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妆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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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瑞岚香殿气无象

    “臣妇参见皇后娘娘,贵妃娘娘。”秦青离盈盈而拜,风度瞻然。她今日穿一件牙白牡丹锦淡金对花圆领衫子,一条杏绯罗百褶长裙,头上梳着堆云髻,髻上簪一朵福禄寿点翠钿子并数支赤金凤纹簪。

    “夫人一向好!”毓琳亲将秦青离搀了起来,温婉笑道。她见秦青离气秀幽兰,拂风窈窕,大不同于一般的封诰夫人。

    “贵妃娘娘客气。”秦青离浅笑着一让,意存亲近而未失礼仪。

    舒窈与匪思亦上前同毓琳见了礼,二人的妆束都较昨日清简了些。舒窈穿一件鹅黄渐水蓝的轻纱衫子,一条箬绿绡裙子,外披一件萃珠锦绣百合的褂子;只将两鬓边的头发略垫了垫,脑后绾作一个垂髻,簪着数多浅色盈盈的绢花并一对润玉瓜珠簪。匪思则着一件藕色对襟衫子,一条淡米色雪锻垂褶裙,头梳翻荷髻,在荷叶翻出的一端簪一对金花小簪并一朵光滟玲珑的玉石荷花,长发用一根藕丝带子结住了,柔柔地垂在身后。

    毓琳看匪思与舒窈一个顾盼精灵,一个慊静姝淡,忽想起了参选那日,初见到绾绾的情形,自赞道:“造物钟灵毓秀,以成玉卉瑶葩,二位妹妹果然也很不凡。”

    “谢娘娘称赏。”舒窈见毓琳温柔可亲,便生好感。匪思则仍是淡淡的,与人不远不近,不冷不热。

    “贵妃娘娘谬赞了。”秦青离颔首回应,目光微斜,自向身后两个女儿慈视了去。

    “娘,信中我都同你说过的。我与毓琳是同日进宫,结缘非浅。她待我,是很好的。”绾绾说着,便像毓琳望了去,语声渐缓,是笑温存。

    “可知难得!”秦青离应着,亦笑向毓琳,笑意弥亲,还有些敬赏在其中。

    匪思也冷眼打量着这贵妃,瞧她满月庞,细月眉,淡莞如春。匪思心旌一叹,忽占得数句——丰容韶,令温贤,向金阶问富贵花好,数几回月满圆缺。

    殿中瑞气袅袅袭来,吹着她胸前玛瑙骨绛丝冰扇,扇风拂面,若有若无。

    绾绾望匪思婵态稍欹,灵犀意会,已洞恍惚。渐次想到自己同两个妹妹的名字,竟如命定一般,冥冥中已钦情成谶。

    绾绾捧过缥玉蒙翠杯浅饮了一口茉莉香雪茶,温存道:“娘,今番见了你们,我很是高兴。中秋日近,怕相聚日短。娘不愿让爹爹一人在家久了,也可留弟弟妹妹们在京中多住些日子啊。京中风物,自有别趣,有煜儿照料,爹娘亦不必挂心。”

    “绾儿,你的心思啊,我都知道。”秦青离望着绾绾,耐心道:“你三弟牵挂他的花花草草,在外日子久了,纵有花童照应,他也不放心,一定要回去的。她们姐妹倒是无妨,只凭她们自己做主。”

    舒窈想起昨夜月华千里,金风玉树,心里生机萌动,自是欣喜。匪思亦想漫成河,也非是想逗留此中,只是回徊琼璃织夜,人常如梦,真有无限的惊遇与感慨。

    绾绾又道:“毓琳家中也有两个妙人似的妹妹,还有那出云郡主与舒窈一样,喜习武艺。她们年纪都差不多,若能结交,必定有趣。”

    毓琳也附和道:“是啊,我家中父母拘谨的严,舍妹们闺居日久,也没有什么知心投意的良友。”

    秦青离回头望了两个女儿一眼,见舒窈眼眸精灵乱转,只向那茶盏中望,唇边却挂着笑,直愣愣地,还有些羞。秦青离笑道:“不消说,舒窈贪玩,自是愿意的。”

    “呵。”望着舒窈这样子,绾绾亦怜溺地一笑。

    说话间,结香等将备好的礼品呈了上来。给秦夫人的是一对玉暗芝并一柄冻玉琥珀寿如意,玉芝色带水晶,缥澈漓然,盛在苍玉匣中,覆以鲛帕,正仙姿远尘,盎露幽清,可玩赏亦可入药;如意上镌“芝龄玉华,永寿仙春”八个金篆小字,映着珀石柔晕,自显精致贵重。给舒窈的是一根千霞罗莲草玫瑰佩小玉带,一顶水华珠绕曲云小银冠,一方玳瑁紫草墨,均盛在绿檀贝钿匣中,铺以松缎,熏成清芬。给匪思的是一柄冰丝藕玉竹节小扇,一对粲珠芙蓉绢花步摇,一面瑶花卷草鎏金菱花镜,以桃花木镂金匣盛着,衬以粉纱,敷洒花露。

    毓琳端柔道:“夫人同二位妹妹自腹郁兰华,玩珍千数,俗物恐难入眼,聊表些心意罢了。”

    “贵妃娘娘太谦,盛意如此,臣妇等谢尚难安。”秦青离起身道谢,舒窈并匪思亦随母亲施礼相谢。

    舒窈大方地向贝钿匣中望了望,见那玫瑰佩小玉精巧轻便,很是喜欢,遂爽朗道:“谢谢张姐姐了。”

    “小女自幼惯宠了,贵妃娘娘莫见怪。”秦青离温慈地望了女儿一眼,道。

    毓琳亦望了望舒窈,笑道:“夫人切莫如此说,我听二妹妹言语亲近,正是高兴呢。夫人若见外,才是见怪于我呢。”

    就在这时,云舒忽来了,说延佑宫中有事,请绾绾和毓琳过去。

    绾绾心思,母后一向体恤自己,今日她母亲妹妹都在,必不会无故寻她。云舒神色如常,想来刘娥也应无恙。云舒既不多说,绾绾也就不多问。

    茜夕忙入内取了一件青缃折枝锦黄边绣五色瑞草的斗篷,瑞香也取出晨间来时毓琳披着的莞杏绸绣玉英梅斗篷重又给她披上了。

    云舒又道:“夫人与二位小姐若无旁事可不必忙着出宫,就在崇庆殿歇坐便好。若想去别处走走,只消吩咐宫人们跟着。”

    “谢太后娘娘,谢姑姑。”秦青离起身谢着,绾绾已走到她身旁握住了她的手:“娘,我去去就来!”

    “夫人且宽坐数刻,必无什么大事的。”毓琳亦从旁慰道。

    秦青离虽生长贵家,也见过不少世面,但对宫中情形,毕竟不悉。但看云舒态度,却很安心,也无什么挂念担忧。

    “娘。”绾绾走后,舒窈却是怅怅地,抱住母亲的胳膊,依恋地一偎:“姐姐这样走了,一下就冷清了。我现在才觉得,这宫殿好大,姐姐竟在这样的地方,住了有十年了!”

    “大,大了不好么,你不是还常常唠叨说你的小院子不够你施展练剑么?”秦青离这样望着,也觉眼前空空的,帐影冰人,都是一色。

    匪思自用茶匙轻轻地搅着古墨冻釉盏中的茶汤,碧破卷雪,铺开水天,映着盏壁上银豪峭立,正气象惊人,吞吐无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