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位不保:妃生凰命吾为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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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2章 尘埃

    大军前脚儿刚进丰都,密令就传到了东方凌白和姬无奢手上,信筒封白,东方凌白眼眶微窄。

    打开信筒,纸条上只一句话,东方若涵病危……

    众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只见东方凌白和姬无奢策马狂奔,一溜烟就没了影子。

    穆素掀开帘子一看,“宫里这是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话音刚落,御林军总领已经来到车前,“十万火急,请皇后随属下回宫!”

    太后寝宫许久未曾这般热闹了,自从姬无奢禅位东方凌白入丰都,她便一病不起,谁都不见,想来已经有些时日了。

    偶尔能听宫人议论,太后不肯喝药,那些汤汤药药的倒是救活了她老人家院子里的那颗百年老树,开春时应是会抽出新芽来!

    而今不同,从寝殿外,密密麻麻的跪了一片,有外戚,有臣奴,有很多见过没见过的人,走的近些,就能看到东方家的众人,还有程清莲和她的小儿子姬有善,姬无渊守在门口,姬无奢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颓然跌坐在门口一旁,双眸猩红,硬生生的让人看着心痛。

    程北枳走过去在他身侧蹲下,伸手去摸他略显沧桑疲惫的脸庞,不觉眉心就皱在一起,这一声恍若隔世,带一丝涩哑,“无奢……”

    姬无奢抬眸目光空洞的瞧着他,一把抓住她的手,眼神中开始波涛汹涌,泪水滚烫似是浇在了程北枳的心上,他有些颤抖,声音亦是带着哑涩,“枳儿……母后……母后她瘦了一大圈……她说……她说她不能再照顾我了……她要去找父皇……”

    程北枳呼吸一滞,双手捧着他的脸,除了如他一般双眸猩红泛泪,其他的便都是多余。

    东方若涵宠溺姬无奢是九州闻名的,否则岂容他这般荒唐?天下女人,若是动了一颗慈母心,多半是要养出不省心的儿子,或是荒诞,或是叛逆!

    而东方若涵则是一个荒诞,一个叛逆……

    突然,太后寝宫内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似是野兽挣脱牢笼,又似是英雄末路的悲鸣,众人皆是抖擞,姬无奢面白如纸,踉跄着奔了过去,姬无渊忍不住去开门。

    东方凌白从里面走出来,亦是一张半死不活的脸,眼睛布满血丝似是随时都能滴出血来,跟他的一身白衣形成了皆为鲜明的对比。

    他看着程北枳哑声道:“她要见你……”

    程北枳走进去,隔着纱幔,床榻上的东方若涵气若游丝,她侧着头,老远见到一个人影,挣扎着想看的清楚些,可一用力就止不住的咳嗦起来。

    程北枳在床榻旁停下,对东方若涵,她并不亲近,见过的寥寥几面,皆是不欢而散。可毕竟她是姬无奢的娘,程北枳恭敬跪下。

    东方若涵不知何时枯槁至此的手一点点的抬起来,颤颤巍巍道:“走,走进些……让……让哀家好,好生瞧瞧……”

    程北枳又往前挪了两步,东方若涵的的手依旧艰难的往前伸着,似是要触到程北枳般,程北枳又往前一挪,握住她的手,东方若涵一顿,缓缓的闭上眼睛。

    程北枳下了一跳,忽而东方若涵的嘴角浮上一丝浅薄的笑意,气若游丝,“丫头,哀家……哀家对不住你……”

    程北枳握了握她的手,摇头道:“我从未怪你……”

    “手心手背……都是哀家的心头肉啊……心头肉……”

    泪水,顺着东方若涵苍白的脸颊流下来,她已经年过半百,可岁月似是对她格外眷顾,清晰的轮廓白皙的皮肤,再配上苍白的唇角和入珠的泪线,不免让人剜心的惋惜……

    “都是我的肉啊……”

    东方若涵的手握的更紧了,“哀,哀家……知道你跟无奢是真心相爱的……可是哀家没办法……哀家错了……哀家不该因对凌儿的亏欠而伤害你们……走到今天这步,不怪无奢……不怪凌儿……都怪我!都怪我!”

    东方凌白越说越激动,喘的便越是厉害,如虾米般,在床榻上一跳一跳的,程北枳连忙扶住她,东方若涵平静片刻才稳下身来,转眸,浑浊的瞳孔中映着程北枳泪眼婆娑的影子,“丫头……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无奢,也救了凌儿……你……你是我的恩人……”

    “太后……”

    东方若涵眉心一皱,“丫头,你不原谅我吗?”

    “没有……”

    东方若涵攥了攥程北枳的手,拧眉道:“你该随无奢叫我母后才是!”

    程北枳一怔,东方若涵的脸上浮上一抹欣慰的笑意,似是得意一般,“你知道吗?凌儿方才答应我了,他不会再为难你们了……他原谅我了……丫头,他原谅我了!”

    程北枳一惊,东方若涵脸上似有些遗憾,可总归是笑的开心,“只是哀家见不到你们的大婚了……”

    话音刚落,还没等程北枳想好该怎么回话,手心中东方若涵的手骤然垂了下去,程北枳大惊失色,哑然失声……

    她愣怔的看这软塌上的东方若涵,苍白的如同一尊白玉的雕像,眉眼含笑,似是九天仙女,她面容是那般平静,似是睡着了一般!程北枳的手有些抖,她缓缓的将两个手指探到东方若涵的脖颈,平静的如同一潭死水……

    半响,程北枳才崩溃大喊道:“太后驾崩了……”

    啪的一声,门被推开,一群人涌了进来,挤在东方若涵的床边,程北枳被挤出门外,一时间,哀嚎齐天,似是正坐皇宫都在哭泣,有老者,有少年,有孩童,有女人,举国哀痛!

    在震彻天地的哀痛之中,程北枳却有一瞬的恍惚……

    生死面前,恨算什么?

    或许也只有生死才能化解最深不见底的仇恨……

    以玄姬建国以来最高礼仪送葬了东方若涵,丰都萧条,挂白月余……

    没有人知道东方若涵驾崩前跟东方凌白说了什么,也没人知道东方凌白那声痛彻心扉歇斯底里嘶吼究竟是为了什么。

    只是,当真如东方若涵所说那般,他废了程北枳的后位,为东方若涵守陵半载,期满贬为庶民逐出宫去,此后非得召,不得入宫!

    废后那天,是折花来传的旨,程北枳还以为东方凌白回来,可是从东方若涵驾崩那天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程北枳方要屈膝,折花一把扶住她,“皇上有口谕,你不必跪他……”

    程北枳轻笑一声,微微点头,折花又道:“你可有话要带给皇上?”

    程北枳摇头,她与东方凌白啊,没什么好说的了,最好的结局不就是这般——此生不见!

    折花也不勉强,只道是:“去往皇陵的护卫已经在外面等候,你可以上路了……”

    半年!转念就过了半年,这半年,在皇陵程北枳过了个清心寡欲,一出来觉得阳光都有些刺眼了……

    突然,一声轻咳,逆着光,那人身影如画,宽袖窄腰,张开双臂。

    此时,这世上哪还有什么矜持?程北枳包袱都丢了去,提着裙子奔了过去,被那人抱了个满怀……

    垂眸中,他眉目含笑,正是一脸潇洒俊逸魂牵梦绕,姬无奢笑意缱绻,问,“这半年来,青灯古佛,倒是没让你遁入空门,难得!”

    程北枳鼻翼中充斥着姬无奢身上的龙涎香,“万丈红尘与我成瘾,青灯古佛怎度化我一身未尽的烟火气?”

    姬无奢亦是戏谑一笑,“嗬……红尘万丈?心还是这么野!”

    程北枳挑眉提起姬无奢的下颌,“你就是我的万丈红尘,也是我食之有味的人间烟火……”

    马车中的东方凌白手中握着一块玉佩,见那艳阳下笑靥刺眼,提着门帘的手垂下去,马车内就传来了森冷如冰潭的声音,“回宫吧……”

    姬无奢就骑了一匹马来,程北枳看着发愁,心想,姬无奢都惨到这个份儿上了?连辆马车都搞不到?犬王也是王啊……

    似是看出了程北枳的忐忑,姬无奢翻身上马,朝程北枳伸出手去,“什么马车能有马快?走吧,给你接风洗尘的人都在府上等着!”

    程北枳点头,将手搭在姬无奢手上,他一拉便将程北枳圈在自己怀里,这一天他第了太久了……

    回到丰都的时候,已经入夜了,各处挂着各色灯笼,烟火迷离,不知是不是错觉,还是一片素缟看久了,程北枳竟觉得丰都繁华了许多,光怪陆离,美不胜收。

    转眼来到府门口,程北枳抬头一看,牌匾上的犬字旁多了个南字,她拧眉轻喃,“献王府?”

    姬无奢下马,将缰绳交给门口的家丁,牵着程北枳的手点了点头,“你去皇陵之后,东方凌白下了一道圣旨,说是之前的圣旨在誊抄的时候少写了半边,将“献”字写成了“犬”字,如今又改回来了……”

    程北枳啧啧称奇,一面是奇东方凌白真的是长大了,另一方面又奇东方凌白竟然编了一个这么可笑的理由,也算是空前绝后震古烁今了……

    不过这个献王,隐隐还是有些褒奖之意的,正想着,忽然从门槛跨出一个姑娘,一道风似得冲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