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殊颜 二六
月明星稀。
路过春芳楼的百姓，纷纷停步观望明家幺子明栩文使八抬大轿迎娶花魁入门为妻的盛况。
景商言也是其中一个。他挤到人群的最前面，紧盯着眼前颇为盛大的仪队，蹙起了眉头。近些日子，他总是时不时的想起二月二十一日那天所看的一幕，怎么也无法释怀。
待他回神，唢呐锣鼓之声已经随着喜轿越飘越远。周边围聚的百姓也已散开，独剩下他一人傻傻站于原地，一动不动。
“景公子，你还好吧？”
苗姨出门迎客时，瞧见景商言魂不守舍的样子。误以为他在为玉梅出嫁而难过，不由轻声安慰：“天涯何处无芳草。景公子终会有觅得良人的一天。实在不该为了一枝花，放弃一整片的花海不是。”
景商言不答，转问青梦人现在何处。
苗姨如实说道：“那丫头现在房里服侍客人呢！你可别给我去瞎捣乱，她都因为你有段日子没接客了。”
“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一天到晚的帮你卖胭脂。也没见你给她个辛苦钱，真不知那丫头要烂好心到什么时候。”
苗姨越说越来劲，完全没注意景商言脸上一闪而过的慌色。他快步走进春芳楼，停步于青梦房前。听着周围不绝于耳的淫/词戏笑，紧了紧身侧握着的拳头。
吱呀一声。
景商言抬头，望着半靠在客人怀中巧笑连连的青梦，第一次对她的身份有了深刻的认知。
“你，你怎么来了？”
客人见青梦和眼前男子相熟，眼带不屑的将其上下打量，后伸手重捏青梦的下巴，听她痛呼出声，才心满意足的收回了手。
“看这小白脸气哼哼的样子，该不会是你的情郎吧？”
“关大爷真会说笑！这位公子和您一样，皆是春芳楼的常客。青梦可不敢高攀。”
“说的不错。你就是个人人都能睡的娼/妓，这辈子注定只能烂在这种地方。”关东大笑着将青梦推向景商言，不忘补追一句：“大爷我今个玩腻了，就不打扰你们快活了。”
不等关东走远，景商言一把将青梦抓回房间，重重将门关上，隔绝外面一切腐糜。他再也抑制不住心头的怒气，当着青梦的面，将屋内一切可动的摆设，全数扫至地上，狠狠的踩踏于脚下。
眼看景商言逐渐平静下来，青梦走近一步，仰头回望他泛红的眼眶，浅笑道：“消气了吗？”
然而，景商言只是看着她，一句话也不说。就在她以为二人要一直这么沉默下去时，景商言动了。
他不断地向青梦靠
近，二人的嘴唇在即将相触的那一刻。
青梦转脸躲开了，景商言的吻堪堪落在了她的侧脸之上。
“你宁愿去服侍那满脑肥肠的关大爷，也不愿让我碰你，是吗？”
青梦退步，拉开二人间的距离，神情淡然：“你不同。我太脏了，不配让你碰。”
尽管面上无痕，言语间的心酸却藏不住。
让景商言在这一刻彻底坚定了为青梦赎身的决心。他不顾青梦的挣扎，死死握紧对方的手，许下承诺。
“我一定会替你赎身。待你自由后，是去是留，皆由你决定。”
“其实你真的不用这么做。苗姨已经决定三年后，让我代替她的位置，接管春芳楼。到那时，我也无需再接客。”
景商言听此，手下一松，任由青梦收回手。
他望着空荡荡的手心，敛眉追问：“三年不短，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青梦失笑：“那为我赎身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你这话是何意？”
“景商言，我青梦不是瞎子。你对玉梅是什么心思，我看的一清二楚。你最想赎的人不是我，是玉梅。只可惜她今日出嫁，你再无可能。遂才退而求其次，选择了我。”
言罢，青梦伸手打断欲辩驳的景商言，捡起地上被摔裂的胭脂盒，眼神逐渐趋于冰冷。
“实话告诉你，我心中有人。不是那人来赎我，我绝不会离开此处。”
“谁？我认识吗？”
青梦点头：“你当然认识，整个长清县就没有不认识他的人。可惜，他避我不及。此生……我怕是真要如关东所说，烂在此地了。”
景商言拧眉摇头，一把抓住青梦双臂，连声追问：“那人是谁？告诉我！我定让那人心甘情愿来赎你。”
青梦不答，抬手轻推开景商言的桎梏。行至窗前，仰头望向高挂夜空的明月。
“你上次说二月二十一日在驿馆见过玉梅，可是真事？”
“怎么突然想起提这个？”
“上次就想问你的，然而你走的太匆忙，没来得及。”
话音刚落，景商言便回想起了近日来每夜做到的噩梦。他犹豫再三，终是向青梦道出了那日所见。
二月二十一日，午时一刻。
景商言正在城门附近的驿馆内接见邻县的同窗好友，准备带人出去之时，和洪正雄以及带着头纱的男子擦肩而过。
这本是再平常不过的画面，然而景商言自小嗅觉灵敏，立刻闻到了常人在一定距离内闻不到的气味。
香甜惑人，同时非常特别。他至今
也只在一个人身上闻到过，那就是玉梅。
“所以你现在是在怀疑那带头纱的男子其实是玉梅女扮男装？”
景商言支吾半晌：“称不上怀疑。因为我当时闻到味道，立刻跟了上去。偷偷借由窗子的细缝看到了那带头纱之人的全貌，和玉梅长得一模一样。”
“会不会是双生子？”
景商言摇头：“不知道。不过我今天听说洪正雄死了……若当时和他在一起的真是玉梅，我不敢再往下想。”
青梦恍然：“难怪你之前说玉梅不会选择你，原来是因这事。”
……
翌日，晴空万里。
聂飞准备从县衙出发赶往洪家，不料在门口正面撞上寻来的青梦。吓得他立马后退数步，同对方拉开将至三四米的距离。甚至于心底打算要不要趁人不备，火速开溜。
青梦见他如临大敌的模样，掩唇轻笑一声。眼底的落寞却是藏得极深，让人寻不到半分踪迹。
“聂捕头，别紧张！妾身今个来，是有线索提供给你，并非有意纠缠。”
“线索？什么线索？”
聂飞观青梦表情不似作伪，遂松下一口，往前走近两步，确保对方所说不会被有心之人听去。
二人于衙门口交头接耳一番，聂飞激动握住青梦的手连连道谢。
“你今日所说，于我们而言太重要了。不过，为保你的安全。你暂不要让你那位朋友知道，你已上报官府，未免打草惊蛇。”
（本章完）
路过春芳楼的百姓，纷纷停步观望明家幺子明栩文使八抬大轿迎娶花魁入门为妻的盛况。
景商言也是其中一个。他挤到人群的最前面，紧盯着眼前颇为盛大的仪队，蹙起了眉头。近些日子，他总是时不时的想起二月二十一日那天所看的一幕，怎么也无法释怀。
待他回神，唢呐锣鼓之声已经随着喜轿越飘越远。周边围聚的百姓也已散开，独剩下他一人傻傻站于原地，一动不动。
“景公子，你还好吧？”
苗姨出门迎客时，瞧见景商言魂不守舍的样子。误以为他在为玉梅出嫁而难过，不由轻声安慰：“天涯何处无芳草。景公子终会有觅得良人的一天。实在不该为了一枝花，放弃一整片的花海不是。”
景商言不答，转问青梦人现在何处。
苗姨如实说道：“那丫头现在房里服侍客人呢！你可别给我去瞎捣乱，她都因为你有段日子没接客了。”
“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一天到晚的帮你卖胭脂。也没见你给她个辛苦钱，真不知那丫头要烂好心到什么时候。”
苗姨越说越来劲，完全没注意景商言脸上一闪而过的慌色。他快步走进春芳楼，停步于青梦房前。听着周围不绝于耳的淫/词戏笑，紧了紧身侧握着的拳头。
吱呀一声。
景商言抬头，望着半靠在客人怀中巧笑连连的青梦，第一次对她的身份有了深刻的认知。
“你，你怎么来了？”
客人见青梦和眼前男子相熟，眼带不屑的将其上下打量，后伸手重捏青梦的下巴，听她痛呼出声，才心满意足的收回了手。
“看这小白脸气哼哼的样子，该不会是你的情郎吧？”
“关大爷真会说笑！这位公子和您一样，皆是春芳楼的常客。青梦可不敢高攀。”
“说的不错。你就是个人人都能睡的娼/妓，这辈子注定只能烂在这种地方。”关东大笑着将青梦推向景商言，不忘补追一句：“大爷我今个玩腻了，就不打扰你们快活了。”
不等关东走远，景商言一把将青梦抓回房间，重重将门关上，隔绝外面一切腐糜。他再也抑制不住心头的怒气，当着青梦的面，将屋内一切可动的摆设，全数扫至地上，狠狠的踩踏于脚下。
眼看景商言逐渐平静下来，青梦走近一步，仰头回望他泛红的眼眶，浅笑道：“消气了吗？”
然而，景商言只是看着她，一句话也不说。就在她以为二人要一直这么沉默下去时，景商言动了。
他不断地向青梦靠
近，二人的嘴唇在即将相触的那一刻。
青梦转脸躲开了，景商言的吻堪堪落在了她的侧脸之上。
“你宁愿去服侍那满脑肥肠的关大爷，也不愿让我碰你，是吗？”
青梦退步，拉开二人间的距离，神情淡然：“你不同。我太脏了，不配让你碰。”
尽管面上无痕，言语间的心酸却藏不住。
让景商言在这一刻彻底坚定了为青梦赎身的决心。他不顾青梦的挣扎，死死握紧对方的手，许下承诺。
“我一定会替你赎身。待你自由后，是去是留，皆由你决定。”
“其实你真的不用这么做。苗姨已经决定三年后，让我代替她的位置，接管春芳楼。到那时，我也无需再接客。”
景商言听此，手下一松，任由青梦收回手。
他望着空荡荡的手心，敛眉追问：“三年不短，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青梦失笑：“那为我赎身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你这话是何意？”
“景商言，我青梦不是瞎子。你对玉梅是什么心思，我看的一清二楚。你最想赎的人不是我，是玉梅。只可惜她今日出嫁，你再无可能。遂才退而求其次，选择了我。”
言罢，青梦伸手打断欲辩驳的景商言，捡起地上被摔裂的胭脂盒，眼神逐渐趋于冰冷。
“实话告诉你，我心中有人。不是那人来赎我，我绝不会离开此处。”
“谁？我认识吗？”
青梦点头：“你当然认识，整个长清县就没有不认识他的人。可惜，他避我不及。此生……我怕是真要如关东所说，烂在此地了。”
景商言拧眉摇头，一把抓住青梦双臂，连声追问：“那人是谁？告诉我！我定让那人心甘情愿来赎你。”
青梦不答，抬手轻推开景商言的桎梏。行至窗前，仰头望向高挂夜空的明月。
“你上次说二月二十一日在驿馆见过玉梅，可是真事？”
“怎么突然想起提这个？”
“上次就想问你的，然而你走的太匆忙，没来得及。”
话音刚落，景商言便回想起了近日来每夜做到的噩梦。他犹豫再三，终是向青梦道出了那日所见。
二月二十一日，午时一刻。
景商言正在城门附近的驿馆内接见邻县的同窗好友，准备带人出去之时，和洪正雄以及带着头纱的男子擦肩而过。
这本是再平常不过的画面，然而景商言自小嗅觉灵敏，立刻闻到了常人在一定距离内闻不到的气味。
香甜惑人，同时非常特别。他至今
也只在一个人身上闻到过，那就是玉梅。
“所以你现在是在怀疑那带头纱的男子其实是玉梅女扮男装？”
景商言支吾半晌：“称不上怀疑。因为我当时闻到味道，立刻跟了上去。偷偷借由窗子的细缝看到了那带头纱之人的全貌，和玉梅长得一模一样。”
“会不会是双生子？”
景商言摇头：“不知道。不过我今天听说洪正雄死了……若当时和他在一起的真是玉梅，我不敢再往下想。”
青梦恍然：“难怪你之前说玉梅不会选择你，原来是因这事。”
……
翌日，晴空万里。
聂飞准备从县衙出发赶往洪家，不料在门口正面撞上寻来的青梦。吓得他立马后退数步，同对方拉开将至三四米的距离。甚至于心底打算要不要趁人不备，火速开溜。
青梦见他如临大敌的模样，掩唇轻笑一声。眼底的落寞却是藏得极深，让人寻不到半分踪迹。
“聂捕头，别紧张！妾身今个来，是有线索提供给你，并非有意纠缠。”
“线索？什么线索？”
聂飞观青梦表情不似作伪，遂松下一口，往前走近两步，确保对方所说不会被有心之人听去。
二人于衙门口交头接耳一番，聂飞激动握住青梦的手连连道谢。
“你今日所说，于我们而言太重要了。不过，为保你的安全。你暂不要让你那位朋友知道，你已上报官府，未免打草惊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