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清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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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四章 欲壑难填 二十

    众人语塞,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茬。干脆抿嘴不发,各寻地方站定,抹泪悼念。

    “爹,衙门如今就你和虞姨两人住,总归有些冷清。不如让我和娘也搬过来,这样…白天您忙公事的时候,虞姨也不至于孤零零一个人。”

    左安尧虽不知左盼二人假死之事,但女儿中毒的前因后果,他都有从虞秀那儿听说。

    对于这个不是亲生,却待如亲生女儿一般的左巧丽。他就是再不愿相信,也没办法说服自己,可以毫无芥蒂的同对方共处一个屋檐之下。

    “此事…我和你虞姨谈过,打算等盼儿和明月的丧事结束后再做商量。”

    “这有什么好商量的?爹,我娘也是你的妻子,难道您要让她和女儿一直住在客栈吗?”左巧丽眼含委屈,控诉道:“先前房间不够,我们一家人无法团聚也就算了。现如今就剩你和虞姨二人,您都要一再推脱,就不怕我娘她伤心吗?”

    左安尧和洪正霞从没有过感情。当年迎娶人进门,也只是出于好心,为其提供庇护,让其免受千夫所指罢了。

    现听左巧丽这么一问,他原本因对方泪眼汪汪而有些放软的心,反倒硬成一块石头。

    “搬不搬,我会和你娘说。眼看天要黑了,你还是赶紧回客栈吧!”

    左巧丽一怔。

    没想左安尧态度如此坚决,再看虞秀望着她那复杂的神色,心下一突。快速敛眉遮盖眉梢带染的怒意,碎步上前,轻抓虞秀的袖摆,抽噎道:“虞姨,您别误会!我绝无鸠占鹊巢的念头,只是想着姐姐走了,以后怕是无人在再你和爹跟前尽孝道。遂才说出刚刚那一番话……”

    “怪只怪我嘴笨,无法像姐姐那般讨你们开心。”

    面对挥洒热泪的左巧丽,虞秀借擦泪的动作,不着痕迹的抽出被抓的衣袖。抬高手臂,挡去眼底沁满的寒意。

    眉目流转间,又如一个被深深感动到的长辈,紧握着左安尧的手,面向左巧丽抽鼻哭道:“好孩子,虞姨知道你孝顺懂事。也相信你能明白,眼下最重要的就是盼儿他们的丧事…其他就先往后放放,待一切尘埃落定再说也不迟。你觉得呢?”

    前一句戴高帽,后一句给决定。

    左巧丽下面的话,不论同意与否,对她而言都无好处。

    若是不同意,便意味着她先前表现出的懂事皆属虚词。若是同意,正好顺了虞秀二人的打算。她兜转一圈,终没能如愿搬进衙门。

    “聂飞,送二小姐回客栈。”

    左安尧见左巧丽迟迟不语,干脆开口送人离开。

    聂飞闻言,看了眼身侧丢

    纸钱的殷傅,张了张嘴,终没道出心里话。

    “二小姐,这边请!”

    “爹,晚上守灵要守一夜。您和虞姨都这把年纪了,不如让我替你们为姐姐守灵。这样,你们好生休息一晚,明天也有精神送姐姐上路。”

    “此事不劳二小姐操心!属下已获大人允许,今夜留下守灵。”

    “爹,他和姐姐无亲无故,怎么可……”

    “此事我已决定,你不用多说。赶紧回去吧!免得你娘担心!”

    见左巧丽如牛皮糖般,死赖着不肯走,左安尧心中不由升起一股烦闷之意,语气也相对变差三分。

    “聂飞,送二小姐回去!殷傅,随本官来。”

    ……

    书房。

    左安尧等殷傅进屋,关上门道:“说吧!出去一趟,查到了些什么?”

    殷傅闻言,也不磨叽。直接将查到的事情,一五一十道出。

    “通过耿乐和宁和礼提供的线索,属下可以肯定死者身份…就是郭康达。”

    左安尧负手沉眉,说道:“仅凭耿乐对徐欢父亲外貌描绘,宁和礼对其拇指肚上长有一颗红痣的记忆,就断定死者是郭康达,徐欢的父亲,未免草率了些。”

    “先前在死者身上发现纹有郭字的里衣,也是证据之一。”

    殷傅紧接补充道。

    “本官记得。可这衣服也有可能……”

    左安尧话说一半,竟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里衣本是私物,常人压根不会将这东西外借给旁人。就算是丢了,被人捡着穿了去的可能性也是极低。

    想到此处,无需殷傅多说,左安尧已慢慢偏向他的猜测。

    “除此外,还有其他发现没有?”

    殷傅点头回道:“宁和礼还提到过一个人,他就是郭康达的贴身小厮安福。”

    “怎么说?”

    “属下根据他对安福的描述,想到一个人……不知大人可还记得江宇平?”

    左安尧按揉眉心想了想,说:“那个和小二一道发现尸体的粮商?”

    “就是他!”殷傅轻抿了抿干渴的唇瓣,继续说道:“宁和礼同郭康达碰面那次,安福也在房内。因此……属下发现江宇平很多小动作,都同安福一模一样。”

    “仅凭这个?”

    “大人,您可知安福是个阉人?”

    左安尧微愣片刻,摇头问:“你从哪儿知道的这事?”

    殷傅干脆报出何庆何将军的大名,说道:“那江宇平看似怯懦,实则不然,更像是心虚而伪装成的胆小。”

    “既然如此,你明日

    和聂飞一道去驿馆,查清此人身份。”

    殷傅拱手领命,正欲退下。

    左安尧出声将他唤住:“我先前听盼儿她娘提过你的身份,多少也知你和盼儿互有好感。当初,你入衙门当仵作,还是因盼儿的一句话…这些我都知道……”

    殷傅恭敬道:“大人您有何话,不妨直说。”

    “衙门现是何情况,你也看的清楚。我能信任的,如今就剩你和聂飞…我知下面的话,有些自私,但我还是要说……你能不能留在长清县,待我寻到新的仵作,再离开返京?”

    殷傅抬眼看向左安尧隐隐流露出的哀求之色,没有开口为自己解释半句,干脆点头应下。

    ……

    翌日清晨。

    黑夜正欲退去,东边的地平线泛起一丝丝光亮,小心缓慢的浸润着淡蓝色的天幕,唤醒沉睡的万物。

    聂飞锤拍着跪麻的双腿,走近角落内,靠墙闭目睡觉的殷傅,出声喊道:“天亮了!别睡了!”

    殷傅睁开清明的双眼,利落起身,不顾身后人的叫喊,走近躺有左盼的棺材。在聂飞阻拦他之前,举起棺木直接盖棺。

    “你这么快盖起来做甚?至少让大人他们再见盼儿最后一面吧!”

    话音刚落,虞秀的声音自正堂门口响起。

    “不看了。盖上直接走吧!”

    左安尧看着难过落泪,却故作洒脱的虞秀,顶着泛红的眼眶,哽声道:“夫人,今日之后再见盼儿,怕是要等到你我入黄泉…你真的不打算再看一眼吗?”

    “不了,赶紧走吧!”虞秀怕左安尧怀疑,紧接补上一句:“我不想等太阳升起来,再热着盼儿他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