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人间味
从路承的离开，到达摩克利斯之剑消失，阎江城虽然规模不大，可仅用两条腿走的楚寻当真是望山跑死马，等赶到事发的核心地点后已经错过了全部过程，只有大片被夷为平地的废墟。
此时天已大亮，这难熬的一夜究竟让多少人彻夜未眠，又让多少人从此长眠不醒。
柯纪岩再次私下联系到他，让他迅速回到研究所，有重要任务需要他即刻处理。只是老爷子的声音毫无劫后余生的喜悦，反倒在他耳中略带干涩的急促，甚至还有一丝恐惧。
收到讯息后，楚寻没有再作停留，毕竟上级交给他的任务仅仅是担当柯纪岩的安全护卫，阎江市虽然遭受近乎毁灭性的打击，但至少目前的局势已经稳定，尽管结果差强人意。
正午的阳光下，阎江仍旧被阴霾笼罩。随着民众的撤离，最精英的戍卫军在刘宪楷的指挥下重新返回城内，对城区街道残留的异种进行最后的扫荡清除。
但谁也没有注意到，隐匿在废墟之下的幽灵已经紧贴住他们的影子中，在青天朗日下来去如风。
这一组人行事谨慎，训练有素，实力与楚寻相差不大甚至犹有不及。不过每一个人的气质充斥着狠辣与果断，如同吐着信子搜索猎物的蝮蛇，诡谲多变的身法倒是令人摸不着太多痕迹。
西南城区汀水街，一个全副武装身着黑色劲装的身影盘踞在制高点，眯着眼注视着脚下城市的一举一动，通过耳廓内一副小型通讯器传递的各类讯息，不断下发着各种命令。
很快，数道黑影从四面八方聚集到这里，面向此人站成一列，恭敬道：“统领。”
“事情办得如何？”那被称为统领的黑衣人开口问道，声音似乎经过特殊处理，带着机械合成的怪异语调令人无法分辨男女。
“已尽数断尾。”小队之首肃然回答道。
统领缓缓转过身，他的身材不算高大也不算强壮，但一股凛冽的血煞气息如开阖一寸的狭刀，杀机隐忍却已喷薄欲出。
“任务失败，准备撤离。”
他因面罩遮掩看不清表情，唯有眼眉低垂显得极为平静。
“该死的基地，如果不是派出纵弦师，第三区……”
“多嘴!”
“是属下僭越……”开口之人屈膝半跪，恭敬的低下头。
“就算没有纵弦师，这一次任务依旧有太多不安定的因素会导致任务失败……”统领心中暗叹，随即目光犀利扫视一眼面前的手下，道：“尔等以后切勿私下议论此事。”
众人神情凛然，将多余的心思一概收起。毕竟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这个道理，他们还是懂的。
统领俯视着阎江市残破的格局，目光深远仿佛要看穿这城市之下匍匐挣扎的众生
极远之外，一道锐利的目光陡然穿透层层迷障追溯而来，电光火石间二人目光对峙。
“呵呵，好一颗头颅。”
统领面具下嘴角微动，似有笑意。将目光收回，他轻轻挥手道：“我们走！”
……
如果问此时的阎江还有哪里是安宁的，答案只有路承自己心里清楚。
一座山头，一间木屋，一片花圃，一排栅栏。
他喜欢山上，远离喧嚣，远离纷争。极目远眺是山是水，返璞归真。
他也喜欢山下，人间烟火，五味杂陈。总归是精致的易碎，却让人愈加珍惜。
寻家姐弟安置在屋内，他一个人在院子外席地而坐，望着滚滚东逝的阎江水，一瓶白酒，两只瓷碗摆在自己的右手边。
这一看，一直看到夕阳西下。但他却一直坐在那里，仿佛入定的老僧，十几个小时未曾挪动。
直到某一个瞬间，简陋的柴门发出吱呀的响声，路承才悠悠抬起手，将两个瓷碗斟满，道：“过来坐。”
少年一言不发，静静坐下。
“喝。”
路承端起一碗酒递到他面前，只是眼神却并没看向少年。
临江的山上夜风湿潮，冷得人骨头发酥，浸得人心肺苦寒。
大抵僵持了半个小时，少年惨白的嘴唇微动，终究是开了口。
“为什么救我？”
那声音嘶哑干竭，深沉的如这阎江河底千年的淤泥，沉得让人深陷其中，难以逃脱。
“喝。”
路承没有回答，瓷碗端的四平八稳，右手却隐约现出青筋似是端的极为用力。
啪！
瓷碗立时崩碎！
一时血溅当场！
酒掺着一枚瓷片险之又险避开了路承的眼睛，却狠狠划过他那疲倦的脸颊。
血仍是热的。
酒却是冷的。
在路承平静的目光中，那少年于半空擒住一块瓷片，如暴起的羚羊扬起锋利的犄角死死抵在他的下颚，只要稍用一分力气必将轻松划破自己的喉咙！
这一连串动作极快，电光火石间一气呵成，甚至少年因此而隐隐有些脱力，肩膀不住的颤抖！
“为什么救我！”
路承余光瞥向咆哮癫狂的少年，沉默中端起靠在手边的瓷碗，扬起头一饮而尽。
呐喊。
仍有余音。
随手将空碗迎风丢出，这个落魄狼狈的男人望着头顶铅云垂落的天空，突兀的轻声道：“要下雪。”
这话彷如充满魔力，一丝冰冷落在少年狭长的睫毛，随之晕开。
雪，极静。
静的突如其来，转眼蒙了天，遮了地，白了头……
少年的手渐渐松开，瓷片应声落地，化作一抹清白随风而去。
他怔怔的望着这一幕，眼前如跨越无数山河大川，猛然间举起那瓶白酒直直灌入口中，眼角缓缓流出温泪。
“三十年前大望乡号称鬼酒之乡，一杯虽有千金重，却仍令无数达官显贵趋之若鹜。但大望乡的人却都知道，鬼酒至纯的味道并非是世人追逐那羽化登仙的极乐之味。”
路承闭目似在追忆，话说的极慢，“听说大望乡老窖里的酒分三种境界，第一个境界是化仙，微醺似醉，迷香而又逍遥。第二个境界是疯魔，大醉长歌，沉香而又磅礴。最高境界是人间味。”
说到这里，他咧着嘴摇摇头讥讽道：“你说可笑不可笑，最容易触及的人间味，反而在鬼酒中却是最上乘的好酒。”
“这些事，都是十几年前一个糙汉子告诉我的，他说有机会一定要带我去大望乡尝尝那里最好的酒，还说到时候要让我三百招，打个痛快！”
他缓缓抬起头，望着眼前的少年，道：“可是啊，等他死的那一天，我才终于琢磨出这个味道来。你知道他临死前最后的一句话是什么吗？”
“他说，做人真好……”
此时天已大亮，这难熬的一夜究竟让多少人彻夜未眠，又让多少人从此长眠不醒。
柯纪岩再次私下联系到他，让他迅速回到研究所，有重要任务需要他即刻处理。只是老爷子的声音毫无劫后余生的喜悦，反倒在他耳中略带干涩的急促，甚至还有一丝恐惧。
收到讯息后，楚寻没有再作停留，毕竟上级交给他的任务仅仅是担当柯纪岩的安全护卫，阎江市虽然遭受近乎毁灭性的打击，但至少目前的局势已经稳定，尽管结果差强人意。
正午的阳光下，阎江仍旧被阴霾笼罩。随着民众的撤离，最精英的戍卫军在刘宪楷的指挥下重新返回城内，对城区街道残留的异种进行最后的扫荡清除。
但谁也没有注意到，隐匿在废墟之下的幽灵已经紧贴住他们的影子中，在青天朗日下来去如风。
这一组人行事谨慎，训练有素，实力与楚寻相差不大甚至犹有不及。不过每一个人的气质充斥着狠辣与果断，如同吐着信子搜索猎物的蝮蛇，诡谲多变的身法倒是令人摸不着太多痕迹。
西南城区汀水街，一个全副武装身着黑色劲装的身影盘踞在制高点，眯着眼注视着脚下城市的一举一动，通过耳廓内一副小型通讯器传递的各类讯息，不断下发着各种命令。
很快，数道黑影从四面八方聚集到这里，面向此人站成一列，恭敬道：“统领。”
“事情办得如何？”那被称为统领的黑衣人开口问道，声音似乎经过特殊处理，带着机械合成的怪异语调令人无法分辨男女。
“已尽数断尾。”小队之首肃然回答道。
统领缓缓转过身，他的身材不算高大也不算强壮，但一股凛冽的血煞气息如开阖一寸的狭刀，杀机隐忍却已喷薄欲出。
“任务失败，准备撤离。”
他因面罩遮掩看不清表情，唯有眼眉低垂显得极为平静。
“该死的基地，如果不是派出纵弦师，第三区……”
“多嘴!”
“是属下僭越……”开口之人屈膝半跪，恭敬的低下头。
“就算没有纵弦师，这一次任务依旧有太多不安定的因素会导致任务失败……”统领心中暗叹，随即目光犀利扫视一眼面前的手下，道：“尔等以后切勿私下议论此事。”
众人神情凛然，将多余的心思一概收起。毕竟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这个道理，他们还是懂的。
统领俯视着阎江市残破的格局，目光深远仿佛要看穿这城市之下匍匐挣扎的众生
极远之外，一道锐利的目光陡然穿透层层迷障追溯而来，电光火石间二人目光对峙。
“呵呵，好一颗头颅。”
统领面具下嘴角微动，似有笑意。将目光收回，他轻轻挥手道：“我们走！”
……
如果问此时的阎江还有哪里是安宁的，答案只有路承自己心里清楚。
一座山头，一间木屋，一片花圃，一排栅栏。
他喜欢山上，远离喧嚣，远离纷争。极目远眺是山是水，返璞归真。
他也喜欢山下，人间烟火，五味杂陈。总归是精致的易碎，却让人愈加珍惜。
寻家姐弟安置在屋内，他一个人在院子外席地而坐，望着滚滚东逝的阎江水，一瓶白酒，两只瓷碗摆在自己的右手边。
这一看，一直看到夕阳西下。但他却一直坐在那里，仿佛入定的老僧，十几个小时未曾挪动。
直到某一个瞬间，简陋的柴门发出吱呀的响声，路承才悠悠抬起手，将两个瓷碗斟满，道：“过来坐。”
少年一言不发，静静坐下。
“喝。”
路承端起一碗酒递到他面前，只是眼神却并没看向少年。
临江的山上夜风湿潮，冷得人骨头发酥，浸得人心肺苦寒。
大抵僵持了半个小时，少年惨白的嘴唇微动，终究是开了口。
“为什么救我？”
那声音嘶哑干竭，深沉的如这阎江河底千年的淤泥，沉得让人深陷其中，难以逃脱。
“喝。”
路承没有回答，瓷碗端的四平八稳，右手却隐约现出青筋似是端的极为用力。
啪！
瓷碗立时崩碎！
一时血溅当场！
酒掺着一枚瓷片险之又险避开了路承的眼睛，却狠狠划过他那疲倦的脸颊。
血仍是热的。
酒却是冷的。
在路承平静的目光中，那少年于半空擒住一块瓷片，如暴起的羚羊扬起锋利的犄角死死抵在他的下颚，只要稍用一分力气必将轻松划破自己的喉咙！
这一连串动作极快，电光火石间一气呵成，甚至少年因此而隐隐有些脱力，肩膀不住的颤抖！
“为什么救我！”
路承余光瞥向咆哮癫狂的少年，沉默中端起靠在手边的瓷碗，扬起头一饮而尽。
呐喊。
仍有余音。
随手将空碗迎风丢出，这个落魄狼狈的男人望着头顶铅云垂落的天空，突兀的轻声道：“要下雪。”
这话彷如充满魔力，一丝冰冷落在少年狭长的睫毛，随之晕开。
雪，极静。
静的突如其来，转眼蒙了天，遮了地，白了头……
少年的手渐渐松开，瓷片应声落地，化作一抹清白随风而去。
他怔怔的望着这一幕，眼前如跨越无数山河大川，猛然间举起那瓶白酒直直灌入口中，眼角缓缓流出温泪。
“三十年前大望乡号称鬼酒之乡，一杯虽有千金重，却仍令无数达官显贵趋之若鹜。但大望乡的人却都知道，鬼酒至纯的味道并非是世人追逐那羽化登仙的极乐之味。”
路承闭目似在追忆，话说的极慢，“听说大望乡老窖里的酒分三种境界，第一个境界是化仙，微醺似醉，迷香而又逍遥。第二个境界是疯魔，大醉长歌，沉香而又磅礴。最高境界是人间味。”
说到这里，他咧着嘴摇摇头讥讽道：“你说可笑不可笑，最容易触及的人间味，反而在鬼酒中却是最上乘的好酒。”
“这些事，都是十几年前一个糙汉子告诉我的，他说有机会一定要带我去大望乡尝尝那里最好的酒，还说到时候要让我三百招，打个痛快！”
他缓缓抬起头，望着眼前的少年，道：“可是啊，等他死的那一天，我才终于琢磨出这个味道来。你知道他临死前最后的一句话是什么吗？”
“他说，做人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