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陛下尽欺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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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子教三娘

    佛祖保佑了。

    兰芝他们不待自家小姐言语便主动让了让地,蔡夫人正欲道谢,却瞪眼瞧看了正被书桃伺候打扇的弥澄溪许久。

    弥澄溪见蔡夫人正盯着自己,先是疑惑,又笑着道:“这位夫人……我们认识?”

    “你……”蔡夫人指着弥澄溪,“你……”

    一行人闭嘴,看着蔡夫人,等着她“你”出整句话来。

    终于!蔡夫人想起来了,“你是御史台监察御史弥澄溪?”

    哟呵!难道自己已经这么出名了吗?弥澄溪得意不已,起身一福,“正是。不知您——”

    “你这个害人精!”

    原以为是一场得见久仰之人和谐愉快的戏码,谁能想到一个眨眼,蔡夫人跳起来冲弥澄溪掐去!“啊!”“你干嘛!”“你住手!”一堆丫鬟侍从乱叫成一团,兰芝和书桃更是直接上去掰人。山道上的行人闻声止步,纷纷停下来看戏。

    “住手!您到底哪位?”弥澄溪被兰芝护在身后,一脸愤怒地瞪着蔡夫人。

    蔡夫人怒得两眼冒火,死死瞪着弥澄溪,破口大骂:“你这个小害人精!要不是你进什么谏,我家儿子哪里会要到涂州去劳役!”

    听到这里,弥澄溪便明白了,看了看她一身贵气打扮,“您是礼部蔡尚书的夫人?”

    蔡夫人一听,见弥澄溪认出了她的身份,怎么说自己的丈夫都是堂堂礼部尚书,自己又怎可以如此泼妇?突然站住了,甩了甩袖子,“哼!”了一声。

    弥澄溪呵呵一笑,从兰芝身后站了出来,“晚辈见过蔡夫人。”又是福身一礼,谁叫她是文化人呢。“蔡夫人是要到景福寺敬香?”

    一说到敬香,蔡夫人顿时就把不住了,“呜”一声哭了出来,“我那小儿子在涂州劳役,前几日不小心锄伤了脚!呜呜呜……我的儿呀!”

    “蔡茂森脚受伤啦?”弥澄溪满是惶恐和担心。

    蔡夫人一抽绢帕,抹了一把泪,又狠狠地剜了弥澄溪一眼,“少在这里装……”“好心”两字还未出口,蔡夫人便止了语。刚才自己是一时怒气上头,蔡茂森书信中说了,弥澄溪特地去看过他的,而且言语之中还有对她的夸赞和敬服。

    那日,蔡礼崇看过蔡茂森的书信后无意中提了一嘴,说自己曾冲到弥府要“求”弥澄溪做儿媳。

    “哎呀。”蔡礼崇老脸一红,“真是一时气头上,有辱斯文了。”

    蔡夫人瞪了他一眼,“那弥澄溪是有多好?配得上我儿?”

    蔡礼崇笑着摇了摇头,“就咱家那混账儿子呀,是他配不上人家才对。”

    蔡夫人一听,登时脸就黑了,袖子一甩,“哪有你这样的爹!”

    蔡礼崇也不恼,依然一脸的笑,拉着她坐到自己腿上,“卿卿,我可是一直想要个女儿的。本来二胎时就日日求日日盼,想来个儿女双全凑个‘好’字,哪知有是个臭小子出来了,还这么不让人省心。”说罢,一副委屈地把头往她胸口上一埋,“卿卿,不如我们再努力一下?”

    想到这里蔡夫人的脸唰一下红了。她尴尬地干咳了两声,调整了一下心情,忽然来了个大转变,问道:“你也来敬香?”

    “啊……”转变太大,弥澄溪一时没反应过来,“哦……我登山赏景。”

    “甚好甚好。”蔡夫人点了点头。

    一旁看戏的人们觉得没戏可看了,纷纷散了去。

    蔡夫人又站了一会儿,心念着赶紧去寺里敬香祈福,便对弥澄溪道:“得空了不妨到府上喝茶。”

    弥澄溪又是愣了好一会儿,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呃……哦!好好好!”

    *

    从大樾山上下来,弥澄溪又到盛乐坊去找邱景喝茶,一直到了酉时才回弥府。

    刚下马车,就听到有人喊她:“弥同僚!”

    循声望去,只见一身常服的关德鹏正对她露出一个喜出望外的笑。

    弥澄溪呼吸一屏。这关德鹏已经好几次说要请她吃饭,恰那时她正忙监察吕忠格的事情都连向陛下请了四天的假没去永宁殿呢,想不到今日他竟直接堵到家门口来了。

    “关前辈。”弥澄溪颔首一礼。

    关德鹏拱手一揖,“既然都得你称一声‘前辈’,那弥同僚今日可莫要再推脱了,定要让关某做了这东呀。”

    弥澄溪哑然失笑,知今日是逃不掉了,“好好好。那关前辈先入府喝杯茶,待我换身衣衫。”

    关德鹏只是来请弥澄溪吃饭的,便没有带任何伴手,哪好意思入府喝茶。连连摆手说什么都不进去,说自己先到顺品轩去打点。这是作为寒门的自觉。家世略高或相当的可以不带伴手入府做客,但一个寒门要到世家贵胄府中拜访,没有伴手是极其失礼的。

    弥澄溪换了男装便到顺品轩赴了请。

    顺品轩也是京中排得上名号的大酒楼,关德鹏这么破费一定要请弥澄溪吃这顿饭,其中缘由弥澄溪不会不懂。

    如今关德鹏在御书房的处境尴尬又艰难,世家子

    弟看不上他,一众寒门也嫉妒腌酸他。他做不到像苏倾之那样无波无澜不为所动,毕竟原来还只是三等参政时的他人缘算是不错的,世家子弟那边能牵句话,寒门这边都尊他资历老。现在这样左右不被理的境遇落差,他心里实在难受得紧。他请弥澄溪吃这顿饭,不过是想请她平时对自己“照拂”一些,比如同他说说话,廊餐时和他坐在一起。

    关德鹏话不点题,只是闲聊几句家常,多半时间都是殷勤地给弥澄溪夹菜,酒是不好多劝的,毕竟她是女孩子。

    弥澄溪也不急,心安理得地让他夹菜伺候。自己是来提点他的,若他还一副拿自己当前辈的样子,不拿出点“不耻下问”的态度,她又何必费口舌。小时候她好奇怎么抓蛐蛐,也是买了糖葫芦巴结求问小屁孩。

    关德鹏眼看着吃得差不多了,自己也并没有安排听戏听曲做下一场,呵呵笑着把自己现在在御书房的处境给弥澄溪提了一提。

    “我在青州乡试那年,同书院的两位师兄也中了举,他们期冀之后会试殿试顺利一朝题名入朝为官,他们连之后找哪个世家大族依傍都想好了。”弥澄溪话到此处,转问关德鹏:“他们有错吗?”

    “呃……”关德鹏哑了口。这两年轻人怎么会有错呢?年纪轻轻就已经就有计划懂筹谋。若他年轻时就懂得这般谋划,也不至于十几年了还在御书房里熬着。

    弥澄溪目光一凛,“他们错了!大错特错!”

    啊?关德鹏心中一声惊呼。错……错了吗?

    “依傍世家大族又如何?又不是入赘做了婿,始终是外人。世家大族自珍羽毛,根本不屑外姓投靠。”弥澄溪喝了一口茶,“为官为臣尽忠于陛下才是正途。”说罢,抬眼直视关德鹏的眼睛。

    锐利的目光令关德鹏呼吸一窒,脸上热辣,手脚俱颤。

    “苏倾之在御书房不到两年,他可都明白的,所以他一副遗世独立的样子。”

    不党不私,认真做事,所以他只用了一年就从三等升为了一等呀。关德鹏这方茅塞顿开,这才渐渐回复了呼吸。

    一滴豆大的汗珠顺着鬓边流下,关德鹏赶紧抽帕子擦拭。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弥澄溪,心中不禁感叹:真的才十九岁吗?都说三娘教子三娘教子,今天却是结结实实来了一出“子教三娘”呀。

    关德鹏扯着嘴角呵呵笑了笑。为了缓解尴尬,他转了话题:“说起苏老弟,我还曾给他和德全纸坊的祝老爷拉过线呢。人家祝老爷、祝小姐都很满意他来着,可他就是死活不愿意。

    ”

    弥澄溪一下子来了兴致,“祝家小姐我见过,是个很有能力的女子,帮助祝老爷把生意打理得井井有条。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两人挺般配。苏倾之怎么不愿意?”

    关德鹏“哎”地叹了一口气,“我看他那样子,是不愿入赘的意思。”

    弥澄溪摇了摇头,道:“这倒是他迂腐不懂变通了。你想啊,人家也只是生了这么个女儿,也是要香火继承的嘛。这样嘛,婚前先约定好了,生两个孩子,一个随父姓一个随母姓。”

    此话听着随意不着调,可细一想竟是最好的办法!

    关德鹏眼睛一亮,有些激动道:“那你觉得我这媒说的可还有戏?祝小姐到现在对苏倾之还很是有心呢。”

    “这样啊……”弥澄溪凝眉思忖片刻,“那你得先探一下苏倾之的想法,看他是否对人家祝小姐有意,若他有意,也能够接受,你再与祝家小姐说。”

    关德鹏眉开眼笑,乐得差点从座位上蹦起来:“得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