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孩子的八十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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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诗改造

    少年们成群结队、吆三喝四的走向校门,欢快的笑声在校门口戛然而止。

    李雄海知道学校门口肯定有事,果然,他去了看见杜向红拉长着脸站在那里发愣,手里拿着几封信件,看起来情绪沉重。

    见此他便跑过去关心的问道:“杜老师你还好吧?看你脸色不大好。”

    杜向红急忙收起信件强笑道:“没事,老师挺好的。”

    传达室的丁老头端着瓷缸子说道:“别烦你们杜老师,她这个月投的几篇稿子又没过,心里肯定不得劲,你们这帮皮猴子赶紧滚蛋。”

    本来杜向红只是有些郁闷,不过她投稿多年常常被拒稿,抵抗力已经有了,这会的郁闷不过是文青妇女的暂时情怀罢了。

    让丁老头这么一说事情就变味了,现场氛围顿时尴尬起来。

    偏偏杜向红还不能去指责丁老头,一是这好歹是个长辈,二是人家确实是实心实意为她好,就是老人情商不高,说话没数。

    更偏偏的是,有学生傻不拉几的安慰了起来:“杜老师没事,你就是稿子没过吗?你也不是第一次了,下一次会过的。”

    “就是,稿子没过不是事,这比我考试没及格要轻多了,我考试没及格不也活的好好的?”

    “该吃吃、该喝喝,遇事别往心里搁。”

    杜向红哭笑不得,可是让这帮熊孩子给愁死了。

    李雄海想了想说道:“杜老师,要是你信得过我,要不然我帮你看看你的稿子吧……”

    “就是,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么。”丁健健上来献殷勤。

    李雄海斜睨他一眼给他一个简短有力的回复:“你,滚蛋!”

    杜向红这会也是愁,她对李雄海还挺有信心的,毕竟后者这两个周写的作文质量大幅度提升,她们几位语文老师传阅后都是赞不绝口。

    于是她勉强的说道:“那李雄海你跟我来一趟,其他人赶紧回家吧,回家写作业。”

    语文组的办公室里没人了,杜向红把稿件扔在桌子上抱起大茶缸子就是仰头一顿灌:“吨吨吨吨吨,呼呼,来,你坐下随便看,不过老师写的诗,现代诗,你能看得懂吗?”

    李雄海拿起一张稿纸看了起来:“我不懂现代诗,

    但,

    美是共通的,

    我想,

    世界上不缺乏美,

    只是缺乏发现美的眼睛。

    成年人的眼睛被烟熏火燎,

    孩童的眼睛依然清澈,

    我想,

    清澈的眼睛更容易发现纯粹的美。”

    杜向红一愣,然后就咧嘴笑了:“我这是教了个大文豪呀,你这随口一说,就比老师写的要好。”

    李雄海手中稿件一共两张,第一张是一张信纸,上面写着:

    “许诺

    你走了,

    把你的许诺丢了,

    丢在荒郊外的田垄上,

    许诺躺在软和的泥土里,

    流泪

    叹息

    它是一个宠儿,

    只是短短一瞬间,

    又变成了个弃儿,

    它的命运,

    像一块土坷垃,

    被农民,

    投来,掷去。”

    读过这首诗李雄海愣了愣,他低估杜向红的水平了,没想到自己的小学老师还真有几分才气,以他的欣赏水平来说这首诗写的可是挺有韵味了。

    然后他又感觉奇怪,这年头难道诗人井喷?杜向红投的是《琴城文学》,前世今生加起来他在琴城活了一个甲子,却没听说过这刊物,说明这刊物没什么分量,那它刊登文章的水平不应该要求很高才对。

    李雄海又看第二张纸,这是作者的自我介绍,杜向红将自己的身份背景介绍的清清楚楚,笔名梦想永存,什么小学毕业学历低但有一颗向往文学殿堂的心,什么农村土生土长却爱好文字,等等等等。

    介绍函的下面是《琴城文学》编辑的回复,说的也是简单,就说这首诗缺乏活力、没有文字的魅力,暂时达不到录用标准。

    看了回复李雄海就在心里骂娘,这不胡扯吗?什么缺乏活力?这是现代诗又不是rap,难道还得有唱跳、篮球元素?

    他又看了杜向红写的另一首诗,叫做《等待》:

    “我在剧场外等你

    剧场,等待戈多

    梦是我夜里行走的皮鞋

    你呢,陌生的人儿

    对我傻笑,梧桐无语

    下雨了,雨滴坠落一叠惆怅

    似曾相识的河水在心岸边暴涨

    涨到了你的鞋跟

    剧场,等待戈多

    我在剧场外等你”

    读完这首诗,李雄海感觉额头有汗水了,自己有点膨胀了,什么人都敢指点,他这语文老师虽然确实学历不高,但文学造诣却不低啊。

    诗稿后面跟着一张照例是杜向红的简介和编辑评语,简介一样,评语类似,还是说她的诗没有文字魅力,‘过于生硬’。

    李雄海用敬畏的语气说道:“杜老师,你这里有《琴城文学》和《琴城早报》吗?我看看它上面发表的诗作都是什么水准。”

    难道越往后,中国的现代诗水准越是下降了?他记得前世看过一些现代诗,还真没有杜向红写的有意境。

    语文组办公室里杂志报纸多,杜向红随手就找出来几份。

    李雄海翻看一会后心里慢慢的明白了:“药不能停,不对,是对症下药,我知道怎么回事了。”

    杜向红以狐疑的眼神回应他。

    李雄海放下杂志信心十足的说道:“老师,你写的太乡土了,现在现代诗还不流行乡土流吧?你改一下,‘丢在荒郊外的田垄上,许诺躺在软和的泥土里’这句改成‘丢在翡冷翠的街头上,许诺躺在冰凉的大理石砖上’。”

    “这句‘像一块土坷垃,被农民’改成‘像一颗雪球,被孩童’。还有第二首诗,‘梦是我夜里行走的皮鞋,你呢,陌生的人儿’改成‘梦是我夜里举起的一把小红伞,你呢,橱窗里的模特儿’,‘涨到了你的鞋跟’改成‘涨到了你的紫蕾丝裙边’!”

    “还有这个笔名和简介也得改,笔名不能叫‘梦想永存’,这是个锤子名?改,叫叫叫,叫‘何以笙箫默’!不行,这个光有文化没有浪漫色彩的人还不懂,直白点,就叫飞鸿仙子!”

    杜向红目瞪口呆,黑漆漆的脸膛、胖乎乎的脑袋,咧个大嘴跟一条鲶鱼似的。

    李雄海看了她一眼后迅速回头在心里向飞鸿仙子这个名字道歉,对不起。