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 殊颜 四六
左盼做好了一夜不眠的打算，起身走近于黑夜中泛着波光的小溪，借清凉的水驱散上涌的倦意。
“小姐，来人了！”
善宁一句话，让她刚放松下的神经再次紧绷。顺着对方的视线，望向丛林深处摇曳的光点。揉了揉进水的眼睛，确定有人在不断向她们逼近，麻利将冒着红星的火堆彻底踩熄。
“对方身份不明，我们先找地方藏起来。”
言罢，左盼牵上翠芽，自觉跟在善宁身后，听从她的提议，矮身移步向一边的灌木丛。皱脸伏趴在湿黏的泥土上，紧闭双眼，忽视身边时不时冒出的小昆虫。
火光离三人所在的地方越来越近，领头人的样貌也逐渐变得清晰。她不是别人，正是左盼的外祖母，虞杨氏。
她面显焦急的抓着身边看样和她有五分相似的中年男人，左右看了看，确定无人靠近，压低声道：“阿扬，上次那个姑娘卖出去了吗？村长今日又来催了，说你要是没卖出去，以后就找别人替你的活儿。”
“早卖出去了。”
中年男子也就是虞秀的亲哥哥虞扬不耐的甩开虞杨氏的手，从腰间摸出一个粗布袋丢给她。后压喉往草丛里吐上一口浓痰，差点将几步远外的左盼三人给恶心的吐出来。
虞杨氏轻掂粗布袋的重量，迟疑问：“那姑娘相貌、身段都算不得差，怎会就卖了这点钱？你是不是又偷拿这钱花天酒地去了？”
虞扬嗤哼一声：“姑娘是我卖出去的，我用点这里面的钱能怎得？再说，你上次不就拿左盼那臭丫头的聘礼给我补上了嘛！这次你再拿点，补上不就行了，反正又没人知道。”
左盼闻言，透过草缝瞪了眼相貌平平的虞扬，压下锤爆对方狗头的冲动，咬牙竖耳继续听他们接下来的话。
只见虞杨氏恨铁不成钢的拍打在虞扬的手臂，语含怒气：“你一天到晚就知道寻花觅柳，有点钱都花在那些个不干不净的女人身上，也没想给你唯一的儿子，我的宝贝孙子留点家底，以后好考科举做大官。难不成真要他像你这样无用一辈子？！”
虞扬不满：“知道了，知道了。别一看到我就尽唠叨这些。你要真心疼你孙子，就把左盼的嫁妆都给我，还有你现在的房子，我铁定培养你孙子做举人当大官。”
娘俩为钱争抢得脸红脖子粗时，一个举着火把走近的村民将二人间的谈话打断。
“人找到了吗？”
村民摇头反问：“你们这边找完了吗？”
话音未落，村民伸到一半的手被虞扬傲慢打开，让左盼三人提到嗓子眼的心一瞬间归于原处。
“这地我刚查过了，不用你再来查一遍，上别地去，别再这儿浪费时间了。”
面对虞扬鼻孔看人的模样，村民面上笑眯眯应下。转脸在其看不到的地方，狠狠一呸，暗骂一句“臭虫”。
随着脚步声走远，左盼三人又静等了会儿，直到附近再无人为发出的响动，才小心翼翼起身。
“小姐，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左盼挡下翠芽替她拍土的手，问向四处张望的善宁：“马被你拍走了，还能叫回来吗？”
善宁点头，正准备吹哨将马唤回，不想左盼快速将她拦下。
“眼下不能确定虞杨氏他们已经离开此地，还是先小心为妙。”
左盼说着，看向柳明月带她来时的方向，大胆猜测：“娘他们应该是被村长拖住了，恐怕明日都不一定能过来接我们回去。”
善宁：“小姐不必担心。奴婢知道这附近有条路同官道。虽有些崎岖，但不出三日，就能送小姐回到长清县。”
“这也是明月事先安排的？”
善宁摇头：“柳师爷带小姐离开那天，奴婢躲藏在树上，无意间听到两个猎户提到的。”
左盼抿唇不语。思索再三，还是决定回去。她不顾翠芽二人的阻拦，坚定迈向来时的路，借月色照明，借鸟鸣静心。
这一走就是半个时辰。
眼看丛林远去，周边换上大片油菜花田。左盼不再耽搁，让善宁唤回远处食草的马。撑着翠芽的肩，踩上马蹬，骑上马背。
善宁在前，翠芽在后，二人将左盼当成肉夹馍里的肉片，紧紧护在中间，保证她不会掉下马的同时，也为她挡去了深夜中夹杂冰渣的冷风。
老宅后门近在眼前，没等三人下马。四周便涌来五六个拿着火把，身材健硕的男人将她们连人带马团团围住。
“左姑娘可是让老朽一番好等啊！”
左盼闻声越过最前面的村长，将站在他身后的虞秀上下细细打量一番，确定人没有磕着碰着的地方，轻松了口气。
“今日外出赏花忘了时间，不知村长您找我何事？”
知左盼明知故问，村长也不啰嗦，直接将拿了大半天的吉簿递到她面前。眼尾挤出和善的皱纹，让对方越看越觉背后寒意刺骨。
“娘自幼告诉我，不要随便拿不该拿的东西。村长还是别强人所难了。”
言罢，左盼错步走到虞秀身边。将她不赞同之色尽收眼底，扬唇会以安抚一笑，挺直腰背迎上村长冷硬不悦的目光。
“你收了我儿的聘礼，就不能拒绝我儿的吉簿。”
左盼轻笑出声：“村长莫恼！您口口声声说我收了聘礼，可我如今什么也没看到？您总不能光靠张嘴，就想空手套白狼吧！”
“聘礼我给了虞杨氏，你去找她要。这吉簿你今日必须收下。”
左盼摊手拒绝：“要不起。村长您还是别强人所难了。哪有将聘礼送往他家，娶这家姑娘的。这传出去不让人笑掉大牙，也会想您恐是…老糊涂了。”
“左盼！”
“您，您别气！我这做晚辈的也是实话实说。您看，这聘礼给了虞…杨氏，那娶得也应该是虞家姑娘，而我姓左，不姓虞啊！”
面对左盼的胡搅蛮缠，村长怒指她半天，愣是没憋出半个屁来。最后，只得悻悻带人离开。
望着的村长走时吹胡子瞪眼的样，虞秀以帕掩唇，弯眉失笑。
“早知你这般能说会道，明月他们也不用如此慌张将你藏到外头去。”
“出去躲这一趟也算小有收获，至少知道我这聘礼用到哪儿去了。”
左盼知道虞秀对虞杨氏的感情很深，不想她难过，遂没再讲下去。自然转说其他，让虞秀眉目间的忧思一扫而净。
天色破晓。
明暖的阳光以强硬之姿赶走屋内昏暗，活跃在每一个角落。甚至大胆跳到床塌之人的身上，烤灼其皮肉。
（本章完）
“小姐，来人了！”
善宁一句话，让她刚放松下的神经再次紧绷。顺着对方的视线，望向丛林深处摇曳的光点。揉了揉进水的眼睛，确定有人在不断向她们逼近，麻利将冒着红星的火堆彻底踩熄。
“对方身份不明，我们先找地方藏起来。”
言罢，左盼牵上翠芽，自觉跟在善宁身后，听从她的提议，矮身移步向一边的灌木丛。皱脸伏趴在湿黏的泥土上，紧闭双眼，忽视身边时不时冒出的小昆虫。
火光离三人所在的地方越来越近，领头人的样貌也逐渐变得清晰。她不是别人，正是左盼的外祖母，虞杨氏。
她面显焦急的抓着身边看样和她有五分相似的中年男人，左右看了看，确定无人靠近，压低声道：“阿扬，上次那个姑娘卖出去了吗？村长今日又来催了，说你要是没卖出去，以后就找别人替你的活儿。”
“早卖出去了。”
中年男子也就是虞秀的亲哥哥虞扬不耐的甩开虞杨氏的手，从腰间摸出一个粗布袋丢给她。后压喉往草丛里吐上一口浓痰，差点将几步远外的左盼三人给恶心的吐出来。
虞杨氏轻掂粗布袋的重量，迟疑问：“那姑娘相貌、身段都算不得差，怎会就卖了这点钱？你是不是又偷拿这钱花天酒地去了？”
虞扬嗤哼一声：“姑娘是我卖出去的，我用点这里面的钱能怎得？再说，你上次不就拿左盼那臭丫头的聘礼给我补上了嘛！这次你再拿点，补上不就行了，反正又没人知道。”
左盼闻言，透过草缝瞪了眼相貌平平的虞扬，压下锤爆对方狗头的冲动，咬牙竖耳继续听他们接下来的话。
只见虞杨氏恨铁不成钢的拍打在虞扬的手臂，语含怒气：“你一天到晚就知道寻花觅柳，有点钱都花在那些个不干不净的女人身上，也没想给你唯一的儿子，我的宝贝孙子留点家底，以后好考科举做大官。难不成真要他像你这样无用一辈子？！”
虞扬不满：“知道了，知道了。别一看到我就尽唠叨这些。你要真心疼你孙子，就把左盼的嫁妆都给我，还有你现在的房子，我铁定培养你孙子做举人当大官。”
娘俩为钱争抢得脸红脖子粗时，一个举着火把走近的村民将二人间的谈话打断。
“人找到了吗？”
村民摇头反问：“你们这边找完了吗？”
话音未落，村民伸到一半的手被虞扬傲慢打开，让左盼三人提到嗓子眼的心一瞬间归于原处。
“这地我刚查过了，不用你再来查一遍，上别地去，别再这儿浪费时间了。”
面对虞扬鼻孔看人的模样，村民面上笑眯眯应下。转脸在其看不到的地方，狠狠一呸，暗骂一句“臭虫”。
随着脚步声走远，左盼三人又静等了会儿，直到附近再无人为发出的响动，才小心翼翼起身。
“小姐，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左盼挡下翠芽替她拍土的手，问向四处张望的善宁：“马被你拍走了，还能叫回来吗？”
善宁点头，正准备吹哨将马唤回，不想左盼快速将她拦下。
“眼下不能确定虞杨氏他们已经离开此地，还是先小心为妙。”
左盼说着，看向柳明月带她来时的方向，大胆猜测：“娘他们应该是被村长拖住了，恐怕明日都不一定能过来接我们回去。”
善宁：“小姐不必担心。奴婢知道这附近有条路同官道。虽有些崎岖，但不出三日，就能送小姐回到长清县。”
“这也是明月事先安排的？”
善宁摇头：“柳师爷带小姐离开那天，奴婢躲藏在树上，无意间听到两个猎户提到的。”
左盼抿唇不语。思索再三，还是决定回去。她不顾翠芽二人的阻拦，坚定迈向来时的路，借月色照明，借鸟鸣静心。
这一走就是半个时辰。
眼看丛林远去，周边换上大片油菜花田。左盼不再耽搁，让善宁唤回远处食草的马。撑着翠芽的肩，踩上马蹬，骑上马背。
善宁在前，翠芽在后，二人将左盼当成肉夹馍里的肉片，紧紧护在中间，保证她不会掉下马的同时，也为她挡去了深夜中夹杂冰渣的冷风。
老宅后门近在眼前，没等三人下马。四周便涌来五六个拿着火把，身材健硕的男人将她们连人带马团团围住。
“左姑娘可是让老朽一番好等啊！”
左盼闻声越过最前面的村长，将站在他身后的虞秀上下细细打量一番，确定人没有磕着碰着的地方，轻松了口气。
“今日外出赏花忘了时间，不知村长您找我何事？”
知左盼明知故问，村长也不啰嗦，直接将拿了大半天的吉簿递到她面前。眼尾挤出和善的皱纹，让对方越看越觉背后寒意刺骨。
“娘自幼告诉我，不要随便拿不该拿的东西。村长还是别强人所难了。”
言罢，左盼错步走到虞秀身边。将她不赞同之色尽收眼底，扬唇会以安抚一笑，挺直腰背迎上村长冷硬不悦的目光。
“你收了我儿的聘礼，就不能拒绝我儿的吉簿。”
左盼轻笑出声：“村长莫恼！您口口声声说我收了聘礼，可我如今什么也没看到？您总不能光靠张嘴，就想空手套白狼吧！”
“聘礼我给了虞杨氏，你去找她要。这吉簿你今日必须收下。”
左盼摊手拒绝：“要不起。村长您还是别强人所难了。哪有将聘礼送往他家，娶这家姑娘的。这传出去不让人笑掉大牙，也会想您恐是…老糊涂了。”
“左盼！”
“您，您别气！我这做晚辈的也是实话实说。您看，这聘礼给了虞…杨氏，那娶得也应该是虞家姑娘，而我姓左，不姓虞啊！”
面对左盼的胡搅蛮缠，村长怒指她半天，愣是没憋出半个屁来。最后，只得悻悻带人离开。
望着的村长走时吹胡子瞪眼的样，虞秀以帕掩唇，弯眉失笑。
“早知你这般能说会道，明月他们也不用如此慌张将你藏到外头去。”
“出去躲这一趟也算小有收获，至少知道我这聘礼用到哪儿去了。”
左盼知道虞秀对虞杨氏的感情很深，不想她难过，遂没再讲下去。自然转说其他，让虞秀眉目间的忧思一扫而净。
天色破晓。
明暖的阳光以强硬之姿赶走屋内昏暗，活跃在每一个角落。甚至大胆跳到床塌之人的身上，烤灼其皮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