谢家家主。”

    端木隰华心神一恍,呼吸有瞬间停滞。

    “他们等了多久?”

    “不久,您回来的正是时候。这会儿两人刚坐下,我说您还在用饭,王爷派的人才走。”

    “清野,前头正堂里有位客人,你先替我招待一下。”

    “是,郡主放心,您快去吧。”

    “嗯。”

    她点点头,步履急促。难掩欣喜,真是没出息,她在心里唾弃自己。

    王府正院的正堂,烛火幽幽。可以透过窗棂,隐约看到两个剪影。她按下心头的激动,整了整衣衫,捋了捋鬓发,而后敲门。

    “父王。”

    “珠珠儿?”

    “嗯。”

    她推门进来,只见白衣的人坐在轮椅上,手上端着一盏茶。他嘴角噙着温润的笑意,通身气质极为圆融,一派与世无争的岁月静好。

    青年颔首,向她见礼。

    “郡主。”

    她一时语塞,因这样的相处模式,与过去相比,还是头一遭。他们之间,不曾这样拘礼。

    南安王递给她一张请柬,迎面烫金花纹的一朵福菊。打开来,古篆书的几行字,笔走龙蛇,铁划银钩。

    适逢重阳,庆武安君归京,将于魏府举办焦尾禾宴。定於元德九月初七申时,邀诸君共赏秋菊,万望晤面。

    她有些疑惑地看向南安王,南安王咳嗽一声。青年适时开口,语调温和,娓娓道来。

    “此次谢家也在被邀的行列之中,只是若要进场。除了请柬,还要有些自证身份的东西。”

    他顿了顿,看向烛火间少女的娇颜,补充。

    “谢家的掌权信物。”

    “珠珠儿,你就领着谢家家主去拿吧。交还给他以后,我们同谢家,也算是两不相欠了。”

    南安王叹口气,说完背着手出去了。屋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她好像有千言万语想对眼前人说。却被他一双神情浅淡到几乎透明的眸子,统统堵了回去。

    “那你跟着我,我去拿信物给你。”

    “好。”

    青年温顺的应下来,缓缓推着轮椅在红衣少女身后跟着。一段路以后,她分出神瞥一眼。只见他白玉的面容上生了薄汗,连一向浅淡的眸里都沾染了绯色。

    她想了想,缓了步子绕到他身后,双手推上轮椅。

    “谢谢郡主。”

    若有若无的苏合香,袅袅娜娜地潜入鼻翼,熟悉又令人心安的味道,她突然眼角发酸。

    她和他什么时候需要这样陌生客气了?明明就在眼前的人,却因为一颗回避的心,隔得这样远。

    他是回来了,但他们好像真的回不到过去了。她不甘心,低下头。在夜风里,话音不大,立时就被吹散在耳边。

    “其实我适才碰到了你的侄子,他此刻就在后院等着,我本来就想着要交还给你的。”

    青年似是没想到,稍作迟缓,而后真诚地回她。

    “谢谢郡主。”

    又是向她道谢,可,她要的从来不是他的一声谢。

    “谢九思。”

    她哑着喉咙叫出他的名字,夹带几分哽咽。然,青年仿佛预料到她接下来想说什么,丝毫不给她一点机会。

    他像一个长辈,满是宠溺的语气里,带了很轻很轻的一点无奈,仿佛是面对不懂事的孩子。

    他说。

    “过去的,还请郡主,都忘了吧。”

    少女垂头,极力咬着唇,克制着眼角泛起的晶莹。如同每一滴酒回不到最初的葡萄,他们也回不到年少。这中间隔了太多人的生死,他变了,她还在原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